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顾泱等了一小会，好奇心起，轻手轻脚的靠近房间深处，上次来她就注意到那里有道暗门，应该贯穿了其他房间。

　　顾泱站在门前正要研究，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顾泱立刻返回坐在原位。

　　“吱呀。”一声轻响，暗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位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气质儒雅，朝顾泱浅笑了下。

　　顾泱眼睛微亮，这男人长的真好看，好像在哪见过？

　　等到长衫男人走到面前，含笑的面容已经归于平静，可能是离的近的关系，顾泱敏锐的察觉那份儒雅气质中不经意溢出的凌厉，这人绝不是表面上那样温和。

　　顾泱准备起身，长衫男人抬手示意不用，露出手腕上圈了好几圈的小叶紫檀手串。

　　顾泱淡淡一暼，手串跟他很配，就是有点让顾泱心中犯嘀咕，这人面相温和，跟佛珠一搭，有点用佛压人的感觉。

　　“你就是明楼的东家。”顾泱语气带着疑问，说的却是陈述语。

　　“是我。”长衫男人没有否认，看到顾泱仿若第一次见面，忍不住提醒道：“顾小姐，我们见过面。”

　　顾泱闻言一愣，眼睛盯着他又看了眼，有点眼熟，但还是没想起来，可对方已经说见过面的话，顾泱也不好意思说不认识。

　　只得讪笑的应道：“看你确实眼熟。”

　　“傅笙，这是我的名字。”傅笙无奈一笑，接着调侃道：“下次再见面，希望顾小姐还记得。”

　　傅笙一说名字，顾泱就都想起来了，彼此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在国际饭店，为了欢迎卫若川，虽然当时匆匆打了声招呼，顾泱也印象挺深刻的。

　　顾泱赶紧保证道：“一定记得。”说着，将帽纱从头上拿下，放在桌子上。

　　既然见过面，顾泱觉得这带不带都没意义，何况她更喜欢和人面对面交流。

　　傅笙浅笑的看了眼顾泱，伸手从桌子上优雅的倒了杯水端在顾泱手边，轻声问：“你对要找人很急切，是有什么事要问他吗？”

　　顾泱对着傅笙点了点头，原本松弛的神态变得有些紧绷：“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他。”余光看向傅笙无奈耸了下肩：“不知最快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明楼消息灵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也是顾泱来这里帮忙找人的原因。

　　“虽然信息很少，我已经加急让底下人去办了，我想只要他还在城里，不出两个小时，一定能找到他！”傅笙语气平静，却莫名有信心。

　　顾泱闻言，略一思索道：“那我在这里等着。”若是找到人，她肯定会立刻去问，不会再等。

　　傅笙眸光流动，没想到顾泱会这么急切。

　　一时无话，顾泱也不知道该跟傅笙说什么，毕竟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傅笙温柔笑了下：“正好，我今日也无事。”

　　顾泱没想到傅笙会陪她等消息，静默的空气让顾泱不自在，只得主动开口问道：“傅先生，打理这么大一座明楼是不是特别累？”

　　“还好。”

　　顾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又重新寻找话题：“我开了家服装店，虽然平时有渔娘帮忙，可还是觉得忙的不行，可能我天生是条咸鱼，没救了。”

　　“咸鱼？你和咸鱼是有什么关系？”傅笙有些疑惑的问道。

　　顾泱被逗乐，可也反应过来，这个梗傅笙不知道，赶紧轻咳一声，止住了笑意，拽了句英语：“If you don't have a dream,what's the difference from salted fish?”

　　“以前我没有梦想，只想得过且过，可自从来到这里……嗯，我是说回国，那种得过且过的人生让我突然觉得没有意义。”说着，顾泱神色黯然，她以前生活在和平年代，无忧无虑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可来到这里，她再天真就是傻的，她的心不再心安理得，反而生出几分惭愧。

　　傅笙看着前一秒还开怀大笑，后一秒陷入愧疚的顾泱，疑惑她的心理变化为何这样起伏不定。

　　傅笙不想顾泱沉浸在其中，出声打断她的思绪：“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道。”顾泱摇了摇头，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杯沿呆望：“我很贪心，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做不好，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生意，可还是做了，我没有学过医。可还是写了一些连皮毛都算不上的医学常识，还妄想那些那些药真的能生产出来，我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瞎干，可只有这样我才不心慌，才觉得不白来。”

　　她话虽然这么说，傅笙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内心充满了彷徨。

　　傅笙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开口宽慰道：“世间圆满之事，本就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泱闻言心情稍缓，轻抿了下唇，浅笑道：“我懂，只不过自己太贪心，话说傅先生有没有想革命。”

　　傅笙面上无波，心中大骇，如今皇帝下台已经过去很多年，这革命只能革的是军阀，而顾泱的未婚夫正是军阀，他怀疑顾泱是在试探他。想到此，心中惊了一层薄汗，莫不是白曜要拿他杀鸡敬猴。

　　“傅先生？傅先生？”顾泱叫他几声，发现他在走神。

　　“啊，怎么了？”傅笙回神看向顾泱。

　　顾泱抿唇，满目愁绪的看了他一眼：“我刚才说，看你长相正直，其实可以换一个营生，情报贩子没有前途。”其实是没有好下场。

　　“嗯，我会考虑的。”傅笙轻点了下头，他知道如今如今世道变化飞速，江湖中的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反而军事情报最重要，可那些不是他想掺和就能掺和进去的。

　　顾泱低头认真思考着，她找人查过傅笙，知道他以前也是热血少年，可能后来热血禁不住生活的磨砺，磨平了他的棱角，才变成如今这样，抿了抿轻言提醒道：“只要你还想当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成为倭国的走狗，他们就是畜生。”

　　顾泱一想到倭国就咬牙切齿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你看不下去自己的国家被恶人欺辱，想找个可以依靠的组织，不防抬头看看夜空，冲破黑夜的红色会引领着你找到新的希望。”

　　顾泱看重傅笙的打听消息的才华，他能将明楼一直开到现在肯定有自己的本领，而这种本领是不可多得。

　　傅笙抬头看了眼顾泱，从顾泱的话中他听出了不寻常，可细琢磨又没有什么。

　　顾泱尽力提醒一句，不在开口，这个世界跟她记忆中的不同，但大方向的事情走向并没有改变。

　　天色渐晚，房间里点起了蜡烛，晃动的烛光照在人脸上或明或暗看不清神情。

　　傅笙正想劝说顾泱要不先去吃完晚饭再来，就听到暗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侍女拿着纸条一进门就看到傅笙，脚步一顿，她以为老板走了，没想到还陪在这位姑娘身边，心中明白这位姑娘的特殊，脚步继续。

　　走到桌子旁，先将纸条递给傅笙，傅笙瞧了眼就顺手还给了顾泱。

　　顾泱接过，迅速记下地址起身，对傅笙拱手道：“有劳傅先生帮忙，这个消息的价钱可以寄到顾公馆，属我的名字即可，我一收到信会立刻让人送来，今天我着急寻人，就先走了。”

　　鉴于俩人认识，顾泱着急寻人就先‘得寸进尺’的赊账。

　　看顾泱转身要走，傅笙跟着站起身喊道：“钱的事好说，但天色渐晚，你只带一个护卫前去找人恐怕不妥。”

　　顾泱要去的地方是泥乌巷，那里房租便宜，所以居住的人员混杂。

　　顾泱回头展颜一笑，摇头婉拒：“今日已经多有打扰，我找的那人是有私事要问。”未尽之言，不便人打扰。

　　傅笙耳聪目明，明白顾泱的心思，没有强求，拿起桌上遗漏的帽纱递给顾泱：“明楼人多眼杂，出门再摘。”

　　顾泱点头道谢，接过帽纱直接戴上，出了门带着卫安往纸条上的地址去。

　　到了地方，卫安跟着顾泱往巷子里走，泥巴小道，坑坑洼洼，天色又黑，顾泱走的艰难，一不小心就会崴脚。

　　卫安观察周围环境，小道旁堆着破烂，杂乱无章的放着，将本就不宽敞的小道，挡的更加紧凑。再瞧着前面顾泱的背影，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实在好奇，顾泱要找谁？

　　顾泱握着纸条，一路对着模糊不清的门牌号辨认，终于走到十九号门牌门口站住，抬手敲了敲门。

　　顾泱心里着急，敲门的声音也跟着急切起来，很快，房门打开，露出周伍的脸来。

　　周伍见敲门人是顾泱，神情莫名一松，挡在门口，不让顾泱进去，只疑惑皱眉：“顾小姐这么晚找我，可是有事？”

　　顾泱越过他，瞧了眼他的房间，十分简陋的一居室，其中的摆设却十分整齐干净，一看就是个会生活的人。

　　顾泱匆匆扫视一眼收回视线，对上周伍的眼眸，眉头轻隆：“昨天你说的话，我很在意。”见周伍露出疑惑，顾泱提醒道：”你说你认错了人……。”

　　周伍轻“嘘。”一声，看了眼周围摇了摇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顾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周围，可能是隔音效果不好，敲门声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有零散走出来看热闹的人。

　　周伍锁好门，带着顾泱和卫安又走出了巷子，四处看了眼，选了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下与顾泱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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