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盛夏

　　九月十五日，周六，宋翊的生日。前一天晚上，宋翊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谢言被他吵醒两次，第三次时，直接伸手把人捞进怀里，声音还带着睡意：“别动了，睡觉。”

　　“我睡不着嘛。”宋翊窝在他怀里，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明天就十八岁了，成年了！”

　　“嗯。”谢言应了一声，下巴抵着他发顶，“所以更要好好睡觉，明天才有精神。”

　　“你说陈奕会来吗？”宋翊小声问。

　　这个问题这几天他已经问了好几遍。谢言每次的回答都一样：“不知道。”

　　但今晚，谢言沉默了几秒，说：“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直觉。”谢言说，“睡吧。”

　　或许是这个回答给了宋翊信心，他终于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谢言听着他的呼吸声，却有些清醒了。他想起前几天见到陈奕时，那个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疏离，有犹豫，但深处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像是……愧疚？

　　第二天早上，宋翊是被阳光叫醒的。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谢言安静的睡颜。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谢言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左眼角那颗泪痣清晰可见。

　　宋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谢言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宋翊笑了：“早，言言。”

　　“早。”谢言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生日快乐。”

　　“谢谢！”宋翊开心地坐起身，“十八岁了！成年了！”

　　谢言也坐起来，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想要什么成年礼物？”

　　“不是说好了吗？你陪我就是最好的礼物。”宋翊跳下床，“不过嘛……如果你非要送的话……”他故意拉长声音。

　　“什么？”

　　宋翊转过身，眼睛弯成月牙：“等晚上告诉你。”

　　谢言看着他跑进浴室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生日聚会定在晚上，在一家他们以前常去的烧烤店。下午，谢言和宋翊先去买了蛋糕，然后回家简单布置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布置的，就是挂了几串彩灯，摆了些零食和饮料。

　　“林海涛他们什么时候到？”宋翊一边摆盘子一边问。

　　“六点半。”谢言看了眼手机，“陈奕……”

　　他话没说完，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海涛在群里发的消息：【我们到了！在楼下！】

　　紧接着是简嘉恒：【催什么催，马上！】

　　谭梓奚和颜昕昕也发了消息，说已经出发。

　　只有陈奕没有动静。

　　宋翊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头，努力笑了笑：“可能他忘了，或者有事……”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

　　宋翊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起来，几乎是冲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林海涛、简嘉恒、张磊，还有谭梓奚和颜昕昕。

　　“翊哥！生日快乐！”林海涛第一个喊出来，手里还提着个包装简陋的礼物盒。

　　“生日快乐。”其他人也纷纷说道。

　　宋翊笑着把他们让进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走廊尽头瞟。那里空无一人。

　　“看什么呢？”简嘉恒拍了他一下，“等陈奕那小子？”

　　宋翊没否认。
　　“他爱来不来。”简嘉恒语气有点冲，但眼神里也有期待，“咱们先玩咱们的。”

　　大家进了屋，礼物堆在茶几上，气氛很快热闹起来。林海涛和简嘉恒在争论该放什么音乐，张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谭梓奚和颜昕昕在帮忙摆零食。

　　谢言走到宋翊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开心点。”

　　“嗯。”宋翊点点头，努力把注意力拉回朋友们身上。

　　六点半，蛋糕摆上了桌，蜡烛插好了。大家围在桌边，林海涛起哄：“许愿许愿！成年了得许三个大愿望！”

　　宋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烛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颜昕昕好奇地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宋翊笑着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向门口。

　　切蛋糕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宋翊几乎是立刻放下蛋糕刀，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陈奕。

　　他换了身衣服，简单的灰色卫衣和黑色长裤，头发好像剪短了些，看起来精神了点。手里拎着个袋子，看到宋翊开门，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没来晚吧？”

　　“没有没有！”宋翊立刻说，眼睛亮得惊人，“快进来！”

　　陈奕走进来，看到屋里这么多人，脚步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熟悉的面孔——林海涛、简嘉恒、张磊、谭梓奚、颜昕昕，最后落在谢言身上。

　　“学霸。”他叫了一声，声音比上次自然了些。

　　谢言点点头：“来了就好。”

　　“陈奕！你小子还真来了！”简嘉恒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捶了他肩膀一下，“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

　　陈奕被捶得晃了晃，但笑了——那是宋翊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哪能啊恒哥。”

　　“少来这套。”简嘉恒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松了下来，“过来，给你留了位置。”

　　气氛因为陈奕的到来更加热烈。大家围坐在茶几旁，蛋糕、零食、饮料摆了一桌。陈奕把他带来的袋子递给宋翊：“生日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宋翊打开，里面是一副护腕，黑色的，边缘绣着小小的红色字母“S”——宋翊姓氏的首字母。

　　“你……”宋翊有些惊讶。

　　“以前打球的时候，你不是老说护腕不舒服吗？”陈奕摸了摸鼻子，语气有点不自然，“这个牌子我试过，还行。”

　　“谢谢。”宋翊认真地说，“我很喜欢。”

　　陈奕笑了笑，没说话。

　　大家开始分蛋糕，聊天。起初陈奕还有些拘谨，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听着。但林海涛和简嘉恒一直在努力把他拉进话题，渐渐地，他也放松下来。
　　“陈奕，你这半年到底去哪了？”林海涛终于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陈奕拿着蛋糕叉的手顿了顿。他抬起眼，看了看围坐的朋友们，最后目光落在宋翊脸上。

　　“我爸工作调动，去了临市。”他简单地说，“本来想转学过去，但手续麻烦，我就住校，偶尔回来。后来……住校也没意思，就经常溜出来玩。”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大家都听出了省略的部分——所谓的“玩”，恐怕不只是打游戏那么简单。

　　“那现在呢？”谢言忽然问，“回来了，还走吗？”

　　陈奕看向他，沉默了几秒：“不走了。我爸那边项目结束了，调回来了。我也……玩够了。”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但很认真。

　　“玩够了就好。”简嘉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好上学，高三了，别瞎混。”

　　“知道。”陈奕点点头，然后看向宋翊，“翊哥，听说你现在……挺用功的？”

　　这话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

　　“嗯。”宋翊说，“言言在帮我补习。”

　　“学霸还是这么厉害。”陈奕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怀念，“以前咱们一起写作业，就学霸一个人全对，咱们几个抄都抄不明白。”

　　大家都笑了，想起了高一时的场景——周末聚在谁家里写作业，其实是谢言一个人写，其他人要么抄，要么干脆放弃。

　　“你现在……”宋翊犹豫了一下，“还回学校吗？”

　　“回。”陈奕说，“下周一开始。七班，跟你们楼层不一样，但……课间能碰上。”

　　这话像是某种承诺。宋翊眼睛亮了：“那太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气氛越来越融洽。陈奕渐渐变回了大家记忆中的样子——话多了，会开玩笑了，虽然眉宇间还带着些疲惫和疏离，但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似乎正在慢慢回来。

　　他依然叫谢言“学霸”，但语气里重新带上了以前那种亲昵的戏谑。谢言虽然话不多，但每次陈奕跟他说话，他都会认真回应。

　　晚上九点多，聚会接近尾声。大家帮忙收拾了屋子，准备离开。

　　“翊哥，再次生日快乐！”林海涛说，“成年了，以后就是大人了！”

　　“谢谢大家。”宋翊笑着说，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最后停在陈奕身上。

　　陈奕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翊哥，生日快乐。以后……多联系。”

　　宋翊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一定。”

　　朋友们陆续离开。送走最后一个人，关上门，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彩灯还在闪烁，桌上还残留着蛋糕和零食的痕迹。

　　宋翊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是满足的笑：“今天真好。”

　　“嗯。”谢言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开心吗？”

　　“开心。”宋翊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特别开心。陈奕回来了，大家都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

　　谢言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柔软下来。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宋翊的头发：“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等等。”宋翊拉住他的手，“你忘了？我说晚上告诉你我想要什么成年礼物。”

　　谢言看着他。

　　宋翊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谢言的耳朵瞬间红了。他盯着宋翊，几秒后，低声说：“你确定？”

　　“确定。”宋翊认真地看着他，“我成年了，可以自己做决定。而且……我只想和你一起。”

　　谢言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

　　浴室里水声哗哗，宋翊哼着歌洗澡。谢言在客厅收拾最后一点残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学霸，今天谢谢。还有，帮我跟翊哥说声对不起，以前……是我混账。以后我会好好的。 ——陈奕】

　　谢言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然后回复：【他会高兴的。欢迎回来。】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嗯。】

　　宋翊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谢言拿起吹风机，让他坐在沙发上，慢慢给他吹头发。

　　温热的风，轻柔的手指，宋翊舒服地眯起眼睛：“言言。”

　　“嗯？”

　　“我今天许了三个愿望。”宋翊说，“第一个，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健康快乐。第二个，希望陈奕能真的回来，变回以前的样子。第三个……”

　　他顿了顿。

　　“第三个是什么？”谢言问。

　　宋翊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第三个，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谢言的手指停了一下。他关掉吹风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他弯下腰，捧住宋翊的脸，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深，很温柔，带着承诺的味道。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谢言轻声说，“第一个，第二个，还有第三个。”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让它实现。”谢言说，语气认真而坚定，“所有你想要的，我都会让它实现。”

　　宋翊笑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那说好了。”

　　“说好了。”

　　夜深了，城市的灯光渐次熄灭。但在某个小小的公寓里，暖黄色的灯光还亮着，照着两个相拥的少年。

　　十八岁的第一天，有旧友归来，有承诺许下，有爱人在身边。

　　对宋翊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而对谢言来说，守护这个人的笑容，就是他全部的愿望。

　　夜色温柔，未来还长。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进入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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