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刚收到她的祝福消息，凌小芊就立刻拨了视频电话。
　　然而，等了半晌才接通。

　　“卉姐，你在干嘛，怎么这么慢才接？”凌小芊有些急迫。

　　“嗯……我刚在……在卫生间啦！”郑卉显得很慌乱，头发也毛毛躁躁的，好像刚睡醒的样子，但眼下却又有一片乌青，又似一天一宿没休息，“你怎么这时候打视频啊，有什么要紧事吗？”

　　凌小芊皱着眉头看，镜头里的她面色苍白，还披了件呢绒大衣，应该是靠在床头，但床头的样式并不是郑卉卧室的。
　　“卉姐，你在哪儿呢？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在屋里还穿这么厚的外衣啊？”她没回答她，反而提出一连串问题。

　　郑卉咳嗽了两声，刚想说话，凌小芊就又担忧道：“怎么还咳嗽上了，感冒了吗？发烧吗？吃药了吗？”

　　郑卉见她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半开玩笑地说：“你看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先回答哪个呀！”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几乎将自己裹了起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咳咳……就是有点感冒，不严重也不发烧，已经吃过药了。”

　　凌小芊的眉毛稍稍舒展，“那就好，虽说春捂秋冻，但现在气温下降得厉害，还是要多加点衣服！有时间用艾草干姜泡泡脚驱驱寒。不过，这么晚了，你又生着病，不在家在哪儿啊？不会还在公司吧？”她始终在观察视频中的背景，确信这不是她家。

　　“呃对，我在公司呢，咳咳，”郑卉含混答道，“最近有个项目，大家都加班加点，咳咳，我也不好意思请假！咱们都是营销总监了嘛，咳咳，当然得做个榜样呀！”她笑嘻嘻地转移话题，“你还不知道呢吧，也就这两天刚升的职！咳咳你啥时候来京北，我请你吃饭，咱们庆祝一下！”

　　凌小芊并未跟从她的指引，仍旧在原话题上打转：“咳的这样厉害还说没事！工作、升职哪有你的健康重要啊，”凌小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为了梦想连命都不要了吗！你知不知道重感冒得不到休养很容易引发心肌炎的！”

　　“小芊，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我真的没事。”郑卉眼角微酸，这是生病后第一次听到这样急切的关怀。和家里闹翻了天，从来是例行公事的节假日问候、打钱，报喜不报忧；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既要想着项目，还得提防竞争者给自己使绊子。身边只有同事，没有朋友，更何谈真心。

　　“你有什么数！”凌小芊真的很气她不爱惜身体，“连三餐都不能按时吃，每天对付两口速食，你能有什么数！”凌小芊一想到上次见她那空空如也的冰箱，就心疼不已。

　　郑卉刚要说自己现在每顿饭都好好吃，营养十分均衡，“不速之客”的声音突然出现——穿帮了。

　　“三号床郑卉，记得别吃饭喝水，明早要抽血！”

　　“谁在说话？”凌小芊瞪大眼睛看着视频画面，“你在医院吗？”

　　“没有，是电视剧里的声音啦，”郑卉还想遮掩，“我在公司呢呀，咳咳，最近，那个谁，有歌手要唱某个医疗剧的ost，我……”

　　这番牵强的解释，凌小芊自然不信，况且，她的演技十分拙劣。

　　“十月一小长假我去找你。卉姐，早点休息吧，晚安。”凌小芊并未戳穿她，掰扯这些没有意义。她生病是真，休养身体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其他的，等见面再说吧。

　　郑卉当然不想她来，但她如此坚定，况且自己的身体也确实需要休息，便只胡乱答应了，道一句“晚安”便挂断了视频。

　　梦想，当然比我的命重要啊。
　　夜半，郑卉望着月亮难以入眠，无声地倾诉着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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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一你要去京北啊？郑卉怎么了？”闵秀慧随口问道。

　　家里小，凌小芊虽在厨房打的视频，而且戴着耳机，但客厅的闵秀慧还是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

　　“嗯，十月一去京北找郑卉待两天，她生病了，不过不太严重。”凌小芊照实说，闵秀慧面色如常，但她还是试探地问道，“或者一天也行，可以吗？”

　　“当然可以，”闵秀慧向来不喜凌小芊同郑卉走得近，这次居然没有反对，她又笑眯眯说道，“一天两天都随你，你现在也工作了，思想也慢慢成熟了，知道哪些事是正经事，那些是用来娱乐的玩意儿。懂得关心人、顾念旧情是好事，不过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多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凌小芊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妈。”

　　这几天，凌小芊有事没事就要给郑卉发个消息，有时还会在下班路上和她通个电话。虽然她并未揭穿郑卉的谎言，但也大概猜到她在住院，不过目前看来精神不错，情况应该也没多糟。凌小芊估摸着，应该就是重感冒，充其量引发了肺炎。这样想着，她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不过，单位里的烂摊子却让她伤透了脑筋。

　　除了李妍菲，其他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神情看她。走廊上见到陌生同事，她一如既往地笑着打声招呼，喊声哥姐，对方虽然也都是笑着的，但却再未有人跟她寒暄什么，那笑容也像是碍于情面硬挤出来的。

　　尤其是去办公室取文件，鑫哥总要鸡蛋里挑骨头，敲打她一下。左耳进右耳出，被说两句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凌小芊听习惯了也不觉得多难受了。最尴尬的还是去找淑华姐盖章，都是沈科长已经审过的文件，盖章不过是走个形式，她却要问东问西，将收文、拟文、改文、发文的前因后果、文件内容摘要等等问个便，这样也还罢了，有时甚至找各种理由不给盖：墨汁印得不均匀、装订得不整齐、印泥用完了……总之，盖一次章要跑个两三次才行。

　　李妍菲虽然也有些看不过去，但也只是口头安慰两句，并未提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

　　“要不，妍菲姐，你去盖章吧？”凌小芊被折腾得身心俱疲，手里还有份报告没写完，硬着头皮恳求道。

　　“不好意思啊小芊，我这儿也有一堆着急的活儿！”李妍菲随便搪塞道。

　　淑华姐的百般刁难不过是为了报复那天刘天致的盛气凌人，两人都心知肚明。李妍菲固然可怜凌小芊，但她们的交情并没多深，她犯不上为一个新人得罪淑华姐。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但让凌小芊没想到的是，“盖章”逐渐成为了她的“噩梦”。

　　除了发公文需要办公室的章，凌小芊以科室名义写的公众号推文也需要盖章——宣传科的章。这次，李妍菲没有像刚入职那天领着她去，而是把房间号告诉她，让她自己去。

　　“沈科长已经签好字了，你把这个发文申请交给宣传科陈枫姐就行。”李妍菲把发文申请交给她。

　　然而，任务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敲门进去，“请问哪位是陈枫姐？”

　　“她出去了，你等会儿吧！”另一位姐姐指了指那个粉色调、少女心十足的工位。

　　凌小芊道了谢，站在粉色办公桌旁边。心里想着，有这么可爱的工位，主人应该也很好相处吧。

　　很快，陈枫回来了。个子不高，一头棕黄色的及肩长发，空气刘海垂在额前，妆容精致浓重，穿着蕾丝花边裙子，和她工位的风格一致。只是，年纪不太符合，将近四十岁。

　　“陈枫姐好，我是儿童福利科的凌小芊。这是我们科室的发文申请和稿件，麻烦姐姐这两天发一下。”凌小芊谦卑地说。

　　陈枫直接坐在工位上，将稿件随手丢在桌上，看着发文申请，面无笑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我们科长、分管局长，你这字都没签完呢！”

　　凌小芊一脸困惑，妍菲姐只说交给宣传科就可以啊，便道：“这些也要我们去签吗？”

　　“呵呵，”她冷笑一声，把申请还给她，“当然了！”

　　凌小芊顺从地接过，“不好意思啊姐姐，我第一次弄这个，不太清楚流程。那两位领导在哪个办公室呀？”

　　陈枫面向电脑，不再看她，“每个办公室不都挂着标志牌嘛！”

　　“哦，谢谢姐！”凌小芊拿出手机，“姐，方便加您个微信吗，我把电子版稿件发给您。”

　　陈枫把二维码展示给她，看了看表，快到下班时间了，便道：“你赶紧签字啊，今天签不上就发不了，啥时候签完我啥时候才能给你发。”

　　“嗯，我马上去签，谢谢姐！”

　　宣传科长的办公室很近，凌小芊很顺利地签了字。

　　许是见到陌生面孔，科长有些诧异：“你是业务科室的？”
　　凌小芊点点头，简单介绍了自己。
　　“陈枫呢？”
　　“陈枫姐在办公室呢。”
　　宣传科长笑着摇摇头，“没事了，你去忙吧。”

　　凌小芊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只顾自己的事，见这位科长面善，就指着申请单问道：“科长，这个‘分管局长’是找哪位领导签字呀？”
　　“分管你们科室的林局，分管我们的李局，都在一楼，”科长很爽快地告诉了她，“陈枫让你去签的？”
　　“是，谢谢科长！那我先去签字了！”凌小芊恭敬地退了出来。

　　然而在一楼找了一圈也没见“分管局长”的标志牌，只有几个没挂牌子的房间，凌小芊猜测是领导办公室，可也不敢贸然进去。眼下又即将下班，她便“一事无成”地回了办公室。

　　凌小芊将盖章的经历同李妍菲细细说了，李妍菲先是宽慰她，说推文不着急发，下次她带她去认认几位领导的办公室就好了。而对于陈枫的态度，她则表示惊讶：“枫姐让你去找他们签字？你确定？”在得到凌小芊肯定的回答后，她也只是笑着叹口气，说了句“好吧”。

　　事后，凌小芊也想明白了。
　　据宣传科长和李妍菲的反应看，这八成是陈枫在针对自己。罢了，她在单位的名声已经不算好了，再去找人理论只会雪上加霜。况且，她本是新人，多干点活儿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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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去找领导签签字、露露脸也不见得是坏事。没准哪个领导就看到我们小芊的才华了呢，给你升升官，再介绍个好对象，多好！”
　　闵秀慧如此安慰凌小芊。闵秀慧虽然强势，但凌小芊遇到疑难杂事总喜欢和她念叨，她总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永远乐观自信。虽然是母女，可凌小芊总觉得自己不如妈妈。

　　“什么呀，咱小芊现在这对象不好嘛！”凌贯华抓错重点，“还介绍对象！闺女别听你妈的，要抓紧现在这个富二代，我就看好这女婿！”

　　“我不过随口一说嘛！”

　　凌小芊随便打了个岔，婚恋话题就此结束。但她还是觉得闵秀慧并不认可刘天致，她并不是“随口一说”。

　　好在这一周总算过去了。情场得意，职场失意，也是能量守恒。
　　凌小芊不再细想，收拾好背包，装好给郑卉买的林海特产，就早早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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