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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慰
“殿下!”殿中响起靖安候有些苍老的声音,“殿下,老臣的儿子,可还安好?”
楚煦有些怔忪,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
何陵西微微叹息,“殿下,靖安候问您可知道谢世子的近况。”然后看到太子将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便微微摇了摇头,楚煦刚要张嘴,他又开口,“太子体恤一下靖安候的爱子之心吧!”
楚煦忍了忍,“世子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谢世子的武功在一众武将中那是数一数二的,连何大人家的孩子也不是其对手吧。”关樾附和道。
“便是平手,也是少得可怜!”然后何萍转过头劝慰谢骁,“我说,老谢啊,你也不用担心,除非是哪家专门培养的杀手,否则谁能伤得了他。”
谢骁有些苦涩地点点头,便不再开口。
楚煦看着有些他们的插科打诨,顿时有些羞愧,低下了头,不再开口。
看着下面开始安静起来,明帝紧绷的脸才开始缓和,然后指着两兄弟,“你们真可以啊!丢人都丢到朝上来啦。”
“哈哈哈哈!”一位老大人哈哈大笑,引得明帝一脸懵,“陛下知足吧。老臣家的两个孩子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前些日子,还打得头破血流,还把仓库给烧了,年都没过安生。两位殿下至少是因为国事争执不是?”
“还说呢,防火就放火,差点把臣家里的马鹏给烧了。那可是我死乞白赖地找人寻来的好马。好家伙,一把火差点没成烤马肉!”
说完殿中哈哈笑成一片,连明帝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意。
散朝后,那位老大人在路过楚煦身边时重重一叹,“殿中血未散,故人犹在!”
他有些黯然地低垂着眼睑,默默地往外走着。
何陵西张望了片刻,快步追上他,略带着斥责,“殿下今日是怎么了,火气这么重!陛下差点就雷霆大怒了。要不是靖安候及时打断,您还准备在殿上被陛下叱责有失太子之仪?”
楚煦不说话,只是埋头往前走。
“您已经不是孩子了,也已经开始入朝参政。您的一言一行,都是标杆。如何能留着一些把柄让人说嘴?”
他默默地听着,许久,他站住了,抬头看着何陵西,“昨日,是少傅的生辰。我只是突然想起他了。今日上朝,我总感觉脚底,有一摊血迹。”他无奈的闭上了眼。
他略有些激动,“他已经死了,死在了刚才的那座大殿上,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他依旧沉默不语,何陵西有些不知所措,“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何陵西沉默了片刻,“殿下,真的是在想念少傅吗?您真的知道如何怀念吗?”他盯着眼前的人,“真的怀念,是要秉承他的志愿,并且坚定不移地去完成!这样才不会辜负他!”
他有些颓丧的看着何陵西,眼底古井无波。
何陵西有些慌了,“你是入魔了吗?你是把他当成你的心魔了吗?”
楚煦闭着眼,叹息道:“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
“去,去靖安侯府告知世子夫人。快去!”
楚煦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委顿在江淼的墓前,就这么盘腿坐着,一动不动。
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他皱起了眉头,颇有些烦躁,喝道:“不是说了吗,到外面呆着!”
“这么大的火气呀。”
他有些难以置信,连忙转过身,看见熟悉的身影,他突然觉得眼眶一湿,很是委屈,“姐姐......”
江离走到他身旁的一块石头旁坐了下来,“何小将军派人来找我,希望我能劝劝你。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她微微含笑,“没想到,阿煦竟然交到朋友了。”
他瘪了瘪嘴,别过了脑袋。
“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劝你。”她看着墓碑上镌刻“江淼”二字,微微有些出神,“我和你一样,走不出这无尽的痛苦。它没有尽头,也不会有尽头。活在其中的人,只能苦苦煎熬。”她去抚摸墓碑,竟发现,当初凌厉的刀锋竟然有些圆滑了。
“从临安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很像哥哥。”楚煦猛地抬头看向江离,她眼中流露出淡淡地哀伤,“我和你是一样的表情。可后来我发现,那个人不是他。那种如同坠入万丈深渊的心情,恐怕没有人能理解。”
“我常常在想,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有谁能记得江淼。恐怕记得他的就剩下薄薄的一张纸。那一张纸怎么可能记得下他这个人呢!”
“他让我不要折磨自己。”楚煦开口了,“可我无法释怀。我站在那座大殿上,满目的鲜血,还有,他的身影。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遗忘,甚至平静地去接受一切。”
“那就不要遗忘。就让他一直待在哪里。直到有一天,你能平静地去看着他,就像现在,你安心地待在他的墓前一样。”
楚煦有些不舍地看着她,心中十分挣扎,“我不能,我不能成为一个......”
“不可能。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命、你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她擦掉他脸上的眼泪,“今日,你太鲁莽了。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完成这一切的。那就把这些多余的痛苦,能左右你的情感通通掩埋掉。去做你要做的事情。等一切结束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真的会结束吗?可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往后我的人生,就什么都不剩了!”
江离不断地擦掉他的扑簌簌的眼泪,“怎么会呢?你有自潜邸就相伴的良臣益友,他们未来也会一直陪着你,你怎么会是一个孤家寡人呢!”
“我哪有良臣益友?他们都是老师留下的人,不过是看在他的情面上罢了。”
“你这么说,何小将军该伤心了。他的小厮一路跑到我府里,气都没喘匀,求我来劝劝你!虽然你们的相遇之始,是哥哥的安排。可他到底对你是真心。你若不是诚心相待,谁又会对你展露真心?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能力。”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回去吧。顺便再去一趟何府,他担心你!”
说完江离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作为姐姐,我只能陪你一段路。而真正能陪你高谈阔论、舒展报复雄心的,只有他们!”
楚煦从江氏族陵离开后便慢慢地往东宫走,一直低着头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笑了笑,而那个一直跟个木头人、锯嘴葫芦一样的人也冲着他笑了笑,突然,彼此就觉得十分心安......
江离坐在马上,摇摇晃晃,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摇晃着刚抽芽的柳条,笑道:“我就知道,开春后你一定回来!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谢景牵着马笑道:“嗯,很聪明!”他突然俯身摘了一朵花递给江离,“好看!”
江离欣赏着这朵粉粉嫩嫩,还带着露水的小花花,笑了笑,就听见谢景又道:“花美,人更美!”
江离微红着脸,轻咳了一声,“你这个人,油腔滑调好没有意思!”然后夹紧马腹想要离开,却被谢景拉住。
他摸了摸马儿,笑道:“它从小就跟着我,只听我的话。”然后朝她伸出手,将她抱下来。将马系到一旁的树上,然后牵着她往前走。
初春清晨的薄雾,还带着丝丝的寒气,江离拢了拢衣襟,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见她如此瞻前顾后,他不由的调笑道:“以往你可是到处疯闹的丫头,如今怎么如此规矩。”
江离扬了扬下巴,伸出自己的脚,“你好好看看,这双鞋才做好没多久,而且,我很喜欢。”她看了看有些茂密的草丛,又看了看自己的绣鞋,“这一趟走过去,它就要不成了。”然后有些苦恼地拽着他的胳膊,“为什么不继续骑马呢?你说带我出来骑马,我才跟你出来的。”
他轻轻弹了一下江离的额头,“懒丫头!”然后认命一般地蹲下身,“祖母说,你都在家窝了一个冬天了,就差没冬眠了。”
后背上的重量上来了,他固定好她,才慢慢的起身,然后掂了掂,“重了?看来我不在,我的夫人,也没有寝食难安呀!”
她埋进谢景的脖颈处,拱了拱,“可是,我很担心你。”
他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只会说些好听的来糊弄我!来,多说些!”他诱哄着。
“我很想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你。我想给你写信,可今年的雪太大,江河结冰、道路封雪,我的信寄不出去。我就把它们放在一个小匣子里。但是我不打算给你看了!”
江离轻轻地呼吸声,扫着他的脖颈,有些痒,连带着心里也开始痒痒,“你给我的,为什么我不能看?”
“没有寄给你,就不算是给你!”
他背着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是嘛,那我给你带的东西也不给你了。毕竟还没送出去,就不算是你的!”
她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撒娇一般,“你耍赖!那是我的,才不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这么霸道,可不太好!”他看着面前那座孤孤单单的小木屋舒了口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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