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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苏魔女的午夜
从小到大,洛一唯介绍自己时,往往只有一句话,我是第一的一,唯一的唯。
母亲的职业是乐团首席指挥,父亲的职业是钢琴家,而她从出生起注定的使命,就是做不让他们蒙羞的洛一唯。
小时候目睹父亲用戒尺打学生的手板,边打还会边会掰着小孩通红的掌心说:“你的手指这么笨,怎么不干脆剁掉?”
学生的家长都是花了大价钱,不知塞了多少礼才能每周来上一次课的,他作为承蒙此等恩情的孩子,自然是怕得连哭都不敢,更别提回嘴。
大概是觉得很羞愧吧,那些孩子总是低着头。
洛一唯在旁边看着,却一点都不同情他,弱者的眼泪是流不完的,分出精力安慰他们都是浪费时间。
她没有什么朋友,也享受没有朋友这个事实——在母亲的教导里,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不需要朋友。像她们班的米拉,林果果等,每天都要和自己的姐妹淘黏在一起,仿佛连独立上厕所吃饭的能力都丧失了。简直是丢人现眼,愧对淑女二字。
如此这般,她很顺理成章地错过了包装华美的同学录,大课间人头攒动的便利店,和放学后朋友们一起并肩回家时的夕阳。
所有老师对她的评语都是:锋芒毕露,盛气凌人。
这种稍作修饰的词,背后真实的意思其实是,洛一唯很难相处。
她面对同学,总是有种忍无可忍的厌恶,和极尽尖酸的刻薄——只有她和琉月能不相上下,轮流拿全年级第一。然而即使是这样,她对待琉月的态度也未见得尊重,她就像一匹高速奔跑的赛马,眼前除了属于冠军的终点,什么都看不见,小到考证比赛,大到国际演出,她都要最出色,最年轻。
如果说其他人是她这段路程中不起眼的石子,那么琉月大概就是和她同时间出发的赛马。区别只是她可以把前者踩在脚下,而后者是她渴望踩在脚下的。
毕业对于洛一唯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她已经考去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将来一定会成为顶级乐团的首席,前途一片光明。至于被她取下恶毒绰号的同学们:肥婆弱鸡细狗,简直活脱脱是这个世界的农家乐,它们要死到哪里去都无所谓。
然而,然而,这场对她来说是完美谢幕的毕业典礼,却成了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浑身黑漆漆的外星人叫到她的名字时,洛一唯在校服外套里藏了一把美工刀,她想,上去就刺穿它的喉咙。
她是无神论者,唯一接受的理论就是外星人学说,但只要是生命体,就一定可以被杀死。
走到讲台上,灯光打在洛一唯的身上,不同于站在舞台上的澎湃,所有视线聚焦看向她,她只觉得小小的三寸讲台,竟然让她生出仿佛在万米高空般的恐惧感。不等她掏出美工刀,一股莫名的力量就指引着洛一唯的手,移动到卡面上。
虽然背面是和所有卡一样的金色,可是,正面却是迷幻闪耀的绿色,散发着绚丽的光泽。卡面上,被层层叠叠洋装包裹起来的女皇,衰败的身体如同牵线玩偶一样被吊起来,半边脸已经腐烂,头上的粉宝石皇冠也黯然失色,可是明明已经是呈现死气的身体,却有一双仍然涌现出杀意的眼睛。
仔细看才发现,原来少女的手上,也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银线,而线也同样指引着其他长相奇怪的小人偶。
【众疾之皇——维鲁卡】
洛一唯微微蹙眉,感觉自己似乎拿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身份。她啧了一声,打算反悔,四不像突然勾了勾手指,美工刀从她的校服外套里飞出来,轻飘飘贴在了洛一唯的动脉边上。
“危险用品——没收哦。”四不像发出桀桀桀的得意笑声,被当场抓包的洛一唯不寒而栗,强忍住差点被杀的恐惧,颤颤巍巍下台。
然后,就是游戏开场了。
再次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洛一唯仅有的感觉便是自己如同散架的破布娃娃,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她感觉有什么机械支撑在自己体内,让她的心脏不断跳动,但那种冰冷的支架伸进脊背的感觉非常痛苦。
浑身能够移动的只有眼珠,洛一唯拼命观察四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聚光灯从头顶射下,她沉寂已久的双眼观察了半天才终于看清楚,她根本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勉强可以看见,身上穿的洋装品质非常优秀,在这样的环境里,蕾丝和丝绸还可以保持挺翘的剪裁。
且不说一穿越到异世界就是如此诡异的氛围,浑身不得动弹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人窝火的了。
洛一唯的脑子里又很快涌现出断断续续的,来自原主的记忆。
支离破碎,但是情感相当强烈,只是一个一个片段的闪回,都能让这具身体重燃起熊熊怒火。
首先是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以她为视角的原主非常孤傲,不屑与其他孩子为伍。但所到之处,总有一群小孩敬畏地躲在角落偷看她。
而后,似乎是加冕典礼的场合,届时举国欢庆,她拿着权杖,被授予镶嵌有粉色宝石的皇冠。下面的人群眼神中尽是崇拜和喜爱,饶是一个瞬间的回忆,都让洛一唯感同身受,心潮澎湃。
看来她拿到的这位国王,非常强啊。
然而下一秒,闪回的记忆便急转直下,但似乎是拥有强大魔法天赋的她,开始不满足于用动物实践自己的魔法,转而想要以活人做实验。
最先下手的自然是罪犯和俘虏,饶是这种折磨必死身份的人,身边的宰相还是劝阻她少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事。但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她,维鲁卡自然听不进去任何劝阻。
很快,整个奇恩的罪犯和俘虏都被折磨殆尽。维鲁卡便开始加严律法,有些人,只是偷了一块面包就被逮捕入狱,成了她的试验品,要么被做拼接实验,最终变成破破烂烂的生命体,很快就会死掉。要么被融入蛊虫,观察反应,最终很可能被蛊虫本身消化成一堆粪便。
总之是惨不忍睹。
最后一根压倒的稻草,则是维鲁卡研制出了一种蛊虫,遇水而生,食者相当于被种下了蛊,从此以后受母虫的指挥生活,为母虫提供营养。想也知道,母虫就在维鲁卡体内。这位女爵大人想要直接在全城水源的尽头投放蛊虫,还宣称这样可以使中蛊者长生不老。
再怎么样,群众也该发现不对劲了,加上之前一直积压的不满,人群聚集上街,振臂高呼女爵是杀人犯。其他国度的大法师知道她手里握有这么恐怖的武器,也纷纷表示如果维鲁卡不停止这种行径,将会讨伐奇恩。
当时的维鲁卡是九国活跃的大法师里最负盛名的天才。尤其是在奇恩这种一万个新生儿里才会有一个觉醒魔法天赋的地方,维鲁卡可以说是奇恩之光,她象征着整个国家的颜面,可如今,连人民都无法容忍她的暴行,那些早已将她排为异己的势力更不用提。
视角很快变幻到最后一战,维鲁卡独自站在国殿前,不断伸出手折断扑上来的反叛军们,她身边已经结成一个能量场,任何靠近的武器都会被融化,扭曲。
眼看好像已经能够以一敌百的女爵,最终都没有料到,捅向她的刀是来自身后的亲信——“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手握着尖刀,不断流下眼泪的大臣尖叫道:“我的丈夫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只是为了取乐就把他喂给你的蛊虫,你没有良心!你就和你的蛊虫一样,恶心透顶!死不足惜!”
话还没骂完,大臣的头就被毙掉了。
她的白犬骑士面容扭曲,大叫着上前搀扶她,纵然结界阻挡了前仆后继的反叛军,但还是很多人亲眼所见,维鲁卡被人劈穿了胸口,伤口从锁骨一直延伸到小腹,当场就失去了意识,被她的白犬骑士拖走。
而为了让她无处遁形,无法穿越结界的反叛军索性在宫殿前放了一把大火,直到结界消失后,人们才能确定,维鲁卡的确是死了。
但现在,就活在维鲁卡体内的洛一唯可以确信,维鲁卡的确是“死”了,但没死透。甚至可以说,百年前是死了,但百年后,又活了。有人通过特殊的手段,将她保护了起来。
洛一唯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待在那口精致的棺材里,总是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会有一个男人来把自己打扫干净,再小心翼翼地同她讲话。
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什么很快就大功告成了之类的。
这个男人长得非常清秀漂亮,两只眼睛总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虽然脸色惨白,手指僵硬如木头,但那徘徊耳畔喃喃如同恋人般的爱语,却是与本人极其不符的生命力。
“女爵大人……我爱您,我永远爱您。”
每次听到这里,洛一唯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简直要吐出来。
维鲁卡可以确信的是,她这具身体里的魔力还没有消失,虽然她自己的本体一直待在棺材里动不了,但她发现自己可以自由切换视角,好像是把意识传输到了不同的身体里似的。
但她也发现,她传送过去的身体全都不对劲,要么是已经硬邦邦的僵尸,要么是活蹦乱跳但是浑身恶臭的混合体怪物。这些应该都是她曾经做实验剩下的失败品,因为是第一波被投喂了蛊水的生物,才会任由她监视和控制,和她一起在幽暗的监牢里徘徊。
洛一唯在棺材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除了睡,唯一的消遣就是穿越到这些怪物身上四处逛逛,只是这次随意传送着,却吓了一跳。
有活人?!还是穿戴整齐,衣着华丽的一大行人。老实说,活人这里不是没有过,但总是在洛一唯发现他们前,就被怪物撕个粉碎了。这次迎面撞上一大队活人,洛一唯真是仿佛溺水之人得到喘息的机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吸引注意。
可是不巧,这具身体似乎被她折磨得格外脆弱,根本没办法站立起来,她拼命用手去扒拉面前的红布也无济于事。不过最终还是成功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红布被揭开,洛一唯瞬间不动了,她偷偷观察着眼前这队人,便明白他们是来干嘛的了。
这些人虽然打扮华丽,像是来赴宴的。可每个人都藏着足以致命的武器,可见他们其实是来这里调查或者解决什么的。
想也知道,是为那些被撕碎在这里的人。
“很快就可以像以前那样自如活动了,女爵大人。”常来给她梳妆打扮的男人总是如是喃喃:“只要再多一点人……就足够了,我会尽快完成的。”
洛一唯不蠢,她拿到的不是什么好角色,但至少跟这些正义之士,她有隐藏在暗处的绝对优势。那场荒诞的游戏规则,洛一唯自然也没有忘,她是天选之女,是奇恩最强魔法师,在场的小屁孩们没有一个能打倒她——就和现世里一样。
无意间,洛一唯瞥到和她同样棕色头发,头戴宝石的女性。从梳妆和外貌不难看出,这人就是目前的奇恩女爵。啊啊,非常中规中矩的美人罢了,完全看不出身为女爵的气势,和维鲁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洛一唯脑海中原主的想法不断冒出,我死之后,奇恩选择的君主就是这样的?
众目睽睽之下动起来的“雕塑”忽然动了动纤细的手臂,指着林果果:“你是谁?”
“呀!”突然被指到的林果果自然是吓了一跳,众人下意识往后退,由于这是具无头尸体,大家还以为声音是从别处传来的。路易敏锐道:“头在那里呢。”
在芭蕾舞者折叠起来的身体中间,夹着一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脑袋,正在说话。
“不会回话么?丑八怪。”
“哈?!你又是什么东西?!”林果果又害怕,又火大。她果然没猜错,这个剧院里的怪物是冲着她来的。但她又实在想不通,对方会是谁,有什么目的。
“真是没骨气啊,区区一句话就被动摇了。”雕塑泛白的脑袋自顾自说道:“忙着自证的白痴竟然会成为奇恩的领袖。”
林果果冷笑一声,强撑着气势道:“知道我是女爵,就知道今天我会把你干掉吧?不管你是谁。”
雕塑却非常淡定,甚至有点挑衅道:“会死的是你们。”
噔,噔,噔,头顶的灯忽明忽暗。众人在安静的剧院中不禁抬头看去,那一闪一闪的强烈灯光,像极了暗处窥伺着他们,拼命眨眼的怪物。
嘶哑的广播开始播放:“先生们女士们请,,,请注意……,《血色佳丽》即将开场,有,有序进入,请勿迟到。”
雕塑的声音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刚才安静而恐怖的气氛。林果果有些泄气,虽然黑鸦一直会在暗处保护她,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危险远没那么简单。最后,可能是她无法收场的程度。
比起这个,秋山突然开口:
“卫虫先生,刚才那个,很可怕吧。可是你怎么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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