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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仇
冬天的雨下得总是很准时，冰碴子似的滴在身上，砸得人生疼。
裴北和几个队长坐在暖和的客厅中玩游戏，全然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意。
“我最怕的事啊...”禹迟认真想了会，很快给出答案，“死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众人齐齐发出嘘声。
何梓澜朝她撇嘴：“你就算死了，也会把自己炸成最亮的那朵烟花。”
“怎么说话呢你，给骨灰做成烟花飞上天，是人想出来的吗？！”
“很浪漫好不好，还能照明！”
“下一个大冒险你们可以考虑这个。”阿元笑眯眯地给出建议，顺手拨动转盘。
指针徐徐转动，飞旋着滑过几人面前，下一轮的箭头停在祁韵沧面前。
“我看看啊，”看到牌面上的选择后，阿元眉尾微扬，“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祁韵沧直接回答：“真心话。”
阿元翻动着问题：“好的，问题是‘你有没有隐瞒了大家的秘密？’”
空气凝滞了一秒，祁韵沧从容笑开：“没有。”
声音平稳得露不出半点破绽。
“嗐，她能有什么秘密啊。”禹迟摆着手，显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意思。
裴北不动声色地望了眼面色如常的女人，她正抽取下一轮的大冒险。
而自己手里的是...
大门被骤然推开，寻夜披着一身黑色雨衣走进来。
屋内的温热涌入衣领，驱散了几分夜间的寒冷。
寻夜抹了把被冻得麻木的脸，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她衣角滴落在入户地毯上，砸出几块深色的印记。
她和几人简短打过招呼，侧身看向裴北：“小北，跟我走，小镇那边的变压器出了问题，巡逻队都在周围警戒，我要再带几个人过去。”
“啊，好。”裴北略一怔愣，很快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和众人道别。
祁韵沧掐了掐握在手心的字条，捏出几条陷进去的皱褶：“我和你们一起。”
寻夜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但想到车上不多的座位，她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我开车，裴北和我坐一辆。”女人复又开口。
她都这么说了，寻夜自然乐意，折返到其它宿舍叫人。
“走吧。”祁韵沧示意裴北，语气里全是公事公办的冷硬。
裴北立马跟上祁韵沧脚步，匆忙上楼取雨衣。
她们收拾得很快，一分钟后便在楼下汇合。
“注意安全。”阿元开口嘱咐。
“放心。”祁韵沧带着小跟班走出门外。
湿漉漉的夜晚迎面灌来冷气，裴北裹着雨衣打了个寒颤。
冬天永远这么不讲道理，总在人毫无准备的时刻降临，按现在的气温来说，过不了多久就会降雪。
雨水黏连着鞋底，两人呼出的雾气很快便消逝在灯光下。
“祁队，你为什么也去？”为什么选择和我一起？
裴北看见她面前漂浮的雾气少了些，似是在思考。
“我不喜欢玩这种游戏。”祁韵沧解释得很简洁。
但不喜欢也有很多原因，觉得无聊、单纯的不爱玩、亦或是...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裴北不知道对方属于哪一种，不过她没有追问。
她尊重祁韵沧的边界。
雨下得很大，她们取过装备后，从屋里带出的那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上车。”祁韵沧将雨衣脱下，一把塞到后座，拉开驾驶室的车门便坐进去。
裴北心里有点忐忑，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祁韵沧独处过了，上一次不算，对讲那头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听。
她调整好座椅后，女人当即踩下油门，跟随寻夜的车驶出基地。
祁韵沧和前方汽车保持着安全距离，拧开收音机。
信号不是很好，收音机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受天气影响，尸群...躁动...各幸存者营地...务必...」
祁韵沧关掉收音，放起自己常听的歌。
裴北受不了当下的安静，率先打破局面：“祁队，前天在天台，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是。”车速放缓了些，像在给她们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
祁韵沧注意着前方的路况，顺手将腰侧对讲机取下，搁置到储物台。
裴北望着那台对讲机，没有出声。
女人的意思很明显，这次交流是在没有旁人监听下进行的，裴北大可以放心。
裴北哼笑一声，目光移至车外：“正好我也有话想说。”
“祁队，你真的相信我吗。”
祁韵沧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收紧了些，另一只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觉颤动半分。
在裴北和自己说出“她是二十四年前的裴北。”时，自己真的没有觉得荒谬么？
她站在穿越时空的裴北面前，听她用熟悉的口吻说出这段话，难道没有片刻迟疑吗。
祁韵沧不知道，她给不出裴北确切的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裴北无可奈何般扯起一边嘴角：“没事的，我相信你就好了，祁队，你有自己的理由。”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雨刮器甩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很快又被前赴后继的银丝铺满，舒缓悠扬的音乐飘荡在这方狭小空间，像在拉扯她们相处的距离。
祁韵沧缓缓开口：“关于雾城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雾城？裴北不解地看了眼面色一如往常的女人。
她话题跳转得好快。
“我只记得...杨柳给我注射了什么，之后的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的，记不太清。”
“具体点。”
裴北娓娓道来：“注射后我很难受，吐了点血，昏迷前看见黎老师走过来，让人把我抬走。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就又睡过去了。”
“我记得比较清楚的是她在梦里给我讲课，但不像我原本的记忆...好奇怪。”
吐了点血...那可不是一点。
祁韵沧记得那片狰狞的血迹，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什么凶案现场。
女人斜斜看了裴北一眼，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她在回忆黎归远和自己通话的内容。
“你们应该知道，血纹有代偿机制，因为过度透支身体能力，会出现很多副作用，我姐留下的笔记里提到过这一点。”
黎归远停顿片刻，像是起身去拿了什么东西，电话那端隐约有翻动纸张的声音传来。
“她见过的情况包括但不限于：暂时失去听觉、嗅觉一类的某部分五感；精神错乱；行为异常；失忆等。”
全是和大脑有关的。
祁韵沧联想到裴北之前的状态，复又问道：“血纹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激活再抑制吗？”
“可以，这个情况有记录，是在一队外出测试的孩子里出现的。其中一个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唤醒了血纹，大概就一两秒，她身体因为承受不住这么剧烈的变动，没抢救回来。”
血纹需要一个唤醒过程，它会试探身体能达到的极限，并自动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峰值。
就好比往气球里充气，慢慢充进去和瞬间注入大量气体，能造成的后果也不尽相同。
黎归远仿佛从她的话语里猜到什么，“薛辰有过类似情况？”
裴北考核那晚很像短暂激活过血纹，但祁韵沧不知道触发点在哪：“我不确定，她有过一次类似情况，和你的描述很像。”
口鼻流血、失明、浑身无力，全都对上了。
电话那头安静一瞬，而后才开口：“可能是偶发情况，我目前也没查到更多信息，等有消息了再联系你。”
......
祁韵沧察觉裴北的心情有点低落，可能是自己逃避她的问题，亦或是自己展现出的，对裴北能力感兴趣的程度远超她本身。
“我相信你，裴北。”祁韵沧的声音被雨滴砸得有些模糊，“只是我需要时间消化。”
她看向裴北，眼中有不易察觉的笑意，“毕竟我在和一个二十四年前的小孩说话，很割裂，你能明白么。”
她们的对话仿佛扭曲了时间这条长河，两人跨过深不见底的沟壑，在两座悬崖间遥遥相望。
“...我不是小孩。”裴北语气郁闷，她用指甲刮着安全带，仔细感受尼龙绳传来的震动。
“这具身体二十二岁了。”她补充道。
祁韵沧接着看路：“也很小。”
黎归远和她说过，薛辰的生日大概在六月底，按时间推算，裴北其实已经二十三岁了。不过祁韵沧没有在意。
毕竟她现在是裴北，而不是在梦里闪回的薛辰。
裴北气急，连带着身体都坐直了些：“...你就比我大三岁！”
什么意思啊她？一直说自己小，意思是她看不上年纪小的呗？
不对，自己干嘛想这些？
“三岁也是大。”祁韵沧还在强调。
“......”
裴北总算反应过来，好嘛，这女人挺记仇，还记着自己在天台上调侃她的那一幕呢。
她什么星座来着？
“...好呗。”裴北闷闷开口。
祁韵沧朝前方的汽车闪灯，示意她们不用等自己：“我有印象，你的生日是7月8日。”
裴北默念着这个日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几秒后，她表情突然间一凛。
7月8号？那天不是自己刚加入北极狐的日子吗？
她可是对那一天记忆犹新，刚进基地大门没多久，自己就被祁韵沧摁到水里淹个半死；下午又让何梓澜拿着喇叭追在屁股后边赶，好悬没把命丢在训练场。
当天晚上还参加了欢迎会，喝得第二天都没缓过来。
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忽然涌现。
...等等，所以那天晚上不是欢迎会？
裴北大致记得，有人把自己送回了房间，路上自己还在嚎啕大哭。
她依靠身边人的搀扶，酿酿跄跄走在空无人烟的路上，走着走着...她就觉得很委屈。
想起白天又是被狠训、又是被追骂的，第一天就遭受这些，以后指定没有半天好日子能过。
裴北嘴一张就抽噎出声：“你们是人吗！全都虐待我...虐待！俘虏好歹也有人权...呜啊——”
幸好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大家都聚集在一块，巡逻队员也刚路过两人，她得以释放自己憋屈的情绪。
裴北尴尬地揉揉鼻尖，记起来了，很丢人。
回忆还在闪现。
“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人悠悠出声。
裴北抹了把眼睛，恨恨瞪着她：“尤其是你！”
“我？”女人翘起嘴角，镇定自若地看着她，“我干什么了？”
“我本来就、本来就不会游泳，你还把我摁到水里...哇——”
祁韵沧头疼，她感觉自己旁边安了个防空警报。
女人停下脚步，冷然出声：“停，再哭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再丢进去一次。”
这话一出，身旁立马安静了，只剩小小的抽气声。
裴北扯了扯她的衣角：“你别。”
祁韵沧身体一僵，她看着软软趴在自己肩头的女人，抬起的手迟疑半晌，又无声垂落在身旁。
夏日间的晚风穿过缝隙，只剩那点若有若无的木调。
“站好。”祁韵沧一把拍开裴北的手。
裴北手忙脚乱地后退，赶忙低头道歉：“对、对不起。”
祁韵沧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抗拒对方的接触。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吧，她安慰自己。
祁韵沧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沉静地看着对方：“今天是你加入的第一天，该和过去告别了。”
裴北只记得世界都在旋转，虫鸣不绝于耳，闻到的全是沁人幽香，女人的声音震颤得她心口发烫。
“生日快乐，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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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网文作者，我的生活一直很自律，每天3k字雷打不动，如果今天没有写，明天就会写6k字补上，所以不说了，我还欠12w字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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