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我的世界已风平浪静，他们的海面正暗流涌动。——谢逸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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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底，陆一鸣回国了。

　　人还没落地，消息就在「超龄儿童」群里炸开了锅。一连串的语音消息，夹杂着机场喧嚣的背景音，字里行间都是压不住的兴奋。

　　【陆一鸣】：［语音］兄弟们！我回来啦！这次可是学成归来，准备报效祖国了！

　　群里除了徐米乐和他热烈地互动了几句，其他的人都悄无声息。

　　陆一鸣很好奇，连发了好几个“？”

　　【陆一鸣】：［语音］啥情况？谢逸扬和封尽呢？这俩家伙又人间蒸发了？

　　徐米乐发来个“摊手”的表情。

　　【徐米乐】：［语音］还能干嘛，星辰科技估计又赶上新版本上线了呗。他俩忙起来，手机跟板砖没区别

　　过了几秒，陆一鸣的视频请求直接弹到了徐米乐手机上。屏幕那头，他顶着长途飞行的憔悴，眼神却亮得惊人。

　　“真这么忙？连回个消息的功夫都没有？”

　　屏幕那头，她正敷着面膜，“国内互联网公司不都这样？你最近想找人吃饭聊天，怕是只能联系我了。他俩……尤其是谢逸扬，忙起来六亲不认。”

　　陆一鸣那边沉默了一下，机场广播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你呢？回来有什么打算？”徐米乐问。

　　陆一鸣扯了扯嘴角，那点兴奋劲儿淡了下去，“我能有什么打算？老头子的棋盘早就摆好了，我不过是颗即将归位的棋子罢了。”

　　徐米乐叹了口气，“哎，有钱人的烦恼，我不懂。”

　　“想开了也没那么糟，”陆一鸣挥挥手，像是要挥散这点沉闷，“行了，不说这个了，回来聚，必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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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春寒料峭，为了庆祝归来，陆一鸣在自家别墅的后花园设宴。

　　暖黄色的串灯缠绕在香樟树枝桠间，驱散了傍晚的凉意。

　　长餐桌上铺着浆洗挺括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光泽，空气里浮动着清浅的花香与食物香气。

　　这场归国宴设于私宅，邀请的皆是挚交好友，人数不多，但气氛轻松。

　　谢逸扬和谢苏婉到得不算早，他们刻意避开了最初的热闹寒暄时段。

　　谢苏婉穿着浅杏色羊毛连衣裙，外搭米白色大衣，长发柔顺。谢逸扬则是一身深色休闲装，手臂上搭着外套。

　　一进门，就看到了熟面孔。

　　徐米乐端着一杯果汁，和几个朋友聊得眉飞色舞，她穿了条明黄色连衣裙，像一簇跳动的迎春花。

　　她旁边，封尽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黑色毛衣配黑色大衣，与周围热闹格格不入。

　　“扬哥！婉妹！可算来了！”陆一鸣一身宝蓝色丝绒西装，笑容灿烂地迎上来，张开双臂就先给了谢逸扬一个结实的拥抱。

　　“想死你们了！”

　　松开谢逸扬，他自然地转向谢苏婉，同样张开手臂，“婉妹，好久不……”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谢逸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陆一鸣张开的双臂。

　　陆一鸣手臂僵在半空，随即脸上闪过促狭的笑意，流畅地将拥抱改为伸手相握，“等你们半天了，路上堵车了吧？”

　　“还好，是我们出门晚了。”谢苏婉微笑着与他回握。

　　寒暄间，徐米乐也凑过来，自然挽住谢苏婉的胳膊，叽叽喳喳分享着趣事。

　　看着谢苏婉走向甜品台的方向，陆一鸣用手肘碰了碰谢逸扬，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惊叹。

　　“行啊扬哥！这才半年不到，真让你追到手了？快，传授点经验！看你俩之前那架势，我还以为会老死不相往来！”

　　谢逸扬目光追随着那个浅杏色的身影，看她拿起一小块蛋糕，和徐米乐头碰头地说笑，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我跟婉妹同校那两年，你俩可是零交流，后来更是连朋友圈点赞都没有。”

　　陆一鸣紧跟两步，“婉妹平日看着软绵绵的，倒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你能让她点头，绝对下了苦功！说说，怎么做到的？”

　　谢逸扬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水到渠成的事。”

　　“得，跟我还保密！”陆一鸣夸张叹气，随即正经了些，“说真的，看你这样我挺高兴的。以前总觉得你心里压着事，现在……松弛了不少。”

　　谢逸扬没接话，端起一杯香槟，轻轻晃了晃。

　　这话确实戳中了他心底某处，那些盘踞多年的阴郁和紧绷，正在被一点点温柔地化解。

　　另一边，徐米乐塞给谢苏婉一小碟抹茶慕斯，凑近她耳边，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好奇，“怎么样怎么样？和男朋友一起出门，感觉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谢苏婉脸颊微红，“还好啦……和以前差不多。”

　　“少来！”徐米乐撇嘴，“谢逸扬刚才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说你，之前还纠结这纠结那，结果一回国……啧啧，还是没抵挡住学神的魅力！”

　　谢苏婉被好友打趣得有些羞赧，轻轻推了她一下，“米乐！”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一切似乎都发生得顺理成章。

　　“他……挺好的。”她不由得感慨道。

　　“我看是相当好吧！”徐米乐了然一笑，又压低声音，“你们不打算公开吗？看那边，那妹妹眼睛都快黏到谢逸扬身上了。”

　　谢苏婉顺着她目光瞥了一眼，摇摇头，“暂时先这样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舒服的。”

　　“明白，地下恋，刺激嘛！”徐米乐笑嘻嘻地总结。

　　-

　　宴会过半，暖黄的灯光与夜色交融，气氛愈加热络。

　　管家引着三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步入后院，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为首的青年赵翰扬声道：

　　“一鸣！听说你回来了，我们不请自来，蹭杯酒喝，不介意吧？”

　　陆一鸣回头，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绽开熟稔的笑容，“哟，翰哥、远哥、嘉佳妹妹！正想着单独约你们呢，快请进！”

　　这三位是陆一鸣的世家好友。

　　众人虽知他家境优渥，但对他的社交圈了解不深。

　　成年之前，陆一鸣并无继承家业的压力，上头还有兄长顶着，因此交友更重眼缘，往来的多是志趣相投的同学。

　　这几位世家子弟的突然出现，让后院的气氛微妙地浮动起来，细碎的议论声悄然蔓延，尤其对其中唯一的女生，投去了更多好奇的目光。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象牙白小香风套装，A字伞裙长及小腿，勾勒出优雅的线条。脚踩裸色细跟高跟鞋，衬得她身姿高挑挺拔。

　　林嘉佳对周围的视线浑不在意，她的目光从入场起，就落在了谢逸扬身上，此刻更是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兴趣。

　　“一鸣哥，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娇嗔，视线却直直指向谢逸扬。

　　作为林氏集团备受宠爱的小女儿，林嘉佳眼光之高是出了名的。见她如此直白地看着谢逸扬，陆一鸣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虽觉为难，陆一鸣还是硬着头皮引荐了。

　　“嘉佳，这位是谢逸扬，我同学。”又转向谢逸扬，“扬哥，这是林嘉佳，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妹。”

　　林嘉佳上下打量着谢逸扬，忽然眼睛一亮，“咦？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陆一鸣闻言扶额，调侃道，“嘉佳妹妹，这开场白有点俗套了！”

　　林嘉佳没理他，继续在谢逸扬脸上逡巡，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们玩过《星辰之下》吗？他长得超像里面的一个NPC……Alex！对，就是Alex！”

　　陆一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无奈地看了谢逸扬一眼。

　　“不瞒你说，他就是《星辰之下》的主要研发者。”

　　“Alex……天啊……难道你是Alex Xie！”林嘉佳惊讶地掩住嘴。

　　一旁的赵翰和王之远听到这话，立刻凑了过来。

　　赵翰开门见山，语气的直率，“久仰大名！你们公司的《星辰之下》可是现象级的产品，用户粘性和付费设计都令人印象深刻。”

　　谢逸扬微微颔首，“过奖，都是团队的努力。”

　　话题瞬间转向商业模式和技术探讨，林嘉佳一时插不上话，便安静地待在一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嘉佳的脸都快要笑僵了，他们的探讨依然没有结束。

　　当他们聊到游戏里的NPC时，林嘉佳适时插了话，“你们的团队太懂用户了，尤其是……女性用户。”

　　她微微偏头，做出些许苦恼又甜蜜的样子，“尤其是那五个主NPC，从人设到立绘，完全击中了我的审美点……每次活动都让我好纠结，不知道该向谁氪金。”

　　谢逸扬语气依旧平稳，“用户体验是产品的核心，很高兴我们的设计能得到认可。”

　　“仅仅是认可吗？”林嘉佳歪了歪头，半开玩笑地试探，“我觉得用‘恋上’或‘爱上’更准确。”

　　“你们团队里是不是有特别厉害的心理大师？不然怎么能把那种隐秘的悸动设计地如此精准，简直像在偷看我的日记。”

　　她试图用略带亲昵的调侃拉近距离。

　　“团队协作，集思广益的结果。”谢逸扬的回答得体而疏离。

　　见他防守严密，林嘉佳话锋一转，笑得更甜了几分。

　　“我和一鸣哥是发小，既然你是他的朋友……”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谢逸扬，“那我叫你逸扬哥，好不好？”

　　她的话语带着试探。

　　她看似随意地向前挪了半步，拉近了与谢逸扬的距离，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谢逸扬微微蹙了下眉，借着放酒杯的动作，巧妙地拉开了距离。

　　“称呼而已，林小姐随意。”

　　不远处，徐米乐用手肘碰了碰谢苏婉，“看见没？那个妹妹，攻势挺猛啊。”

　　谢苏婉笑了笑，用小勺轻轻搅动杯中的果汁，没有接话。

　　她信任谢逸扬。

　　但此刻，“地下女友”的身份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她隔绝在外。她无法自然地走过去宣示主权，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陌生女孩对谢逸扬展露笑颜。

　　她的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初春的夜风掠过，带着凉意，谢苏婉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了谢逸扬眼中。

　　就在林嘉佳准备再次开口时，他朝林嘉佳微微颔首，礼貌地说了声“失陪一下”，便转身径直走向了谢苏婉。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谢苏婉肩上，动作轻柔。随后，他细心地将她颈后的长发从外套里理了出来，并顺势拢了拢衣领。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谢苏婉脸上。中途他低头问了句什么，谢苏婉微微摇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亲昵与默契。林嘉佳清晰地从谢逸扬眼中，感受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那个安静站在他身旁的女孩，与谢逸扬的关系，远非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酒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转身便融入了另一边的聊天圈。但眼角的余光，仍不时地扫向旁边那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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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当晚的绝对主角，陆一鸣起初还端着主人的架子，拉着谢逸扬和几位男生聊着行业动态。

　　没过多久，他那活宝的本性就藏不住了，不知怎的就跟徐米乐杠上了。从香槟年份，争到学生时代旧事，两人你来我往，引得周围笑声不断。

　　徐米乐笑得去捶他肩膀，陆一鸣夸张地侧身躲闪，脚下却一个不稳，猛地向后滑去。身体失衡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险些带倒了端着饮料的徐米乐。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直站在角落的封尽，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托住了徐米乐。

　　待徐米乐站定，封尽立刻松了手。

　　他随即抬眼，目光扫向惊魂未定的陆一鸣，用毫无波澜的声线抛出三个字，“小心点。”

　　徐米乐愕然地看着封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陆一鸣也愣住了，忘了继续耍宝。

　　封尽却已恢复事不关己的姿态，视线投向虚无的夜色，只留下一个冷硬的侧影和一群面面相觑的众人。

　　谢逸扬端着酒杯，斜倚在廊柱旁，将一切收入眼底。

　　他抿了一口酒，踱步到封尽身边，状似无意地问，“真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封尽侧头看他，眼神没什么情绪，“什么感觉？”

　　谢逸扬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徐米乐所在的方向。尽管刚刚发生了点意外，徐米乐和陆一鸣很快又闹到了一起。

　　“看着他们这样，不生气？”谢逸扬问。

　　“他们之前不也是这样？”封尽淡淡地回了一句，说完转身走了。

　　谢逸扬晃了晃酒杯，没再追问。

　　有那么一瞬间，谢逸扬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封尽对徐米乐看似很特别，可细想起来，他对谢苏婉似乎更特别。

　　在他和谢苏婉关系缓和之前，封尽与谢苏婉之间，也透着超越普通朋友的亲近。

　　他会帮她端咖啡，会顺手接过她的包，甚至在她觉得冷时递上自己的外套……这些曾让谢逸扬非常不爽。

　　只是，在他和谢苏婉走到一起之后，这些过于亲密的举止，自然而然就消失了。

　　难道……封尽真正在意的人是？

　　谢逸扬不敢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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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一鸣在察言观色方面敏锐得像猎犬，谢逸扬和谢苏婉之间那种无形的黏着感，早被他尽收眼底。

　　趁那两人去取食物，他立刻凑到徐米乐身边，“扬哥和婉妹……到什么程度了？你肯定知道！”

　　徐米乐立刻来了精神，从重逢时的微妙说到温泉之旅的醋意，再细数眼下各种暗戳戳的发糖细节……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没有注意谢逸扬已悄然靠近。

　　更出人意料的是，谢逸扬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致地听着，甚至主动加入讨论，语气还带着点赞赏，“观察力不错。”

　　陆一鸣和徐米乐同时一愣，没料到他竟如此坦率。

　　谢逸扬趁势语气认真了几分，“婉婉对公开还有顾虑。所以，暂时替我们保密，好吗？”

　　“放心扬哥！我嘴最严！”陆一鸣拍胸脯。

　　“必须的！”徐米乐猛点头。

　　得到承诺，谢逸扬笑了笑，又聊了几句两句就去找谢苏婉了。

　　看着他背影，徐米乐啧啧感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谢逸扬段位这么高？婉婉回国这才半年吧，就被他拿下了？这心机，这手段，非常人能比！”

　　陆一鸣晃着酒杯，一副“你才懂”的表情。

　　“不然呢？你以为当年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是白当的？他要是想对谁好，那绝对是步步为营，招招致……”

　　他及时刹住车，把那个不吉利的词咽了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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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近尾声，陆一鸣被起哄着站上稍高台阶致辞。

　　“今天这顿，算是家常便饭。更大的……”他停顿了一下，笑容神秘，“更大的定在4月15号，我生日那天。到时候，除了庆祝我又老一岁，还有几件重要的人生大事，会向大家宣布！”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

　　“人生大事？一鸣你要结婚了？”

　　“不会是要继承家业了吧！”

　　“快透露一下！”

　　陆一鸣却卖足关子，笑着举杯，“到时候就知道了！今晚，尽兴！”

　　众人笑着举杯呼应，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陆一鸣的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对大家做个“稍等”手势。

　　“爸……嗯，宴会挺好的……我知道，安排好了，您放心……明天上午九点，在鼎盛的会面，我会准时出席。”

　　他的声音压低，语气变得恭敬，与方才的嬉笑怒判若两人。

　　挂掉电话，他握着手机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转过身。

　　再面对朋友们时，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又瞬间回到脸上，高举酒杯，“来来来，继续！今晚不醉不归！”

　　夜色渐深，后院灯火温馨，欢声笑语不断。

　　谢逸扬微微侧头，在谢苏婉耳边轻声问，“累不累？”

　　谢苏婉摇摇头，目光却飘向另一个角落。

　　徐米乐正试图拉封尽加入游戏，封尽面无表情地拒绝，但脚步却没挪开。徐米乐也不气馁，自顾自地说着什么，脸上是惯有的灿烂笑容。

　　谢逸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微动。

　　他轻轻勾住谢苏婉的手指，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掌心的温度传来，谢苏婉收回视线，抬眼望向他。

　　他垂眸，与她目光相接。周遭的喧闹仿佛骤然褪去，只剩下彼此眼中映出的灯火和轮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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