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

　　知道Lore要回来的时候是Mong最快乐的时候，虽然工作后的假期少得可怜，Lore的公共的假期又很难和国内对上，难得的短暂见面机会足够让Mong从很早就开心起来。

　　但怕给Lore很大压力，Mong在和Lore视频时一边笑得没了眼睛，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要开心过了头，努力压下躁动的兴奋。

　　"放假前有所期待才是最快乐的，等到真的放了假，珍惜的时间便进入倒计时，反而会掺杂些许焦虑。"

　　Mong杵着脑袋，看着公司行事历上传统新年为数不多的几天假期，烦恼着上班后属于自己的时间真的会比在学校时要少很多，这样等Lore回来，自己又能有多长的时间和她在一起呢？想着想着便更加失落，敏感的情绪被手机对面的人捕捉到，Lore当然知道Mong在精打细算两人能见面地时间，只不过提前焦虑好像不是Mong的习惯，于是开口逗她。

　　"唔，那你等我回去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哈？"等她回来的时候吗？Mong脑袋里的思绪卡了卡，才反应过来Lore类比的是什么意思，当即坐直身子反驳："怎么会，完全不一样好吗？"

　　"从你回来的那一秒开始，我只会更开心的，怎么能这么比。"Mong噘着嘴嘟囔。

　　"是吧，怎么能这么比！"Lore换了语气和Mong站在一边，指责刚刚不知道是谁的胡言乱语。

　　"嗯。"Mon□□头。

　　"而且，而且我们的时间才不是倒计时呢！"Lore扬起声音不满地纠正。

　　"就是就是。"Mong也听出Lore的角色转换，配合地笑着附和。

　　总之对于Mong来说有无限诱惑的人终于要放假回来了。

　　Lore回国的前几天，Mong兴奋地连续两晚都精神亢奋，常常闭上眼睛很久都毫无困意，于是白天工作，晚上失眠，精神状态居然还很好，就当Mong自豪地觉得自己身体很年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就晕在了工位上。

　　忍过剧烈的眩晕，眼前再出现清晰的画面时是Ray紧张的脸，捏在肩膀的手指用力到Mong痛得快要脱臼，开口说了句自己没事力道才轻了些。

　　把Mong扶着坐起身靠在椅背上，Ray长舒一口气，明显被吓了一跳，面前这人没多久就恢复了精神，甚至，精神到Ray险些怀疑自己刚刚经历的事是不是幻觉，但Mong眼下遮不住的黑眼圈出卖了她的状态，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已经见了底，大概不是今天的第一杯。

　　“怎么你一天要打两份工吗？晚上背着我去车间拧螺丝了？”

　　“哪有，”Mong揉揉眉头，深呼吸调节着余晕中的头脑：“我没事。”

　　“还说没事？”Ray瞪了眼睛，语气不大好地凶人：“等你真有事就晚了。”

　　“放心，我会好好休息的。”

　　让人放心才不是这个样子，Ray小声嘀咕，看她敷衍的态度，明显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自己说她只会将人说烦，Ray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和她争论。

　　-
　　让Mong意外的是，自己竟然能比计划中早见到Lore几天，可是她应该是中午才到的吧，算上时差大概在飞机上度过了一整个晚上，下午应该休息补觉才对，怎么会约自己晚上出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Mong顾不上细想原因，开开心心地跑去见人，看到Lore时才发现她脸色不对，久别重逢的笑脸没有见到，怎么眉头微蹙一脸担心的表情，一见面就拽着自己上下左右地看了一圈，怎么好像在确认，自己没事？

　　疑惑尚未解决，Mong已经被渴望已久的拥抱包围着，心脏和身体在久违的怀抱中软了下去，不知怎么脑袋突然就混沌起来，舒服得发困，喉咙里憋回去的哈欠悄无声息，却被紧贴着的人敏感地捕捉到。

　　“没睡好吗？”推开怀抱，Lore伸手抚上Mong的脸颊，拇指在眼下心疼地抚摸，却抚不淡疲惫的痕迹。

　　Mong被关心地有些懵，后来才知道，原来Ray偷偷给Lore发了消息，措辞很是夸张，说你快来管管Mong吧，被吓到的Lore扔下行李便赶了过来，见到Mong时，刚放下的心脏又在注意到Mong消瘦的脸庞后狠狠揪紧。

　　Mong很想怪Ray，又很庆幸他告诉了Lore，自己也是想让Lore知道的吧，不想让她担心，却又想得到她的关心。

　　“可好玩了，就跟有鬼扒拉了我一下似的，我感觉脑子里一歪，就头晕了。”Mong嘿嘿地笑着，仿佛嘴上说的不是自己晕倒险些被送进医院，而是在讲一个笑话。

　　一点也不好笑，Lore咬唇，心疼和生气在心中交杂，没忍住脾气。

　　“别嬉皮笑脸的！”

　　“唔，好。”Mong立刻严肃，咧着的嘴角收敛，改为抿紧的唇，挤出两侧脸颊鼓出的弧度。

　　“也不许装可怜！”

　　“呃……”其实，也没有很故意吧。但还是听话地放松下来去掉所有表情，只剩疑惑的眼睛眨啊眨，乖巧地等人接下来的话。

　　Lore几次抿唇，才压下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叫她。

　　“Mong。”

　　“嗯？”

　　“下次不许这样。”

　　“好。”

　　“不许好。”

　　“嗯，呃……我是说，我知道了。”

　　纵然再猜不透Lore没有明说的心思，Mong也知道这时候该将人好好地揽进怀里，用紧紧的拥抱去哄人，总比嘴笨说不到重点上要有用的多。

　　而真正抱到Lore后，Mong才发觉自己有多贪恋这真实的触碰，又多后怕自己会出事。

　　“我好害怕自己会死掉。”语气闷闷的，声音和此刻Mong的状态一样脆弱。

　　“瞎说什么。”Lore一巴掌拍在胡说的人的肩头，收获人更委屈的声音。

　　“唔，没有瞎说，我很怕见不到你。”

　　Lore几欲开口，有很多话想说，每次都在开口前被哽咽吞没，只挤出两个字。

　　“不要。”

　　“什么？”

　　“不要再生病。”

　　不要再生病，我很担心。

　　“不会了。”

　　——
　　Lore扔下行李消失时没有和家里说明原因，Mong懂事地没有强求Lore留下来陪自己，反而让Lore心里更加愧疚。Mong看透她的心思，安慰她说反正自己还要上好几天的班才会放假，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先好好陪陪家人就好，自己放假后自然会用尽各种手段将人骗出来的，

　　几年间，Lore在有长假的的时候偶尔回来过几次，泰国传统新年与国外的圣诞和新年不同，Lore好不容易安排好时间，空出几天假期赶回来，主要任务自然是在家里陪父母，或者按规矩走亲戚。

　　在父母眼里这短短的几天甚至不够多给Lore做几顿好吃的，Lore每天早起陪爸爸出去遛弯，白天陪妈妈看剧聊天，还要见很多亲戚，忙的不可开交，连懒觉都没有睡过，更不要说有专门的时间脱离出家庭里的身份去陪Mong。

　　Lore其实是想瞒着父母偷偷早回来两天陪Mong的，奈何父母每次都坚持去机场接送，又不至于骗他们到真的演一出戏，于是最想见的人始终没有机会见面。

　　眼看假期快要过半，再拖下去Mong就要上班，于是Lore在晚餐妈妈提出明天想去逛街时坚定地拒绝了，说要见一个朋友，中午也不会回来吃，晚上大概会看个电影然后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家。

　　听到女儿越说时间越长，妈妈心里的担心一份份加重，怎么还要在外面吃？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夜不归宿？无论到了多少岁，在父母眼里都是小孩子，但Lore有亲密的朋友是好事，妈妈嘱咐了好多话，说朋友见面开心归开心，不要玩得太疯，在外面不要太晚回去，也不要熬夜。

　　最后随口一问，是View还是Prim？还是你们三个要一起出去？妈妈眼中的乖女儿只有这两个最亲密的朋友，每次Lore出去都会被默认是和这两个人，家里才放心。

　　被问到的人手中的筷子僵了僵，啊，Lore都没想到她们俩……这可不怪她的，这两人不是忙着论文就是相亲，也没有时间理自己好吗？脑子飞快转了两秒，Lore开口道：“不是她们，是另外的朋友，上学时关系很好的学妹。“

　　没等妈妈细想后再提出新的担心，Lore赶紧放下筷子说要去收拾明天出门要带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快速逃离了餐桌。

　　Mong是早起过来的，还有两三天便要上班，和家里说了要早去公寓，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后直接打车去了Lore家。

　　纵然现在社会对同性感情的包容度已经很开放，但传统太久的父母大概是不能很好接受的，现在坦白只会被当做小孩子不负责任的过家家，会有千百种反驳的理由不同意。所以两人一致决定等经济再独立些后再和他们说会好一点。

　　不想面对这么严肃的场面，两人约定只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店汇合，Mong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瞬间笑得咧开嘴，屁颠屁颠迎了上去。

　　"想吃什么？"

　　"唔，好久没回来了，有什么好吃的吗？你有什么推荐？"

　　嗯，Mong杵着下巴思考，边想边说：“公寓附近商场的火锅很正宗，应该是你喜欢的，我之前去的时候险些被辣到犯鼻炎，一晚上吃了三盘西瓜。”

　　“公司那边的一家海鲜店食材很新鲜，旁边还有家居酒屋，很适合晚上悠闲地坐一坐，又一次部门聚餐去来着，到好久才散场。”

　　“另外学校附近规划了一片美食街，有几家苍蝇小馆味道很不错，没准还会遇到熟悉的小吃，可以当做夜宵边吃边逛。”

　　“还有……”

　　Mong一项项细数着脑袋里的选项，这些全部都是之前和Ray出去或者各类聚会自己筛选出来的地方，每次吃到好吃的就想Lore会不会喜欢，默默在心里记下，等Lore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带她尝一尝。

　　听着Mong从记忆的备忘录里翻出的宝贝选项，Lore突然就想起前两天小外甥偷偷塞进自己口袋里的"礼物"，一张折得皱皱巴巴的纸打开是一幅绘画，歪歪扭扭地写着新年快乐，大概因为对于刚上一年级的小外甥来说还有些困难，新年被写成了"心年"，冥冥之中倒也恰好体现这份用心的祝福。

　　那时候小外甥脸上的笑是羞涩，是纯真，是将自己的宝贝送给喜欢的人的无限喜悦，Lore看着此刻Mong饶有兴致地不停推荐的样子，心中更加暖暖的。

　　这些推荐像是Mong这几年为Lore准备的礼物，散落在城市的各个地方，更渗透进Mong的生活，那些自己没能参与的时间和事件，此刻仿佛有了额外的机会来补偿。

　　——
　　逛了一天又吃完晚餐，两人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附近的公园散步。现在的天气凉快了许多，夜晚的风吹来，舒服得让人生出不舍的心情，

　　只有自己仿佛被困在工作的牢笼里，挣脱不开，

　　Lore拉着Mong的手站定，Mong好奇地回过身来，垂眸看Lore的瞬间，温柔的笑如晚间的清风拂过Mong的心间，所有的繁杂心绪烟消云散。

　　Lore有些心疼地拉着Mong的手，说让她等这么久很委屈她，但Mong晃悠着脑袋问出你知道有人会在驴面前挂个胡萝卜来让它有动力的时候，又忍不住先笑出声。

　　什么嘛，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驴的。

　　“但时间久了也会累的。”笑完之后的现实落差更大，Lore垂眸，没有信心地落下肩膀叹了口气。不是对Mong没有信心，是对未来没有由来的不安。

　　昏暗的路灯下不足以让Mong察觉到Lore的动作，不知情的原因让她接下来的话里完全不带哄人的味道。

　　“不会啊。”Mong晃悠着脑袋，亮亮的眼睛里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好吧，后面的话又不说完，Lore被吊足胃口，在反应过来这人明显憋了话偷笑着等人问的时候，长舒一口气，认命地问她为什么。

　　“那只能说明诱惑还不够大。”

　　言外之意就是，你对我来说诱惑力足够大，我能等到，你真的回来那一天。

　　带笑的眼睛在Lore努力压下害羞的嘴角时笑得更弯，确认Lore听懂自己的暗示后装傻地继续说：“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当然三百年还是有些费劲，毕竟我连活到一百都费劲……”

　　这人又在胡说些什么，怎么总在撩人之后说些玩笑，分明就是自己都害羞了。

　　“很快，我很快就回来。”

　　Lore对上Mong的眼睛轻轻地说。

　　“你要等我。”

　　“好。”

　　“不要再生病。”

　　“好。”

　　总之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都被Mong乖巧地说好，Lore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己真的，好像回来啊，下次回来时，就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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