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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讥语男儿本色陈姬艳曲风月情浓
张如圭道,“是贾琏。”
贾雨村皱眉,“不理他。”
张如圭啧了声,“兄刚和贾家连了宗,贾琏说起来还是同族兄弟,一味推拒,恐伤了情面。不如我走一趟,代兄周旋。”
贾雨村恼道,“我这应天府尹倒成了他们家奴,隔三差五给他们擦屁股!”
连宗是林如海提点致意,他在仕途想要一番作为,需得有个靠山。贾家虽走下坡路,但余威仍在,如借贾家和王子腾联系上,那更好了。
林如海睿智机变,能坐稳巡盐御史位子,自有本事。这位清正的前科探花,仕途看的通透,将朝廷和地方关系处理的周全妥当,深得圣心。
林如海殷殷嘱托,“我那小女日后自然是在京城婚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放心你。请你务必留心,为她寻个可靠人家。”
贾雨村道,“请大人放心,此次若起复成功,定在京城站稳,将来女学生的婚配,有国公府和晚生,大人不必忧虑。”
贾府诸人,贾政为人谦恭厚道,贾珍待人接物周全,贾赦在场子上是个好手,贾琏办事可靠,这几位说来都可圈可点,只是仕途上,大约运数尽了,总不得要领。
他坐上应天府尹第三日,贾珍就差人来请,务必去家中吃酒,这才有了连宗事。
张如圭看他心情烦乱,倒不好再用公事叨扰他,“今儿休沐,咱们出去走走?听说苏州陈姬在南楼献唱,人称声色甲天下,扮演的红娘更是一绝。”
贾雨村挑眉,“陈圆圆?”
张如圭笑,“是她。朝廷发的《禁止娼|妓令》松一阵紧一阵,那柳爱爱前三四年从南京避到苏州。如今想是苏州驱逐禁严,苏州陈圆圆来京城营生了。本司三院,这两位风头正盛。”
池月和泽儿一人举个蟹壳小烧饼边吃边走,泽儿评价,“酥脆,略咸。”
她咬了口咂咂嘴,“不咸啊,刚好。可能你是小孩子,口味清淡。”
泽儿咸的露出痛苦面具,“真的咸,想吃一样甜甜凉凉的东西。”
池月瞪他,“这个月吃了三个雪花酪了,别想!”
泽儿换了策略,“吃这样干干的东西,娘亲不想来个凉凉爽爽的去去腻吗?你看余热未散,正适宜吃冰酪,咱们多走走,不会肚肚痛,也不会长肉肉。”
池月被他说动了,妥协道,“那……我们买一个?”
泽儿再次怂恿,“第二个半价,咱们多逛逛,等天擦黑,用省下的铜板雇个马车回家。”
池月竖起大拇指,“这样精明的脑袋,一定遗传了你亲娘。”
泽儿知道他亲生母亲因为难产去世,池月并未打算瞒他,反正迟早要知道,何不慢慢让他接受。这也是开解泽儿的一个理由,为何他父亲不愿亲近他。
对泽儿来说,这位陪他长大的女子亦母亦姐,也是他最好的玩伴。
池月牵着泽儿,“人多,别挤散了。”
泽儿建议,“去贡院门口那家,可以看杂耍。”
池月赞同,“还能看看河景。我要买个红豆味的。”
泽儿鄙夷,“清明前后,流行吃青艾味,娘亲不很时尚。”
池月赏他一记爆栗,“你时尚时尚最时尚。”
贡院门口挤挤挨挨,池月排了半天方托着两个竹筒出来,递给泽儿一个,她揩了把汗,“去河边吹吹风,热死了。”
秦淮两岸亮起了各色纸灯,波光流转里,画舫缓缓驶过河面,飘荡着歌管箫笛,欢声笑语。
泽儿问,“河边那,他们烧纸船作甚。”
池月挖了口混着干果蜜饯的冰酪塞嘴里,冰凉甜蜜直透心脾,“法船吧,祭祀用的。好像是说有个王爷,能带走战场亡魂。”
泽儿道,“是辽东亡魂吗?”
池月低头惊奇的看着他,“你还知道辽东?”
泽儿像看白痴,“三岁小孩都知道,我现在四岁。再者,你不是说我舅舅,表哥都战死在辽东么。”
池月叹息,“孩子,你太早慧了。娘跟你说,太聪明容易被雷劈。你最好收着点。”
泽儿兴奋地指了指河对面,“娘亲你看,父亲!”
池月定睛看河对面,果然是贾雨村和张如圭。
中午吵完架,下午他就逛窑子,可真是潇洒啊。
那时候在如州,官员流行包院里的姐儿,比正经纳妾便宜省心。刘伯原曾笑言,“我也懒待应付家里家小,再添几门子亲戚,我这点银子还不够扑腾!院里的姐儿知情识趣,银子花得痛快!”
贾雨村从不去那些地方。
河对岸画楼一座挨着一座,红灯高悬,皆是秦楼楚馆。
泽儿面露疑惑,“父亲也嫖||娼吗?”
池月又挖了口,“男人都好这口。区别是有些付出行动,有些在心里活动。”
老话怎么说来着,正治就像妓||女,都嫌脏,都想玩玩。
反过来亦如此。
如今他仕途玩的得意,出来再玩玩女人,好像理所应当。
泽儿对她的话并不认同,“我也是男人,我不爱。”
池月将竹筒斜了斜,将所剩不多的冰酪搅拌搅拌,“长大就爱了。”
泽儿像受到了侮辱,“这不是什么好事。”
池月安慰他,“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你,生的周正,这样小就熟读四书五经,长大必然是位翩翩才子。哪个文人墨客不风流?没一堆红粉知己来爱恨情仇,说出去都丢人。”
泽儿握拳,“我弃文从武行了罢?”
池月又挖了口,河对面贾雨村也看了过来,目光幽深,晦暗不明。
她平静的对视,目光移往别处,继续开导泽儿,“这个和从文从武没必然关系,男儿本色,你想开点。”
泽儿苦恼,“我太小了,还不很懂。等长大了再说吧。”
池月挖完最后一口冰酪,恋恋不舍地扔了竹筒,“黑心商家,量这样少。”
泽儿深表认同,“还不够我塞牙缝。”
池月捧住他脸颊打量,让他龇牙,噗嗤笑了,“牙缝可真大。”
泽儿羞恼,“娘亲不许嘲笑我,我还小。”
池月揉了揉他脑袋,“好好好,不嘲笑。回罢。”
贾雨村看他二人离开,心里有些恼火。
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了?
对他不以为意,好似看不相干的路人。
中午才大哭一场,仿佛他委屈极了她,转眼就牵着儿子有说有笑地逛吃游河。
真没心没肺。
张如圭在一旁憋着笑,低声道,“兄听见夫人说什么?男人都好这口。我第一次知道,男儿本色还可以这样解。”
贾雨村淡淡道,“你听她胡扯。”
正说着,一锦衣玉貌的公子含笑而来,“可巧!雨村兄,锐象兄,二位也是来听这陈姬歌喉么?何妨同去?”
张如圭忙问好,“二爷最近忙什么?好几日不见。”
贾琏笑,“跑了趟平安州,昨儿才回来。听说苏州陈圆圆来秦淮河,我久闻盛名,今儿特地来瞧瞧。”
张如圭笑,“小心些,叫你家那位知道了,又是一场气。”
贾琏毫不在意,让身后两个小厮在茶楼等着,“她不会知道的。走走走。”
贾雨村吩咐张如圭,“让陈姬闭门,人多,烦的很。”
张如圭心领神会,忙奉命而去。
贾琏离贾雨村近了些,低声打问,“兄可看到信了?这冷子兴的事,兄欲如何发落?”
贾雨村负手而立,望着河心流光溢彩的画舫,侧脸在灯火下半明半暗,“他本就来路不正。一个外乡人长期在京城住,路引手续一概都无,出行全靠刷贾府脸面。再者,农籍经商,本就犯了律法。他不知收敛,四处说嘴,惹上官司是迟早的事。”
贾琏叹气,“我怎会不知道?他是太太陪房周瑞女婿,说不得搭把手救一救。兄平薛傻子那人命官司,十分高明妥当,冷子兴这事还请兄多费心。”
他又道,“不瞒兄,我家看上去轰轰烈烈,也时常需要典当应急。国公府自然不好去古董行,幸好这冷子兴有本事,嘴又活络,倒解了我家不少急。此人断不可少,弟所以请兄帮忙周全。”
贾琏道,“弟听闻兄之前和他颇好,这次怎么着也请救他一救。”
贾雨村道,“这正是难处。告他那人大有来历,正因为知晓我与他相熟,故追咬不放。”
贾琏忙问是谁,贾雨村道,“你多少知道,三品以上任职,文选司先列数人会推,数十位官员决议,最终拟正陪二人廷推,供圣上亲点。告冷子兴那人,便是正选李侍郎的清客。”
贾琏这才知道棘手,跺脚皱眉道,“李侍郎我也听说过,背后靠的可是忠顺王府。那是圣上红人,亲封忠顺。莫说我家,便是北静王府南安王府也不敢与他家起争执。”
贾雨村道,“这案子,我已判了递解还乡。其他诸如农籍经商等罪,遮掩遮掩也就过了,对方也不干净,不会再追着置他于死地,此时速速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才是保身之道。”
贾琏叹气,“也只有这么着了,只是怕周瑞家不明白个中缘由,又去央烦太太。”
贾雨村道,“你就告诉他家,绞斩改递解不易。等风头过去,再设法给冷子兴京城造籍。这话且别告诉他们,事成之后再说。”
贾琏喜之不尽,以前的应天府尹和贾府虽有往来,却不熟络,不过面子情分,造籍千难万难,现在贾雨村主动开口,这可帮了大忙。
他道,“兄此次颇费心思,又动用上下公人兄弟们,我明儿先封二百两送过去,权作茶水之资。若不够,我再差人送。”
贾雨村道,“明儿我不在,你去了衙门找张如圭,让他打点罢。”
张如圭清退陈圆圆香楼众人,这才请他二人过去。
红烛湘帘,暖香氤氲,三人依次落座,陈圆圆母亲郑氏容辞闲雅,长袖善舞,让小丫头退下,亲自奉茶斟酒,又连声叫出女儿陪客。
俄而珠帘轻响,一妙龄女子袅娜行来,发挽乌云,粉面慵妆,着一身紫绫闪色销金裙,行动处香风送,坐下时百媚生。
盈盈冉冉而拜,樱桃欲绽,眼波将流,声如枝上流莺,当真是一把好嗓子。
郑氏满面含笑,询问演何曲目,张如圭道,“捡好的唱来。”
那陈圆圆便轻扶罗袖坐绣墩,摆弄湘裙,怀抱琵琶唱了段弋腔的《还魂记》,果然娇甜婉转,摇人心神。
贾琏请贾雨村再点一出,贾雨村便点了弋腔《青梅会》。
贾琏笑,“这个点的应时应景,青梅煮酒论英雄,咱们谈天论地,品评人物,可不得这段佐酒?”
张如圭也笑,“是了,如今正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雨村兄高升,顺利补了应天府,以后仕途纵横,必带金显紫。”
又低声道,“冒辟疆夸这陈姬如孤莺之在烟雾,此时隔着绣帘瞧,还真贴切,果然如他所说,令人□□。”
贾琏笑着捶他,“你要爱她,今晚留下来又值什么!”说完看了眼贾雨村,戏谑道,“雨村兄清净自持,从不留宿,我酒桌上听好多人抱怨,送府上的绝色几次被退回来,实在不知如何逢迎新来的府尹大人。”
贾雨村摩挲着甜白瓷杯,牵唇轻笑,“你都不敢,我如何敢。”
贾琏笑,“我家那醋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别泼嫂子脏水,我是见过的,当真是言谈爽利,平和大度,比我家那位心胸宽广多了。”
他又牢骚了一通,张如圭笑他,“你还是爱她,不想惹她生气,不然如何怕?那双衡比目玫瑰佩便是对证。”
三人喝的酩酊,至夜方散,那陈圆圆十分体贴柔婉,亲自扶了贾雨村回来,侍奉他洗沐宽衣。
贾雨村屈腿半躺榻上,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当真是喝多了。”
想起中午她无故哭闹指责,颇让他不痛快。
陈圆圆柔声款语,“妾已吩咐厨下,为大人做碗醒酒汤,请稍待片刻。”
贾雨村嗯了声,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脑越发昏沉。
陈圆圆坐在榻边,将他手放下,自己纤指慢移,替他揉捏片刻,那染着豆蔻的指甲在烛光下光泽流转,随着手指移动明明灭灭。
贾雨村闭目养神,那恰到好处的揉按确实舒缓了头痛,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
小丫头素儿敲门,“醒酒汤要端进来么?”
陈圆圆见贾雨村没发话,起身开门端了,“夜晚天凉,有劳妹妹了。”
素儿爱答不理的嗯了声,扭头就走。
陈圆圆并不着恼,从前她受过比这更无礼的对待,大户人家的丫头多是主人宠婢,行动骄慢,她早有心理准备。
贾雨村凝望着她,眼神颇有些朦胧醉意,他忽然启唇,“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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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花酪是明朝的冰淇淋。
2.站在秦淮河畔,窄处应该是可以听到对岸说话。
(我记不大清了hhh印象里有个洞那里不宽)
3.别把冷子兴想的太普通,他大概类似于本市有名的企业家,所以贾雨村和他交好不丢人,甚至还大有用处。周瑞女儿嫁的其实挺好的。
石头记里家奴女儿,基本都是想找外面人嫁,比如林之孝女儿小红,林之孝也各种操作想把女儿放出去。还有王善保外孙女司棋,意中人是她表哥。
林之孝两口子真明白透彻有远见
第72回:因又说起家道艰难,便趁势又说:“人口太重了。不如拣个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爷,把这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一则他们各有营运,二则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粮月钱。再者里头的姑娘也太多。俗语说:‘一时比不得一时。’如今说不得先时的例了,少不得大家委屈些,该使八个的使六个,该使四个的便使两个。若各房算起来,一年也可以省得许多月米月钱。况且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太大了,也该配人的配人。成了房,岂不又孳生出人来。”
3.青梅煮酒这里三国原文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4.据说陈圆圆,凡侍一宴需五金,度一夜值千金。
贴段《影梅庵忆语》中冒辟疆×陈圆圆
(男人嘴骗人鬼,陈圆圆真·卑微,上赶着当小妾冒辟疆还不情不愿)
庚辰夏,留滞影园,欲过访姬。
客从吴门来,知姬去西子湖,兼往游黄山白岳,遂不果行。
辛巳早春,余省觐去衡岳,由浙路往,过半塘讯姬,则仍滞黄山。
许忠节公赴粤任,与余联舟行。
偶一日,赴饮归,谓余曰:“此中有陈姬某,擅梨园之胜,不可不见。”
余佐忠节公治舟数往返,始得之。
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
是日演弋腔《红梅》,以燕俗之剧,咿呀啁哳之调,乃出之陈姬身口,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
漏下四鼓,风雨忽作,必欲驾小舟去。
余牵衣订再晤,答云:【“光福梅花如冷云万顷,子越旦偕我游否?则有半月淹也。”】余迫省觐,告以不敢迟留故,复云:“南岳归棹,当迟子于虎疁丛桂间。盖计其期,八月返也。”
余别去,恰以观涛日奉母回。至西湖,因家君调已破之襄阳,心绪如焚,便讯陈姬,则已为窦、霍豪家掠去,闻之惨然。
及抵阊门,水涩舟胶,去浒关十五里,皆充斥不可行。偶晤一友,语次有“佳人难再得”之叹。友云:“子误矣!前以势劫去者,赝某也。某之匿处,去此甚迩,与子偕往。”
至果得见,又如芳兰之在幽谷也。相视而笑曰:“子至矣,子非雨夜舟中订芳约者耶?曩感子殷勤,以凌遽不获订再晤。今几入虎口,得脱,重晤子,真天幸也。我居甚僻,复长斋,茗碗炉香,留子倾倒于明月桂影之下,且有所商。”
余以老母在舟,缘江楚多梗,率健儿百余护行,皆住河干,矍矍欲返。甫黄昏而炮械震耳,击炮声如在余舟旁,亟星驰回,则中贵争持河道,与我兵斗,解之始去。自此余不复登岸。
越旦,【则姬淡妆至,求谒吾母太恭人,见后仍坚订过其家。】乃是晚,舟仍中梗,乘月一往,相见,卒然曰:【“余此身脱樊笼,欲择人事之。终身可托者,无出君右。适见太恭人,如覆春云,如饮甘露,真得所天。子毋辞!】”
余笑曰:“天下无此易易事。且严亲在兵火,我归,当弃妻子以殉。两过子,皆路梗中无聊闲步耳。【于言突至,余甚讶。即果尔,亦塞耳坚谢,无徒误子。】”
复宛转云:“君倘不终弃,誓待昆堂上昼锦旋。”余答曰:“若尔,当与子约。”【惊喜申嘱,语絮絮不悉记】,即席作八绝句付之。
陈圆圆、董小宛、柳如是等人上岸之路真的太拼了,像马湘兰这种苦等半生还上不了岸的更令人唏嘘。
5.我应该攒文明天发,但是今天表达欲爆棚,多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