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方玉冲沈悸年喊道：“你干什么？！”

　　沈悸年冷漠道：“滚远点，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方玉恼怒道：“文二你疯了？！”

　　沈悸年直直看着齐瑞之，眼神异常冰冷：“不过是觉得你有用陪你玩玩而已，真以为我得上你？”

　　即使知道沈悸年是故意和他撇清关系，齐瑞之的心依然被刺痛。

　　他气沈悸年灌醉他不告而别，气沈悸年违背他答应的让自己一直陪着他。

　　齐瑞之伸手握住剑身，血顺着手掌流出。

　　“师兄？！”方玉赶紧去拽齐瑞之的手。

　　沈悸年眼中出现一丝慌乱，立马抽剑。

　　齐瑞之就那样看着沈悸年眼睛，什么也不说。

　　沈悸年移开视线，绕过齐瑞之大声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那帮蠢货只配把灵力献给我！别说是我看上的人，我看不上的普通人照样杀！”

　　“你说什么！”

　　“太猖狂了！”

　　“连亲生父母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杀了他！”

　　“为江湖除害！”

　　“还我女儿！”

　　“我要为我爹报仇！”

　　一句话惹得众人暴怒，有人指着沈悸年咒骂。

　　人群出现混乱，万盈盈带着不苦山的弟子试图阻拦。

　　“大家冷静一下！我们来是找他当面对峙的！还有许多疑点没有问清楚，大家不要冲动！”

　　公孙贺大声劝解，奈何众人已经被激怒没有人听他的。

　　万盈盈他们将沈悸年围在中间，现场马上就要出现混战。

　　沈亦正挤出人群，看着这个场景眼底得逞的笑已经压不住了。

　　辛德美看向站在原地丝毫没想要反抗的沈悸年，又看向树下置身事外的沈亦正，眼睛一眯断定沈家绝对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费这么大的劲召集其他人围剿沈家，可不是让他轻飘飘把罪责推到沈悸年一个人身上，沈家完美隐身的。

　　他要整个沈家遭江湖唾弃，让他们钉在耻辱柱上永无翻身之地！

　　辛德美正准备上前活捉沈悸年的时候，有人高声喊道：

　　“都让开！我们宗主醒了！沈宗主醒了！”

　　外围的人先听到，回头看到一个少年架着沈昌靠近。

　　“沈昌来了！”

　　众人回头，躁动渐渐停下。

　　沈亦正脸色一变。

　　怎么可能！！！

　　沈佳善把沈昌扶到中间，人群让开。

　　“这是沈昌？？”

　　不怪有人疑惑。

　　如今的沈昌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哪里有半点当年清风茂竹的书生模样。

　　沈悸年神情终于波动。

　　沈昌站定后第一句话就让人群炸开了锅。

　　“我才是杀人凶手，沈悸年是替我顶罪。”沈昌掷地有声的话进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他说什么？”有人不相信听到的。

　　“他说他才是凶手，他儿子在给他背锅。”

　　“搞什么东西啊？沈悸年不是承认了吗？”

　　有人大声喊道：“谁信啊？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能放过沈悸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沈悸年着急走近：“父亲！”

　　沈昌只看了沈悸年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

　　沈昌看向人群后方的石天一。

　　石天一方才并没有跟着围攻沈悸年，只紧皱眉头站在后面不动。

　　“石公子，六年前你在公孙家后山遭面具人袭击，当时你扯下面具人身上一件东西。”沈昌举起手里的羊挂件：“你看是不是这个？”

　　石天一一步步走上前，看向那个挂件。

　　其实他当时扯下东西后并没有看清是什么，但沈昌的眼神如此笃定……

　　沈昌举着挂件朝众人说道：“当年石公子多次出言不逊，我心中气愤，于是趁他落单时下手，准备夺他灵力为自己所用，结果被沈悸年无意间撞见。

　　我逃走后发现挂件不见，怕被人认出返回寻找时误伤沈悸年，导致他经脉全断性命垂危，为掩盖罪行我谎称他练功走火入魔死了。”

　　沈昌一下说这么多话有些上不来气了，但他绷着一股劲继续道：“沈悸年昏迷两年后醒来灵力全无床都下不了，我们秘密送他南下，四年间他住在坪洲三花镇休养身体，从未出过三花镇，绝不可能神出鬼没四处犯案。大家不信尽可派人去三花镇问，同乡邻居皆可为证！”

　　一番话说完沈昌终于支撑不住了，大喘气身体摇晃，沈佳善忙扶住沈昌手臂。

　　“这……”

　　众人面面相觑，已经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了。

　　“他方才出招灵力如此高强，怎么可能没有灵力。”

　　沈昌半靠在沈佳善身上：“吃了蓄灵丹而已，很快就没了。”

　　“这全是你一面之词！你说他在三花镇没离开过现在也没人能证明，谁知道他是不是偷偷出来杀人。”有人提出质疑。

　　“难道你们有谁亲眼看到他杀人吗？不都是推测吗？”沈昌的手开始颤抖。

　　这时万盈盈及时站出来作证：“别的我不敢胡说，公孙喜出事的时候沈悸年还在不苦山脚下，他如何瞬移百里到乌山杀人？”

　　方玉：“对！我和师妹铃兰，还有小院旁边的邻居可以作证。”

　　有人看向公孙喜家的丫头：“可是目击证人分明看到凶手拿着七宝剑，他的武器怎么会在别人手里？”

　　沈昌：“是我！他四年前离开沈家后他的法器一直是我在保管。”

　　“你杀人为什么拿着这么有指向性的东西，不是自找麻烦？”又有人质疑。

　　沈昌晃动了一下身体，流下浑浊的泪。

　　“我因为修炼沈家禁术移神大法，导致心性大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正因为如此才多次下山害了许多人，本以为能一直隐瞒，没想到连累了阿年，他想替我顶罪，我如何能接受！”

　　沈昌忏悔地看向众人：“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干的！九年前我杀了巍峨峰的白云师太和散修浮山真人，吸食了他们的灵力才让自己修为大涨，这两年又陆续害死了很多人，都是我的错！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不敢再连累其他人。”

　　沈悸年震惊又疑惑：“父亲……”

　　沈昌深深地看了一眼神色慌张的沈亦正，转向沈悸年。

　　“年儿……是爹对不起你……”

　　沈悸年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无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昌伸手抹去沈悸年的眼泪，眼里是深深的愧疚。

　　他最后看了一眼儿子，松手走向人群。

　　“沈昌罪该万死！”突然掏出匕首插进心脏。

　　“父亲！！！”

　　“宗主！！！”

　　“只能以死谢罪……”沈昌倒下。

　　沈悸年慌忙抱住沈昌，瘫坐在地上：“父亲！！！”

　　众人没想到这么突然，震惊的看着口吐鲜血的沈昌。

　　沈昌看向沈亦正的方向，伸出手：“阿正……”

　　沈亦正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从沈昌说公孙喜是自己杀的，这两年下山害了很多人开始沈亦正就睁大双眼，心脏剧烈跳动。

　　看着沈昌奄奄一息，沈亦正猛然回过神儿扑向沈昌。

　　“父亲！！！”

　　沈昌握住沈亦正的手：“对不起，没有好好关照你，我…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等我下去了，亲自向你爹赎罪！”

　　沈昌又涌出一口血，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沈亦正眼泪哗哗流。

　　“不要一错再错…你要恨……就恨我吧……！”

　　沈昌痛苦地紧皱眉头，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年儿……”

　　沈悸年：“我在！父亲我在！”

　　“帮我告诉你娘……我娶她的时候…是真心、真心爱她的……”

　　沈昌说完闭上眼睛没了气息。

　　沈悸年抱着沈昌的尸体埋首痛哭。

　　沈亦正愣愣跌坐在地上，耳边嗡嗡直响。

　　他没有想过真的让父亲去死。

　　也没想到父亲会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那些刚才还在喊打喊杀的人彻底懵了。

　　“什么情况？”

　　“到底谁才是凶手？”

　　“沈昌年轻的时候修为很低，跟个外门弟子差不多。谁知八九年前突然灵力大增，说是练了独门心法开了窍的缘故，原来是抢别人的灵力自己用，真是丧心病狂！”

　　“我看他们都不无辜！有那种邪术怎么可能只一个人练？”

　　“世上真有这么邪门的玩意儿？”

　　看着沈昌当众认罪自戕，只有万家弟子知道还有一位罪人是谁。

　　万盈盈还没问沈昌关于柯郁容的事，她不希望凶手真的是沈昌，但现在已经问不了了。

　　难道容哥的失踪只能不了了之？

　　就在有人悲痛有人懵的时候，一个哭喊声传来。

　　“少宗主——”

　　一个侍女着急忙慌挤进来，当她看到半身是血已经死了的沈昌时猛然刹住脚。

　　但事情紧急她已经顾不得震惊宗主的死了。

　　侍女朝沈亦正哭喊：“少宗主，夫人死了！”

　　沈亦正眼神这才聚焦，茫然抬头：“什么？”

　　侍女跪下：“夫人被辛谷主杀了！！！”

　　众人一听慌忙回头找辛德美，然后才发现辛德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旁边的人赶紧把辛家弟子围住。

　　沈亦正一把拽住侍女胳膊，凶狠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侍女哭道：“辛谷主用小姐威胁夫人给他找什么武功秘笈，不然就掐死小姐。我们被吓跑找了弟子去救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死了，被人扭断了脖子，小姐也不见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侍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老东西！他是利用我们在这谴责沈家人自己抢秘笈去了！简直卑鄙！！”有人反应过来骂道。

　　“沈家少夫人不是辛德美的女儿吗，他连自己女儿和外孙都杀？这什么人啊？？”

　　沈亦正气血倒行大脑一片轰然。

　　他低头突然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又哭又笑仿佛疯魔了。

　　沈悸年一直抱着沈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齐瑞之站在旁边担忧地看着他。

　　沈亦正慢慢停了，抬起头看向沈昌。

　　眼神平静的吓人。

　　沈亦正满脸泪痕转向万盈盈：“你知道柯郁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万盈盈倒吸一口气。

　　“他说，‘有了这个，盈盈再也不会犯头风了’。”

　　万盈盈浑身颤抖。

　　方玉：“你什么意思？大师兄最后一面见的是你？”

　　沈亦正没有回答，又看向付松。

　　“史平现在应该在拔舌地狱吧。我准备割了他的嘴，可惜时间不够。”

　　付松眼神惊讶。

　　沈亦正转向段淮师姑：“我杀段溟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制止呢？那时候抓住我多好。”

　　平静的语气配着空洞的眼神，被他盯着的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万盈盈已经回过神来，带着哭腔质问：“容哥是你杀的？”

　　沈亦正回头，淡淡道：“是我杀的。”

　　万盈盈胸口剧烈起伏。

　　“啊——”万盈盈拔剑用尽全力朝沈亦正砍去。

　　沈亦正坐在地上一挥手万盈盈被击飞出去。

　　“寒冰掌！”公孙贺认出沈亦正的招式。“真的是你，原来你才是杀四妹妹的凶手！”

　　段淮忽然想起阿禾说的面具人是个年轻人。这下对上了。

　　齐瑞之和方玉连忙去扶万盈盈。

　　方玉恨恨道：“你终于愿意露出真面目了！给沈宗主和夫人下毒逼迫文二替你认罪，沈宗主可怜你才不愿意说出实情，结果你自己的妻儿却被杀，这是你的报应！”

　　沈亦正听到方玉提起辛若水目光瞬间凶狠，拍地而起就要掐方玉脖子。

　　齐瑞之挥剑逼退。

　　“原来是你，我儿子死的时候你就在城中。”蕉城城主指着沈亦正骂道：“亏我儿子还把你当朋友，狼子野心的杂种！”

　　沈亦正冷笑道：“你儿子和庶母通奸被你误杀，这么着急把罪名推出去是怕被人知道你家的丑事吗？”

　　城主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

　　沈亦正看了一圈围剿的人群，又开始大笑。

　　“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亲人、弟子失踪，但我一共只杀了四个人，还有那些是谁干的？你们口口声声为民除害、惩恶扬善，到底有几个是真的无故失踪？还是找到借口掩盖自己的罪行了？”

　　“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仁义之师。”沈亦正指向沈悸年：“先指认他，又唾弃我父亲，现在又相信是我。你们人云亦云自以为正义凛然，你们真的关心花妖是谁吗？”

　　沈亦正双眼血红，状似疯魔：“我告诉你们花妖是谁？花妖不在别处就在你们心里。你们凭空捏造一个不存在的妖，把所做的恶事都推到它头上再装模作样充当救世主！你们才是花妖！”

　　沈亦正哈哈大笑：“你们才是花妖——”

　　众人看着沈亦正疯疯癫癫的模样暗自嘀咕：“他是不是疯了？”

　　沈亦正一边笑一边喊来回晃悠，突然停下。

　　低头一看，一把剑贯穿自己的身体。

　　万盈盈泪流满面盯着沈亦正，眼中充满恨。

　　“他人呢？”

　　沈亦正咧开嘴笑：“早就化成渣了。”

　　低头看着腹部颤抖的剑，沈亦正双手握住剑刃用力将剑刺得更深。

　　血从沈亦正口中涌出。

　　万盈盈抽出剑后沈亦正跪倒在地上。

　　倒下后他挣扎着爬向沈昌，将头靠在沈昌腿上。

　　血和泪混合着流下，沈亦正最后看向沈悸年。

　　“哥，不要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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