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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吻
“……！”
安曼达吃惊地看向余明朗。
只见他同样望着她，用一种坚决的声音，同步向她传递出脑波频道里的通话消息：“我们回去不需要像X-21过来的时候那样，为了逃避监管到处绕路，顶多一个星期就能回到麦尔肯。燃料不是问题，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中枢城里停放了载满燃料的微型飞艇，绝对够撑一个星期……食物，我的包里还有压缩的，两个人节省着吃。”
“被泰坦的人追上，飞艇被击落的风险？”余明朗摇了摇头，冷硬的五官露出决绝的神色，“向本部打好报告，用你和其他人的黑客技术，屏蔽掉我们在他们系统里的信号。这样就不算明面上出动了吧？一旦飞上几个小时，离开努比斯星在宇宙的边界，进入公共宇宙……星际联盟的警卫就管得了我们了！”
“是，我知道泰坦那帮家伙有光辉联盟撑腰，急眼了也可能在公共宇宙把我打下来……”余明朗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越过她投向碧蓝的苍穹，“可是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一个人行动。”
安曼达的眼神微微一动。
“你知道三年前，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失去了最有潜力的年轻专员……看你的代号，你那会还在接受培训，都没过来帮忙吧。”余明朗似乎松了口气，点头答应道，“我已经决定了。”
话音落下，他眼底的幽蓝就此熄灭，回过神来看着安曼达。
“我们去找一架微型飞艇，然后直接去麦尔肯星，你决定了？”安曼达再次问他。
“蜘蛛说情报部的意思是让我们分头行动，到不同的位置等线人接我们离开中枢城，”他抱起双臂，冷硬的视线忽然避开了安曼达的目光，“可是让你一个人过去，我做不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和三年前太像了，我没有原谅自己。”
懊恼和急切交织着，他这一串话说得七零八乱，但安曼达马上领会到，他不想让三年前21号单独等待线人的场景再次发生。
那场失败的行动，对他而言比梦魇还要黑暗可怖。
过往紧紧缠绕在他的内心深处，连带着家人惨死的记忆，化为了他的心魔。
安曼达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却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找到微型飞艇了，最近的就在我们刚刚逃出来的地方，泰坦的仓库……”余明朗收到蜘蛛提供的信息，马上就跨上摩托车。
他看见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安曼达，不由得皱眉道：“快上车，我们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了。”
女孩抬起眼，清亮的眼眸望向余明朗，淡淡地问：“保治茜博士的遗言呢？你现在离开努比斯星，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她的遗物了，我也一样。”
余明朗微微一愣。
“完成三年前失败的那次任务，是你再度踏上努比斯星的心愿吧？”安曼达看着他，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只想知道母亲的遗言究竟是什么，才会招致两个星球的顶尖专员为之搏杀。”
“你想干什么？”余明朗眼神一凛，恼怒地压低了声音，“我不允许你单独行动！赶紧上车！”
“我告诉过你了，这不仅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安曼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在索恩那里，我全都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在阳光下微微颤抖，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
“想起来了？关于保治茜？”余明朗下意识地一怔，却马上狠狠地摇头道，“有什么东西，等我们上了飞艇再说！”
安曼达捕捉到了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僵硬，虽然只有那么眨眼间的一瞬。
他将三年前那次失败视作梦魇，于是在听见每一个与之有关的进展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一切动作，专注地看着她。
即使在他们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流走的每一秒都有可能让他们的位置暴露在泰坦的眼皮下，余明朗对保治茜的遗物本能的执念，依然占据了微弱的上风。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虽然马上被保证她的安全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安曼达摇了摇头，轻声说：“如果，我们上不了那艘飞艇，或者在进入宇宙之前，就被击落了呢？我们找到的东西，是不是就永远无法交给麦尔肯情报部，永远不会重现世间了？”
余明朗脸上一阵灰白。
“你不用因为把我拉进这场危险而愧疚，”她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他的内心那样冷静，“留在这里把第二段残码传输给蜘蛛，这是我的决定。你是要现在去偷飞艇，还是在这里等着我，是你的决定。”
“要做事就少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你明明知道我一秒都不会思考……”男人瞪着她，自己先从摩托车的座椅上滑了下来，“最后那段残码呢？你已经从恢复的记忆里得到线索了么？”
安曼达轻轻点头，攥紧了掌心：“母亲知道她迟早会死在泰坦的追捕下，所以她把最后那段残码储存在芯片里，然后放进了……不在机械臂那样的外物里，而是，放在了我身上。”
白皙的指尖按在玲珑的锁骨线条下方，衣领被拨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与细微的金属裂隙。
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植入体接口。
她顶着余明朗怀疑的目光，指尖轻轻一按。
指纹感应下，金属接口如同解开了一道隐秘的拉链，锁骨下方张开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缓缓弹出一块比指甲盖还细小的黑色芯片。
那一刻，看着她细腻的皮肤和诡异的芯片，余明朗几乎忘了呼吸。
安曼达轻轻拈起芯片。
她眼底有光亮在颤动，然而她没有流泪，只是平静地将细小的芯片收进柔软的掌心。
“这就是……她活了三十几年，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
余明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默默地伸出手，替安曼达重新盖好衣襟，让那道肉眼再次难以分辨的裂隙，重新藏进衣领的阴影。
他的指尖安慰地拂过她颊侧，只感到沉重。
安曼达摇了摇头，微微扬起唇角：“不用担心，我没事。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我们出发之前，把残码传输给蜘蛛。”
她将芯片推进自己的脑机接口，眼白一下子翻了上来！
余明朗急忙揽过安曼达，令她丧失了控制权的身体倚在自己坚实的怀中，感受到她的身体从内里迅速发烫。
就算是保治茜留给她的芯片，想要跳过计算机而直接在脑机里破解，也要花一番力气！
他心疼地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战栗的牙关，虽然知道保治茜不会害她，却还是为自己无力替她分担脑机破解的痛楚，而一阵阵地揪心。
“蜘蛛！”余明朗在脑波频道里，用尽全力冲蜘蛛大喊。
“收到，我已经接上了她的脑波通讯。”蜘蛛声音里的慵懒和戏谑消失得一干二净，忙乱地敲击着键盘，“我会用加密渠道直接传回总部的专项任务黑客组，意思就是只要曼达小姐能上传成功，你们接下去什么都不用管，本部负责这个任务的黑客会着手破解残码……如果是我一个人，起码要花一个月。他们一堆人加起来，说不定一个星球就搞定了……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三年，横跨三年的任务啊！不对，算上你们第一次登陆努比斯星，起码得有五年！整整五年！”
余明朗听着蜘蛛明显是没料到这个大场面，从而慌了阵脚的絮絮叨叨，一言不发地拥紧了安曼达。
“她的身体要是撑不住，你一定要帮她强制断开连接……”他冷冷地开口，声音却忽然低了下去，“……不。你和我，都很清楚她的决心……”
他瞪着眼睛，看着怀里那个昏迷的女孩，以及她滚烫的身体，沉着声喃喃道：“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我能做到的事情……只有尽我的全力，选择相信她。”
蜘蛛愣了一下，声音透出明显的意外：“明歌，你什么时候……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余明朗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蜘蛛以为他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余明朗闷闷的声音，重新在他们的脑波频道里回荡。
“我只是太不诚实了，对自己和别人都不诚实……可是，我实在很幸运。”
……
一阵剧烈的白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光渐渐消褪了。
高架桥上的景色，连带着金色的阳光，重新占据了安曼达的视野。
但，比中枢城的建筑更近的是，从身后紧紧拥住自己的怀抱。
“你醒了！”余明朗狂喜的声音，马上从她耳边传来。
“耽误了很久么？”她呢喃着驱散脑机里因过热而产生的眩晕感，从自己的接口拔出芯片，“数据都传送过去了，和研究所找到的第二段残码一起。这块芯片，现在没用了。”
余明朗看着她将芯片扔到高架桥上，用脚尖毫不在意地碾碎。
“我觉得比起遗言，这更像是引发厮杀的诅咒。”安曼达迎向余明朗的目光，淡淡地耸肩道，“也不能算是我妈的遗物，顶多是一件载体。”
“好无情的女人。”余明朗低低地笑着，牵起她逐渐回归正常体温的手，“没过多长时间，但是我毫不怀疑，局势已经变复杂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向高架桥底的街道。
远处的每个路口，不仅拦起了明黄色的路障，还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卫。
安曼达收回视线，心里一下子满是愧歉：“你原本可以更轻松地离开这里的，但我把你拖进了危险，我——”
话还没说完，她却看见余明朗摇了摇头，竖起食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眸色幽暗地低叹道：“嘘……”
下一秒，他柔软的唇瓣，再度印上她的双唇。
那个深深的吻带着珍重的缱绻，带着缠绵的贪恋，唯独没有丝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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