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这是梦吗？
　　莫以文站在天台，看着女孩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鲜血从身下溢出，瞬间就染红了一大片雪。
　　围观的人群终于四散溃逃，到处都是惊恐慌乱的叫喊声，莫以文小腹抵着天台栏杆，一动不动。
　　这是梦吗？
　　双眼瞳孔收缩，莫以文始终盯着一个方向，他讪讪的退了几步，突然跌坐下来。
　　他们好吵，世界好安静。
　　他不断反问自己，这是梦吗？
　　没有人回答，他一直愣着，直到听见身后天台的门里传来脚步声，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莫以文？莫以文你在吗？”
　　是元宵的声音。
　　元宵叫他了，那是不是，梦要醒了。
　　眼前一黑，莫以文失去了意识。
　　……
　　中午三点整，在学校侧面的一条路上，两个人并肩而行，其中一人穿着一中的校服，另一人则是休闲穿搭。
　　“炎哥，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张启说着，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
　　肖炎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一路他都紧握着拳头，眼底粉饰着愤怒。
　　张启看了看肖炎握紧的拳头，皱了皱眉头，说：“你还得念书，打架这种事我来做就好，放心，不会太过分。”
　　肖炎依旧怒气冲冲，没多久他开口：“我倒是希望你过分一点，最好进医院躺个十天半月。”
　　张启笑笑，随后眼神低迷：“那种人打死都不过分。”
　　肖炎叹口气：“可惜不能亲自动手。”
　　说罢，两人在路口一拐弯，之后愣在了原地，眼前的景象令两人再迈不出一步。
　　学校门口停了两三辆警车，停的位置很随意。肖炎和张启对视一眼，都发觉事情不对劲。
　　“你先去吧，今天晚上交给我。”张启说道。
　　肖炎点点头，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此时已经是三点多，校门敞开，迟到的肖炎很容易就走了进去，他看到揽胜阁下围着一大群人，有警察在疏散学生，旁边停着一辆救护车，舱门敞开。
　　肖炎继续跑，他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来到人群处，他看着圈子里的景象，瞳孔猛的收缩，那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李琦钰躺在雪地上，身下红了一大片，她睁着的双眼已经失去色彩，嘴角上扬，似乎是在笑。
　　“都别围着了，快回去上课！”有老师吼着，学生们瞬间散开，人群溃散，露出了警察临时拉的警戒线。
　　肖炎没有听见似的站在原地没有动，雕像般，直到揽胜阁大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是元宵，只见她的背上背着莫以文。
　　肖炎突然掀开警戒线，不顾老师和民警的阻拦冲了进去，他一路跑到元宵身边，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莫以文，他说：
　　“我来。”
　　元宵看着他愣了一秒，之后点点头，将莫以文交给他。
　　“救……救护车……”元宵气喘吁吁，扶着揽胜阁的大门说。“你陪他去医院，我得留在这儿。”
　　元宵的语气有些无力，肖炎听得出来她伪装的坚强和淡定。
　　肖炎点头，背着莫以文向救护车走去，途中扭头看了看那片鲜红。
　　目送救护车离开，元宵看着那片触目惊心的红，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一中三点整上课，元宵两点五十多到校，这个时候李琦钰和莫以文已经站在了天台，她心里一惊，刚要迈步，眼前“咚”的一声，她的学生死在了她的面前，炸开一大片血花。
　　如果自己早来几分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可以不用发生。
　　元宵几乎晕厥了，揽胜阁足足十一层，她每爬一层台阶，心就会跟着疼一下，是那种愧疚的，撕心裂肺的疼。
　　仅剩的一点理智胜过她不敢停，她几乎是拼了命冲上去的，她知道莫以文还在天台，她害怕听到同样的声音，她莫以文和李琦钰一样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到最后她喊出“莫以文”三个字时嗓子已经哑透了，她看到跌在地面的莫以文，没有歇息，背起他就往楼下走。
　　……
　　元宵和肖炎一直陪在医院，莫以文一直没醒，一直到下午五点，元宵靠着床沿快睡着时，病房的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两个年轻的男人，一前一后，在他们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肖炎就立马提高警惕。
　　“你是谁？”
　　“别紧张，我们是警察。”那男人说道，将证件拿了出来。“我们接到李琦钰自杀的通知，过来是想找莫以文了解一些信息。”
　　肖炎回头看看昏迷不醒的莫以文，说：“他现在需要休息，不能接受你们的审问。”
　　“啊你误会了，不是审问，就是简单的问一些问题，了解一些信息，我们好继续调查。”
　　元宵睁开惺忪的眼睛，勉强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僵持的双方，拉住肖炎，笑着开口：“警察同志，我们当然愿意配合您的调查，只是莫以文现在还昏迷不醒，即使醒了，以他的精神状态恐怕也……”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那名年轻的警察说，在病房随便抓了一个凳子坐下，跟在他身后的那名警察没有行动，依旧站着。
　　“我说了他需要休息。”肖炎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他上前一步，站着的那名男警察同时也向前一步。
　　就在这时一旁的病床上发出窸遂的响动，以及一声极低沉的哼声，同一瞬间肖炎和元宵猛地回头，看向莫以文的病床。
　　莫以文正揉着脑袋，撑着半个身体想要起来。
　　“莫以文。”肖炎低呼一声，撇开警察，一个箭步冲到病床边，扶住莫以文的身子。“你怎么样？”
　　莫以文左右看看，问：“我怎么在医院。哎肖炎你怎么也在？小元子也是。”
　　说罢又看到了病房里的两名警察，又问：“他们是谁？”
　　没等肖炎回答，莫以文便继续开口：“哎我跟你们说我刚才做了个超级可怕的梦，我梦见李琦钰了，她……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然后……跳楼自杀了，我天好恐怖，幸好小元子叫我叫的及时，不然我……”
　　说着他揉了揉脑袋，讷讷的说：“我怎么会在医院……”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肖炎和元宵都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有两名警察有所行动，那名坐着的男警察站起身，来到莫以文床前，他拿出纸巾的证件，说：“你好，我是警察。”
　　肖炎脸色大变，正要发作，元宵拉住了他。
　　“警察同志，他的精神状况确实不适合你现在问话，我希望……”
　　“我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李琦钰的事情。”那名警察没有理会元宵的话，而是直接向莫以文发问。
　　莫以文看着几人的眼里有些疑惑，听到警察的问话后开口：“了解……李琦钰？那你们应该去找她啊。我看看……”说着他四下看看，似乎是在找着什么，没多久从身上摸出了手机，按下开机键。“今天星期三……现在五点，她应该在教室上课。”
　　警察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立刻调整好，他看着莫以文，继续开口：“1月6号中午两点五十一分，李琦钰在第一中学揽胜阁跳楼自杀，当时你也在天台，我需要知道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你和她说了什么。”
　　莫以文愣在当场，表情凝固，僵硬，像一尊雕像。没多久他尴尬的笑笑，开口：“警察叔叔你……开玩笑的吧，那个不是梦吗？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肖炎紧皱眉头，元宵不愿再听，转身抹眼泪。
　　那名警察叹口气，开口：“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莫以文神情呆滞，他机械的转过头，看到了背过身的元宵，突然问：“小元子……星期三不是你的课吗，你怎么还……”
　　这一瞬间莫以文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变得惊恐，脑海中场景不断转换，他仿佛又回到了揽胜阁天台，风带来李琦钰的声音，女孩儿在他面前死去。
　　他突然疯了一般挣扎着爬起，来到床边，抓住肖炎的衣角，他抬头，汲满泪水的眼里是恐惧和无助，他说：“肖炎这是假的对不对，那个警察骗我的吧，这就是一个挺悲伤的梦，李琦钰她不会跳楼自杀的，她天天那么开心那么没心没肺她不会的……”
　　最后竟成了自言自语，肖炎看着不停颤抖的莫以文，抬手，又放下。
　　少年的心在痛苦中破碎，悲伤吸干血的颜色，溢出眼眶的泪水晶莹剔透。
　　这之后没人说话，就算是警察也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们在干什么呢？”门口传来声音，几人同时向外看，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病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你们这样刺激他会让他崩溃的！”
　　医生向前，一边走一边说：“所有人都出去。”
　　众人闻言都向外退去，肖炎看着死死抓着自己衣角颤抖着哭的莫以文，和医生对视一眼，抽回自己的衣服，向病房外走去。
　　警察并没有走，站在门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肖炎关上房门门后看见两位警察仍然驻足，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上前去直接抓住了一个警察的领子。
　　“干什么！放开！”随行的警察警告，上前一步。“小心我告你袭警！”
　　元宵拽了拽肖炎的胳膊，小声说：“算了。”
　　肖炎怒目，没多久放开了那名警察，后退几步，手握成拳。
　　“你们还不走？莫以文这个样子你觉得你们能审问成功吗？”肖炎冷声说，念到“审问”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读音。
　　“你！”随行警察刚要上前，被那名年轻警察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元宵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追了上去，叫住两人。
　　“警察同志，等等。”元宵开口，两名警察停步回头。
　　肖炎诧异，接下来他听见元宵说：“我是李琦钰的班主任，能不能透露一下她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我真的很着急。”
　　两人闻言，先是向不远处的肖炎看了一眼，之后一名警察缓缓开口：“嫌犯已经抓到了，四个人，是惯犯。应该很快就能结案。”
　　不远处的肖炎想到什么似得突然脸色一变，两三步向前，眼神焦急的看着那名警察，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那名警察奇怪的看了肖炎一眼，他的视线落在肖炎身上时，肖炎感觉自己是不是问的有些多了。
　　但那名警察不以为然的开口，说了四个名字后看着两人，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肖炎将名字过了一遍，发现其中没有自己想要的，皱皱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
　　“怎么了？”警察看着他问。
　　“啊没事。”肖炎开口。“你们慢走。”
　　警察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后，肖炎转头看看元宵。
　　“你刚才说……哪儿不对？”元宵问。
　　“名字，少了一个。”肖炎皱着眉头开口。“我之前找人打听过，盯上李琦钰的确实是这四个人，这些人都是街头混混，前几天在混混那一片圈子里到处炫耀这事。”
　　说到这儿肖炎因为愤怒捏了捏拳头，但很快松开，他想了想张启中午所说。
　　……
　　“哎炎哥，接下来这个可是我费了好大劲儿，让一个和那帮人处的还不错的兄弟问出来的。”
　　“嗯，你说。”
　　“那伙人在学校认识一个小弟，叫什么……贾学义，给他们通风报信，据说是28晚上就跟踪过那女孩一回，没成功，31号晚上又蹲了一次点，这才……”
　　……
　　肖炎将这些告诉了元宵，元宵强行镇定自己的意志，开口：“短了贾学义的名字。”
　　肖炎点头：“也可以说是警方疏忽，因为这个人只是通风报信没有参与，监控现场也查不到有关他的线索，我疑惑的是，那群混混没有任何理由不把贾学义供出来。”
　　“贾学义，贾学义……”元宵一遍又一遍念着。“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教导主任贾斯成的儿子，当然耳熟。”肖炎说。
　　元宵皱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她双眼不可思议的看了肖炎一会儿，惊恐地开口：“负责李琦钰案子的警察是一个队长，叫贾斯正，是贾斯成的哥哥。”
　　……
　　快六点的时候张启收到一条微信，是来自肖炎的。
　　-晚上顺带把那小子手机搞到手
　　-能打开的那种
　　张启回复。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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