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入梦来

作者:雪声傍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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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光


      当溪明和拜玲耶赶到时,罗布那及和仓辛的法力交接也进入了尾声。拜玲耶慌忙地踉跄了几步,手紧紧抓住门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仓辛的状况已经远出她的最坏打算,她贸然向前,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拉入怀中。

      “小心!”溪明没能来得及阻止。

      拜玲耶只是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碰到了看不见的屏障将她狠狠弹开,拜玲耶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亲骨肉,却无能为力。

      察觉到门外异样的罗布那及及时调整了方向,趁着专注的仓辛转移注意力之前,挡住了门外的视线。

      仓辛由着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入身体,正取代着以前平静且不易察觉的灵力,滚烫而灼烧。

      “啊啊啊!”他发出痛苦的嘶吼,既憧憬又抗拒。

      内心中对力量的渴望强撑着他拼命压下灼烧感,但身体的抗拒却又开始排斥这破门而入的不善之客。

      直到两股不相容的力量在仓辛体内横冲直撞,他疼痛不已,头疼欲裂,抓狂到要将自己的头颅掰扯开。罗布那及开始发现不对劲,嘴角扬起一抹笑,看着仓辛在他面前濒临崩溃,双脚开始止不住打颤,他笑意愈盛,渡过去的法力渐渐势不可挡。

      “不要!”
      拜玲耶看见罗布那及的手中的火焰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仓辛吞没,连滚带爬地向前,使劲拍打着屏障。

      “辛,快看看阿娘!”

      “阿娘来了啊…”她失控地奋力拍打着,声音沙哑而哽咽。

      溪明尝试了几次无果,咬紧牙关,他的手缓缓滑落,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看着眼前煎熬的局面,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将主人留给他续命的法力倾注在这最后一击一定可以击破这屏障,至于之后,他或许真的没办法了。

      溪明深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颈边的一道口子开始浮现出金色的符文,金色的符文顺着颈部流向手指,他将手掌紧紧贴上屏障。

      “我待会将这全部打破,你不要回头,只顾将仓辛就出来,我能争取的时间不多,靠你了。”溪明严肃郑重说道,交代着自己最后的话,大概,他这么想着。

      金色的符文在溪明语毕后,顷刻间便覆盖住了屏障,墙壁,地面,歪歪斜斜的文字上诉说着,溪明的生平,他忘记的前尘。

      百年天灾,孑遗兰将灵识赠予一人,此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延年千万岁。

      念尘世疾苦,感生死苦海,凡谒于灵阿,师从元在,受之天也。

      不求武能登峰,但当克己,谨顺其身。天见其明,地见其光,飞升如向矣。

      “奚,你和辛都是阿娘的好孩子,千万不要离开阿娘。”

      “奚,如果能出去,你想去做什么?”

      “这孩子难道不是你的亲身骨肉吗,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阿娘,你是我阿娘吗?”

      “他们说我是捡来的孩子。”

      “阿爹!”

      “辛,快趴下!爹会护着你的。”

      毁天灭地的黄沙来势汹汹,将扎根在地底的植物连根拔起,风中裹挟着碎石,沙砾,割破了他们的皮肤。他被父亲强行拽回来,压在身下,他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父亲渐弱的心跳声。

      他害怕极了,父亲的一只手还盖在他的脑袋上,另一只手死死将他揽在怀里。他们被风轻松卷起,在高空中不知道旋转了多久,他不敢睁开眼。

      直到他们再次被甩在地上,两人在沙地里滚了老远,原本护住他脑袋的那只大手消失了。有什么摔在了地上,是他听不见的声音。

      最终他失去了意识,脸渐渐被沙子没过,看到了那只断了的手臂,无数的回忆浮现而过,他发不出声音,只留下一条干涸的泪痕。

      阿爹,你叫叫我的名字。

      阿爹,你摸摸我的脑袋。

      我怕…

      ……

      溪明手微微抖着,眼泪不止地流下,他终于窥见了属于自己的片光灵羽,他指尖轻触,金光呈碎片状破裂。

      “找到你时,只见你身上衣服袖口上绣着一个奚字。”

      “大概是你的名字。”

      “你是本座捡来的。”

      “溪明,你的名字。”

      还有他在悬月的故事,他突然舍不得了,好想自私一点……

      他只能在心里告别着,自己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家人。

      主人,对不起。

      夫人,城主,再见。

      我在悬月的家,再见了。

      梁哥,你一定要比我多撑一会…

      罗布那及神色大变,将手迅速抽走,可为时已晚,白的晃眼的光迅速笼罩整个昏暗的地下城,令人睁不开眼。在仓辛体内暴走的法力也暂时平息下来。窥见溪明秘密的拜玲耶,惊愕地看着溪明,喉咙哽咽。

      “快走!”

      溪明竭力喊出最后一声,一句阿娘却是迟了,卡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他开始身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肉/体一寸一寸瓦解,先是双腿,再是身体。碎裂的声音像把小刀,扎在拜玲耶心间。还在西赆城外的秦临,此时目睹着自己的一丝神识开始抽离,他冷着脸,不愿再等待下去。溪明也没能见到秦临最后一面,便彻底灰飞烟灭。

      他最后是笑着的,苦涩的笑着。

      “齐溪…”

      “奚…”

      拜玲耶才意识到自己再次失去了孩子,她无法想象仓辛也离她而去会是如何。她不管不顾冲进了房间,在慌乱中握住了仓辛的手。

      她紧紧抓住了熟悉的手,明明也只是个孩子,瘦小的,脆弱的。

      拜玲耶只好拉着仓辛一路向外跑,在溪明给她争取的时间里,尽可能越跑越快。

      “阿娘?”

      仓辛在混沌中拽到了一丝清醒,是似曾相识的气息,他试探地喊着。

      “娘在这里,辛。”

      拜玲耶再次握紧了他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回应着呼唤。

      “娘…”

      仓辛消化着失而复得的情绪给他带来的冲击,就这么两人在无尽的白昼中,跌跌撞撞地冲破了阴霾,再次团聚。

      罗布那及回过神,发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气急败坏追了过去,他追上这二人简直轻而易举。罗布那及再次将最后一击凝于手中,心中暗喜道,这临门一脚绝对让你们娘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退下!”
      一个藏匿于阴影中的声音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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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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