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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窗外夜色如纱,弦月挂在梧桐树枝头。
舒灿歌迷迷糊糊醒来,只记得最后一刻的意识里,瓶儿刺向她时,“铮”的一声剑锋清鸣,是另一名黑衣女子拔剑挑开。
来不及做出反抗,下一瞬,舒灿歌就被对方一个凌厉的手刀劈晕。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如今又在哪里,身下似乎是绵软的锦被。
她掀开眼皮,室内盈着柔和烛光,有人坐在床榻,身形高大。
“你醒了。”
是靳云楚。
舒灿歌一惊,下意识朝后瑟缩,脚踝处立刻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一抹舒缓的凉意从肌肤蔓延,她这才发现床边的男人正握着她受伤的脚,匀了药膏,细心涂抹。
这个阴鸷冷峻的指挥使少有的神情温柔,但此刻舒灿歌只觉得寒毛冷竖。
“放开我。”她尝试挣脱,对方却轻而易举地钳制。
舒灿歌咬了咬唇,勉力压制怒气与恐慌:“这里是哪里?宋翎在哪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靳云楚抬眸看她,挑眉,并不回答她一连串的质问:“听说你不打算做寇夫人了?正好,我府上缺一位替我打理内宅的娘子。”
他嘴角勾起,英俊的面容风度翩翩,但眼底是深渊般偏执的迷恋与狂热。
舒灿歌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恶心和恐惧。从一开始她就能感觉到靳云楚不怀好意,但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这人是个疯子。
“为了表达诚意,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顿了顿,他说:
“这里是我的宅子。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好像死了。至于我想要做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
“啪”的一声,舒灿歌挥手打在靳云楚脸上。
她红着眼,声音哑涩:“你杀了宋翎!”
靳云楚一怔,抬手抚摸被她掌掴的地方,看着她盈满泪光的眼,嘴角竟有笑意逸出:“你哭起来的模样真像她。”
房门被推开,显然是门外的人听到屋内响动才进来。
“何事?”
靳云楚回头看向闯进的瓶儿,声线又变得冷淡。
舒灿歌趁机将腿缩回来躲到床角,但瓶儿目光一扫,已然看清屋内情形,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冰冷的嫉恨。
“大人,宁安公主造访,正在花厅等候。”
靳云楚皱了皱眉头,起身吩咐:“看好她。”
“是。”
*
等靳云楚离开了一阵,舒灿歌才穿上鞋袜朝门口走去。那人给她用的伤药应是不俗,疼痛已经减轻不少。
瓶儿抱剑立在门口,清秀的小脸上全然没有从前的腼腆内敛,冷眼看她。
“瓶儿,你为什么要帮靳云楚?”
“我叫青萍。”她冷冷地说:“我这条命是他给的。就算他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犹豫。”
舒灿歌明白了,从一开始在寇府,瓶儿接近自己就是靳云楚的授意。从对方提及靳云楚的语气和神态中,她清楚地看出了炽热的崇拜和爱恋。
原来这就是她在汝州祖宅刺出那一剑的原因。
“你喜欢他?”
瓶儿抿唇,半晌后才冷笑:“是又如何?”
“放我走。”舒灿歌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对你而言,靳云楚是你的恩人,但对我而言,他只是个觊觎同侪妻子的疯子。”
瓶儿眼底的寒意凝结成霜:“我也可以像之前一样,直接杀了你。”
舒灿歌摇头:“杀了我,靳云楚会恨你。我想,你宁愿死也不想被喜欢的人厌憎。”
一瞬间的愕然后,瓶儿凝视她,眼底的嘲弄十分明显:“你以为大人他真的喜欢你?你不过是……”
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侍女的呼声,是靳云楚让人准备的晚膳。
“把东西放在外边。”瓶儿冷声呵斥。
侍女依言,等瓶儿转身推门时,舒灿歌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的断瓷已横在对方脖子上。
“别出声!带我出去。”
瓶儿没有说话,但也一动不动。
舒灿歌小心注意着对方举动。瓶儿有武功在身,自己能钳制住对方,全然是出其不意。
见对方沉默,她手上的力道加重,瓶儿的脖颈上现出一条血痕。
“宋翎死了。”舒灿歌语气冰凉,“就算你能杀了我,我也不介意一命偿一命。”
*
花厅内,瓷杯里的茶水飘着淡淡白雾。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
靳云楚冷声,盯着温佑宁,对方嫣然一笑,“靳大人应该知晓,本宫做事向来斩草除根。”
靳云楚不语,半晌才冷冷道:“当年的事,她并不知情,公主殿下犯不着对她下手。”
“真奇怪。”温佑宁端起瓷杯,轻轻撇开浮沫:“当初寇清昼也跟你说过同样的话。本宫很好奇,为什么你们都愿意保护她呢?”
抿了一口,她放下茶盏,勾起唇角:“所以,本宫派人去明州调查,竟然查出指挥使大人的前尘往事……想不到,靳大人原是祖籍明州。”
靳云楚眸光一沉。
温佑宁素手纤纤,十指丹蔻如血滴,好似漫不经心地叩在瓷杯上。
“该说你是用情至深,还是令人作呕呢?”温佑宁笑得冷酷:“舒敏救过你,把你当弟弟,你杀了她丈夫,间接逼死了她,如今还要强抢人家已经出嫁的女儿?”
舒敏是她母亲的名字。
躲在花厅窗下的舒灿歌如遭雷击,她下意识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声,回过神来,瓶儿的手已然摸上腰间暗器。
锋利的瓷片割伤皮肤,淋漓的鲜血滴落,铁制暗器跌落,夹杂着轻声闷哼。
“别耍花招。”舒灿歌涩声,挟持着瓶儿继续往后院走。
花厅内气氛已然凝滞到极点,良久,靳云楚才冷冷开口:“下官如何行事,不劳公主评判。夜深了,公主请回吧。”
见对方铁了心不交人,温佑宁脸上的笑意消隐:“靳云楚,你敢忤逆本宫?”
“我原以为伍迅是公主殿下最忠心的狗,想不到前日竟咬死了公主府的女官。殿下筹谋多年,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想必也是又为难又恼怒吧?”
靳云楚语气平静,转头提起的话看似不着边际,温佑宁的脸色却一寸寸难看。
伍迅受荫封是公主府的助力,多年来的确一直对她忠心耿耿,但似乎为了在汝州杨家老宅死去的那名女子,竟动手杀了她当日派去的人。
靳云楚这话是在提醒她,寇清昼死了,伍迅背叛,她在北镇抚司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
且锦衣卫效忠于皇权,大业未成之前,温佑宁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眼下,她并不好同靳云楚撕破脸。
“靳大人也需小心。”温佑宁冷笑,“疯狗最可怕。”
她的话好像在说伍迅,又好像是在说靳云楚。
“那天跟我的人一起去的,好像也有你的手下。”
靳云楚眼皮也不抬,淡淡道:“不劳公主费心。”
温佑宁施施然起身,朝门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靳大人,你最好确保她能一直不知情。”
顿了顿,她又轻轻一笑:“不过,就算她知道当年的事,又能如何?一个瓷器匠人的女儿……”
*
终于从矮门逃出,舒灿歌松了口气。长街上阒寂无人,并无巡逻的官差。
就在她分神观察之际,瓶儿手肘用力朝她腹部一击。
舒灿歌吃痛,一个趔趄摔倒,手中瓷片也叮当一声碎作两片。
瓶儿皱眉,抬手摸向脖颈,本已逐渐干涸的伤口又涌出鲜血。
月光下,她面色惨白,血色染红衣襟,宛如恶鬼。
手掌上鲜血淋漓,她却一言不发,紧接着拔出腰间小刀就朝舒灿歌扑来。
眼见避无可避,下一瞬,瓶儿胸前开出一团血花,等她倒下了,舒灿歌才看清出手的青年是锦衣卫的伍迅。
剑尖还滴着血,血渍渗入长街的石砖中。
他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这回不同的是,他眼底满是空洞麻木,即使杀死瓶儿后,也是死水无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直到对方收起剑,默然地消失于夜色中,舒灿歌才挣扎着从冰冷的长街上起身。
那一剑又快又准,瓶儿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穿心而亡。她的瞳孔已经散开,脸上的神情也定格在错愕与不甘。
舒灿歌转头不再看。刚才摔了一跤之后,脚踝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扶着外墙,硬撑着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靳云楚凉薄的声线:“你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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