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1月5号，公安局那边没有任何消息，温言着急去了趟公安局，被告知回家等待消息。
　　李琦钰依旧没有去学校，每天把自己锁在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发呆，她再没有哭，可能是眼泪已经流干，就这么抱着膝盖坐着，有时能坐一整天。
　　六号上午，她第一次主动走出房门，面容憔悴，瘦了一大圈，她站在温言面前，说：
　　“妈，我想去学校。”
　　……
　　房间内李琦钰的手机静静躺在床上，没有锁屏，未读消息一大堆，有殷乐乐的，有元宵的，大多都是询问和关心，她没有心情回复，此刻手机屏幕定格在聊天界面，上面有几条微信消息。
　　-怎么没来学校？好多天了。
　　-病了，没事儿。你怎么样？
　　-嗯，好多了。
　　-那就行。抱歉我没陪着你。
　　-没事，总得去面对。
　　-嗯。
　　-跟着光就好了。
　　手机屏幕的最上方，莫以文好大儿几个字格外显眼。
　　天气很好，窗外有阳光，李琦钰给他的备注折射金黄。
　　……
　　李琦钰不敢在人多的时候进出校园，她故意迟了一会儿，等上课几分钟了，才从家出发。
　　她拒绝父亲开车送她，坚持自己一个人走，从家到学校的路并不远，李琦钰走了半个小时。
　　不敢抬头，李琦钰踩着雪，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偶尔注意到路沿没被踩踏过的雪，会蹲下来仔细看，到最后捧在手中，等它们融化成水。
　　雪花洁白，不染一丝污垢。李琦钰垂下的眼眸里竟然是羡慕。她轻轻叹气，白雾在脸前散开，轻轻飘向天空，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校门口没有一个人，李琦钰面对“第一中学”几个大字，犹豫了好久，不自觉的腿软，后退，想要逃离。
　　可是他说要跟着光。
　　最后咬紧牙关，她裹了裹校服，迈步走了进去。
　　没有回教室，元宵在知道李琦钰要返校之后告知她先来办公室找自己，李琦钰脚步迈得很快，径直走向一楼的语文办公室。
　　站在门口，李琦钰低着头，弱弱得喊了一声“报告”。
　　办公室空荡荡，只有元宵一个人，在听到这声“报告”后她猛的将脑袋从臂弯中抬起，看向门口的眼睛有些惺忪，之后立马清醒。
　　有阵风吹来，掀起李琦钰的发丝，下一秒，有人抱住了她。
　　李琦钰愣住，一直低着的头抬起，眼睛不可思议的向一边瞥去，她看到了元宵的发尾，感受着元宵的体温。
　　隐隐约约听到了元宵的哭声，突然间伤心委屈一股脑翻了上来，李琦钰鼻子有些酸，但她强忍着，没有流泪。
　　元宵什么话也没说，她知道，有时候成段成篇的安慰，还不如一个拥抱更能给人温暖。
　　她心疼怀里的这个孩子，这样的事情换做是元宵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李琦钰还是一个只有17岁的未成年的高中生。
　　元宵吸了吸鼻子，心里突然有些疼。
　　拥抱只有短暂的几秒，元宵松开李琦钰，抬手抹抹眼睛，随后将李琦钰领进屋，让她坐下之后，看了她好久。
　　元宵突然问：“你决定了？”
　　李琦钰点点头。
　　元宵叹口气，继续说：“莫以文……我没告诉他，这事现在只有殷乐乐知道，你不用担心。”
　　李琦钰点点头，突然有些呜咽。
　　“有什么要帮忙的，找我就好。”
　　李琦钰点点头，强行将泪水忍了回去，她对元宵笑笑：“谢谢老师。”
　　笑容苦涩，不自然，甚至有些凄惨。
　　元宵最后望着李琦钰，本来准备好的安慰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孩子坚强的让她心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口，说的却是：“好好生活。”
　　李琦钰回答：“我知道。”
　　我知道，跟着光就好了。
　　“嗯，那你先回教室吧，有什么需要一定第一时间找我。”
　　李琦钰最后一次点头，在眼泪喷涌而出之前逃离了办公室。
　　泪水横了满脸，李琦钰走进教室前到水房洗了把脸，头发，衣领，拉链，还有裤腿，她将一切收拾井井有条，最后站在紧闭的教室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报告”。
　　“进来吧。”英语老师声音不大，但教室里安安静静，李琦钰可以听得清楚。
　　推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李琦钰心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海啸，她感到有无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当异类一样审视，可当她抬起头后发现并没有，众人只是被开门声吸引，短暂将目光投过来，之后便又趴下一大片。
　　李琦钰的目光看向最后一排，莫以文似乎是睡的很熟，此时没有抬头，像是没听见开门声一样。
　　她松了口气，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殷乐乐昏昏欲睡，在看到李琦钰之后眼前一亮，从她推开门，看着最后一排愣了一下，一直到坐回座位，都在笑着看着她。
　　“来了啊。”殷乐乐低声说。
　　“嗯。”李琦钰没敢看她，匆匆的回应，之后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自己的桌子。
　　殷乐乐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开始帮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李琦钰进教室时已经上课半个多小时，因此她坐好没多久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英语老师看了看满教室趴下的人叹了口气，轻轻的说了句下课便拿着书往外走，在老师踏出教室门后，殷乐乐的胳膊很自然的搭上了李琦钰的肩膀。
　　“怎么样，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她笑说道。
　　李琦钰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她随口答应着，但眼睛始终不敢看同桌一眼。
　　“你知道吗我可担心死你了，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昨天晚上我甚至都想问问莫以文你家在哪儿去找你了。”殷乐乐松开李琦钰的肩膀，胳膊搭在桌面上自顾自的说。
　　李琦钰没有说话，但她转头看了殷乐乐一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同桌身上，好耀眼好耀眼，李琦钰有些看不太清。
　　“哎对了，这几天你错过好多课呢。”殷乐乐说着也转头，对上了李琦钰的眼睛，后者短暂的愣了一下，慌忙把眼睛移开。“数学又上了两节，我看看……哎李琦钰你脖子怎么了？”
　　殷乐乐注视着李琦钰的脖子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处淤红，上边结着痂，看样子曾经流过血。
　　李琦钰闻言摸了摸脖子，摸到痂时突然慌乱起来，那是那天在浴室用力过猛搓伤的，慌乱中拉过衣领，挡住伤口。
　　“啊没什么，我没事……没事……”
　　“李琦钰。”殷乐乐说着，语气沉缓下来，就连眼神也变得暗淡几分。“我知道的，李琦钰，别怕。”
　　她说着抬手，拉开李琦钰挡着脖子的衣领，看着那处伤口，莫名的心疼。
　　李琦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殷乐乐伸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伤口，就在摸上的一瞬间，李琦钰条件反射般的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很大，有些疼，殷乐乐忍着，她感到那处伤口热的发烫，灼伤的感觉顺着胳膊直冲心脏。
　　不知为何，殷乐乐竟然也哽咽起来，她握着李琦钰的手，心痛到弯腰，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说着：
　　“我好怕，李琦钰我真的好怕，你答应我别做傻事好不好，你要好好的，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好。
　　李琦钰说不出话。
　　我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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