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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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术交流为期一周，早就听说外国人公私分明，到点就下班，Ray还期待着享受朝九晚五的日子来着，可Ray眼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下班，又一分分累积过小时。

　　工作上的交流已经停止，但小领导出去打电话，不知在和大领导商量着什么，完全没有人提下班的事，会议室里两个老外，一个负责翻译的外语专业的同事，还有Mong和Ray五个人大眼瞪小眼。

　　一个小老头坐不住，拿着茶杯去续水，路过Mong时看她还在电脑前敲着键盘，语气中满是惊讶。

　　"Oh，you still working."Gerd手握茶杯，迈着悠闲的步子晃进会议室，

　　“Just do a summarize.”

　　Gerd耸耸肩表示理解：“Yeah，you people. I know I know.”

　　从早到晚的工作让Mong时刻都保持在高度的精神紧张状态，时间久了，脑子便转不动，但Mong能感受到他们意识里的下班，是领导和员工所有人公认的下班，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泾渭分明。

　　领导回来时本以为能下班的，可没想到的是，技术交流后的商务接待也落到了研发组的头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Ray和Mong只好陪着客人去了订好的餐厅。

　　用于展现东道主的好客，公司订的餐厅装潢高级，刚进包间的门，Gerd指着餐桌中间摆着的花团，双手边比划着边说。

　　"Oh~ You have those flowers on table."回头对上Mong礼貌的点头后，又继续说到："Just like, you know , a wedding place."

　　"Really？With whom？"Mong笑着向他确认。

　　"Yeah, maybe with your company." Gerd一向喜欢开玩笑，Mong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摆摆手耸肩否认。

　　"No,no,no. Company is work, nobody want to get married with work. We should marry with life. You know, and the flower is life."

　　"Yeah, you are right." Gerd打了个响指保持赞同。

　　一顿饭下来，Mong和Ray带人回公司会议室拿行李，将人送走后Ray一屁股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工位上，看Mong忙完回来，挣扎着起身，眼神边向门外瞟边疯狂示意她，一副做贼的模样。

　　"放心吧，都走了，咱俩也走吧。"Mong看出他的意思，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走！”Ray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眨了眨快睁不开的眼睛，打起精神吼出一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咱公司也得先加他三个小时班！"

　　Mong被他喊得耳朵直震，皱起眉看傻子一样看他，伸手就是一巴掌："发什么神经。"

　　Ray假装很痛地捂住胳膊："救命啊，不让下班，虐待老外啦。"

　　晚上Mong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Lore的课都已经上完，打视频时Mong才打开家门，顾不上换衣服，倒坐在沙发上，边脱外套边跟Lore讲白天的事情："给你讲个搞笑的事。"

　　"嗯，什么？"

　　"今天和德国专家技术交流，有一个点我们一直不懂，有个零件热装需要热装，他给出的工艺规程写先加热一次，但是要盖上保温布冷置一夜，第二天再加热到500℃，你猜是为什么？"

　　"啊？这么奇怪的工艺吗？热装前退火？没听说过啊，难道是特殊的热处理？"

　　"哈哈你看吧，我们也很疑惑，仔细问了之后发现……零件需要缓慢升温，一天的工作时间不够，但他们下班了要回家，所以加热到一半盖个保温布就扔下不管了，第二天再重新加热。"

　　？？

　　Lore倒吸一口气，表情复杂地扬起眉毛。Mong苦着脸向她证明这真的，好笑的同时更对比出自己经常加班的尴尬境地。

　　看她疲惫又强打起精神的样子，Lore很心疼，趴到屏幕前凑近她，像是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轻轻的语气中透露出满满的担心："累不累？"

　　"唔。"Mong知道Lore在哄她，嘴角连同肩膀一起耷拉下去，整个人顺势瘫在沙发上，发出小狗可怜地声音。

　　Lore很想抱抱她，如果自己能在身边的话，会不会就好一些？突然又遗憾自己不能陪着她，强烈的心疼在心里溢出来，无处安放，开始转为自责，为什么在Mong最困难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只能隔空当个旁观者，让Lore觉得自己好没用。

　　然而没来得及再深想，Mong先开了口："累，但是……"

　　Lore的思绪被Mong吸引过去，拉长的尾音中明显是在卖关子，却没有想到蔫儿了的小狗突然又腾的一下坐直身体，握紧拳头兴奋地轻晃着，像是有什么令人激动的事。

　　Lore被她的反差逗笑，刚酝酿出来的情绪被挥散，无语地扶额"吐槽"："喂，你怎么这么有精神？"

　　小狗嘿嘿地笑着，并不说话，看起来怎么，还有些害羞的样子。Lore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一定是憋着什么事情，好奇心突然强烈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笔，拿过手机来坐好，追问她："哎呀快点，"

　　"我觉得自己厉害了。"

　　"嗯？"

　　"我今天和外国人说话了，他们听得懂，好神奇。"

　　原来是这事，Lore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她笑："好歹学了这么多年英语，你自信一点。"

　　"那可是活的外国人哎，而且英语不是他们的母语，他们都能听懂我在说些什么。"Mong回忆着白天的对话，尤其是和Gerd闲聊时的话题，忍不住感慨："我发现文化差异很不一样，在工作和生活之间，他们会有分明的界限，下班和周末会跟家人朋友享受生活。"

　　“确实，”Lore点点头，自己在国外也体会颇深，话锋一转，对Mong说：“你要多向他们学学这些好的习惯，嗯？”

　　Mong听完却笑了："只有生活是自己的，我想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要变得更厉害，这样等你回来，我们能有一个好的起点，不用累死累活地工作加班。"

　　Lore听得心脏一颤，愣了愣，没想到她想得这么长远。二十出头的年纪，是有多喜欢，才能这样成熟地考虑未来？

　　更心疼她，Lore语气软软地叮嘱。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不要……因为我不在，老是熬夜加班。”

　　“你心疼我？”Mong眼睛一亮，她向来是会抓住重点的，享受在被关心的甜蜜中，又故意逗她：“那我可再申请两小时的加班时长了。”

　　“喂，你认真一点。”Lore眯起眼睛警告，自己纠结好久才对她吐露心声，不想让她因为自己不在而这么劳累，这人怎么也不认真听，还故意气她。

　　Mong听闻却笑意更浓。

　　“你笑什么，再笑我生气了。”她这样不注意身体，还嬉皮笑脸，Lore冷了脸给她下最后通牒。

　　轻咳一声，Mong借着抬手掩了掩嘴边的笑意，收敛起情绪，一本正经地凑近屏幕，耐心解释：

　　“我没有不认真，我只是发现你也有这样傻得可爱的时候。”

　　“我不会用经历苦难来证明我有多爱你，我也没有那样幼稚地要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让你心疼。虽然我知道不管怎样你都会心疼我，但我不会利用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你的因果关系完全搞反了，不是因为你我才承受这样的煎熬，而是因为有你，我才能在这样的煎熬中坚持过来。”

　　“没有你的日子，空闲下来的时间更像是惩罚，让我不得不清醒地面对只有自己的生活。我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熬过漫长的夜，天知道每分每秒有多煎熬。相比之下，我宁愿在办公室工作，至少身体上的消耗能占据主动，麻痹神经，不会让我可怜到想你想得要发疯。”

　　“但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能安然地在这样的煎熬中，自得其乐地享受着，纵使时间再漫长，现下度过的每一秒，都是我靠近你的一步，这样想着，就什么都没关系了，我是被希望和开心包围着的。”

　　“所以啊，是因为有你，我才能每天做什么都开心，我不累的，我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我要好好地等你回来。”

　　柔软的心里话怎样都听不够，Lore杵着下巴安静听Mong摇头晃脑地讲着，眼里的目光柔和得要渗出水来，好想回去抱抱Mong，不是她可怜得需要自己，是自己同样很渴望拥抱她。

　　送走德国技术专家，项目进行到了试制的紧张阶段，Mong和Ray一天天忙碌起来，晚上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晚，Mong又成了楼下咖啡店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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