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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经过一日的急行,从都城出发向西行去阻击回鹘人的大军已行到了陇右道,在秦州驻扎。不出意外,按回鹘人的行军速度,两军估计会在兰州碰上,然后有一场大战。按照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回鹘大军确实还在朝都城方向进军,于是那些个将领也顾不上休息了,连夜商讨好战场上的对策。
天一亮,休整好的军队又继续向西北进发。
越往西行去,周遭的景致越是荒芜,而要快速到达兰州,必定要经过好几处戈壁。这次行军由那几个年轻的将领领头,由于他们的归顺得到了刘丞的重用。但这些将领缺乏经验,又刚愎自用,不听从其他有经验的的将领的建议,是以今日还没到中午,大军就在戈壁里迷了路。
领头的将领们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带错了路,但又不肯去询问其他的将领,于是大军便在这戈壁滩里越走越乱。
其中一位姓胡的将士实在是急不可耐了,策马赶到了大军的前头将队伍拦下。
领头的人登时怒目而视:“胡先礼,你做什么!”
胡先礼丝毫无惧,只肃容道:“别再绕了,再绕下去我们只会死在这戈壁滩上。胡某曾出兵西北,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是以前来自荐领路。胡某无意建功,只一心报国,绝不愿抢各位将军功劳,只目前退敌才是第一要务,还望各位将军包涵。”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实在挑不出错来,领头的几个将士互相看了一眼,没作声,算是默许了。
胡先礼却并不在意他们是否同意,当即便高声下令:“全军听命!”
然后整个军队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行,一个时辰后,众人已走出了这片戈壁滩。
至此,胡先礼心里虽松了口气,但面上仍是愁眉深锁。目前最大的问题已不是他们将在哪里碰上回鹘军队,而是现在整个军队里人心不合,虽然人数众多,但真打起来只怕会乱作一团,忘了究竟在打什么。
刘丞钦点的那几个领头的将士对他们这帮曾跟过宋虞山或者刘郢行军打仗的将领十分警惕,不但不听取他们的意见,甚至一直在无视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一行人也非常憋屈。有一两个将士心灰意冷,想趁机出走,一是不用受那些人的气,而是不用回长安后面对刘丞的处置。但这两个人都被胡先礼劝了下来。
危难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将才,少一个人,长安就会多一分危险。
到了下午,大军稍作休整,不出意外,晚上便能到达兰州,若是碰上回鹘人,便将有一场硬战,是以胡先礼让士兵们提前休息。
入夜后,风更大了。军队在寒风中艰难前行,西北的寒风卷起沙尘,不少士兵都被迷了眼,好几次军队都不得不停下来休整。
胡先礼算了算时辰,中午派出去的斥候这会应该快与他们会合了,胡先礼便让士兵们原地再休息一会,等风沙不那么大之后再继续前进。
果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斥候便回来复命了。
胡先礼与几个将领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如何?回鹘人到达兰州了吗?”
那斥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露出一脸的疑惑:“回将军,属下骑快马前去查探,但一路上都看不到回鹘人的影子,属下再从兰州往西行了一段路,那段路是回鹘人行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但也没看到一个影子。”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有一将领猜测:“难道回鹘人又回去了?”
另一个将领马上摇头:“不可能,他们带着这么大的优势攻打过来,怎会如此轻易返回?说不定是他们在兰州设了埋伏,看似回去了,实际是引我们前去,然后包围我们。”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觉得十分有理。
胡先礼想了想,问那斥候道:“你可有进兰州城?里面情况如何?”
那斥候回道:“进去了,可兰州城门仍有大周士兵戒严把守,属下问了城门士兵,他们说回鹘人未曾攻打兰州,城里也没有被侵略过的景象,百姓们至多是屋门紧闭,这丝毫不像是被回鹘人设了埋伏的样子啊。”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几个被刘丞钦点的将士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虽然从容,心里早已急开了锅,好不容易有一次表现的机会,若是回鹘人真撤兵了,岂不是到了嘴边的肥肉都丢了?
胡先礼也想不通个中缘由,但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往前走下去不就清楚了?反正按他们预定的计划,今夜也是要到兰州驻扎的,等他们到了兰州,严守兰州城,即便回鹘人又来了,他们也能依靠兰州城来阻击回鹘人。
如此想着,胡先礼跟众将士合计了一下,本着想要建功的心理,那几个原本对胡先礼十分敷衍的将领立马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恰巧这时风沙也弱了,胡先礼往兰州的方向看了看,一咬牙,又领着全军进发了。
一个时辰过后,大军终于到达了兰州。
节度使唐琮收到消息,连忙到城门迎接。原来之前在玉门关节节败退后,唐琮便领着余部奔向兰州等待援军到来,再一同反击。
见到胡先礼,唐琮便道:“按理说回鹘人今夜便会到达兰州,但却不见行踪,唐某今日晌午便派人前去查探,直到能追踪到回鹘人的行迹为止再回来复命。”
胡先礼点头:“有劳唐大人了。”
唐琮苦笑:“唐某戴罪之躯,何来功劳可言。”
胡先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唐大人也尽力了,那回鹘人蓄谋已久,本就打算攻其不备,抵挡不住也实属正常,唐大人不必太过自责,相信陛下自有判断。”
唐琮感激地看了胡先礼一眼,但又想到如今大周易主,若不是为国效命,他还真不想替那反贼刘丞守江山,思及此,唐琮又默默叹了口气。
胡先礼看在眼里,但碍于周围眼线众多,也不好说话,只能又拍了拍唐琮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有士兵来报说前线斥候已归,唐琮连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然后便进来了两个士兵,他们回道:“大人,属下一路往西行去,绕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山头上看到了回鹘军队。”
“如何?他们现在在哪?欲向何处?”唐琮追问。
那士兵皱了皱眉,奇怪道:“他们……是往西北行去,也走得不紧不慢,但专拣小道走,还绕了很多路,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似的。属下不知回鹘人意欲何如,但属下在一个山谷里埋伏时,偷听到回鹘里有人说是撤兵……”
“撤兵?!”唐琮惊叫一声,“怎么可能?你可有听错?”
那士兵又回忆了一遍,肯定道:“属下绝没有听错,他们说的就是撤兵。”
听到这,一位刘丞的将领烦躁地踢翻了一个矮凳,双手叉腰,正要下令追击,势要将那回鹘人杀个片甲不留,胡先礼脸却刷地一下白了,拍了下大腿站起来道:
“不好,长安有变!”
…
长安城。
宫变的风波还未平息,西北又烽火四起,消息传到长安来,百姓们都觉惶惶不安。有的早已收拾细软携家眷往南逃去,有的世代都住在长安,无路可走,只得祈祷神灵,希望战事不要殃及他们。
但无论如何,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入夜后,本应灯火通明、笙歌鼎沸的长安城此时却关门闭户,街道上冷冷清清,毫无人影。百姓们早早入了被窝里,企盼今夜好眠,却又睡不安稳,总怕半夜回鹘人突然就打了进来。有些男人们将砍柴刀摆在床前,以防敌人闯进门来手无寸铁。
夜深了,百姓们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靠近城门的人家却被奇怪的动静扰醒。清冷的夜响起犬吠,然后有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不多时,有几户房子亮了灯。
男人们被自家女人赶起来,随便套了件衫子便哆哆嗦嗦地搓着手往门外行去,把门闩打开,悄悄探出了个脸,发现街道外并无动静,正纳闷,发现隔壁邻居也有人往外看去,几人会心一笑,既无事,又将门关上,返回了屋中。
…
城郊外,静谧的夜烘托出一种不安分的气氛。明月高悬,偶有几片乌云穿过。月光一明一暗,若往郊野看去,看不出什么动静,等风声稍停了,却隐隐听到滚滚的马蹄声传来,像是从诗人梦中奔出的千军万马,正朝着这座城袭来。
远处的军队里,领头的人正是塔塔与胡禄,阿依被他们留在永云,正在床上香甜地睡着。
塔塔响亮地甩了一下马鞭,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这身衣服,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七次看了,但还是怎么看怎么怪异。汉人的服饰虽看起来更精致,但也更麻烦,穿在身上不好舒展手脚,塔塔皱了皱眉头,有些烦躁,但奈何合他身子的只有这身,事情紧急也没时间让他等天亮再去街上买一身。
想到昨夜,胡禄对他说能去长安了,他心里那股兴奋劲儿又燃了起来,等来等去等的可不就是今天吗!可是胡禄话锋一转,说是那王爷又要他们帮忙处理什么事情,塔塔心想,行,这事估计又没谱了。
孰知一觉醒来,眼前竟出现了个熟人。
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在突厥时整日跟在那个王爷与那个娘娘腔身边的那个男的,好像是叫裴什么玩意,另一个字他不大会念。
当时塔塔有点儿懵,一时半会没分清他究竟是在突厥还是在大周,这人不是还在突厥商量议和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早啊小兄弟。”裴劭依旧笑得一脸春风。
可塔塔听不懂汉话,还在琢磨着这人在叨叨啥,下一刻便被裴劭拉了起来,往胡禄的房里拖去。
裴劭和胡禄用汉话在那一顿商量,塔塔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在一旁干打哈欠,偶尔拣两块点心垫肚子。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合计完,胡禄便把方才他们说的事情又用突厥话对塔塔重复了一遍。
塔塔听完后,当场愣住。
什么叫……打扮成大周人,带上兵马去攻打长安??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呀!?
……虽然他倒是想,每个突厥的小勇士,都应该有这样一个小小的梦想。
但梦想归梦想,这事要是真干起来,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塔塔指着裴劭对胡禄叫道。
胡禄这才简单解释了一下缘由,原来是大周的一位皇子谋反了,并控制了城里的军队,如今裴劭他们要强攻进城。而因为裴劭要分一队兵马出来闯进大牢里将那些被刘丞囚禁的将士给解救出来,所以攻城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让胡禄和塔塔这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分一杯羹。裴劭从突厥调回的军队里基本都是年轻的将领,像王宣这样的已经算是经验比较老道了,其他的都不是特别有经验,所以让友军帮一下忙。
塔塔更蒙圈了,他这都碰上了啥事?连天朝上国皇子谋反他都赶上了?就算他这会收拾细软回突厥,也能跟那些个没见识的吹一辈子了吧?
塔塔扶额:“*不对……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攻城是什么概念?长安这样大的一个城,岂是随便可以窥觑的?城里的戍卫队人数应该不少吧……”
胡禄:“*照裴将军的说法,城里的军队早被他们引开了,只剩下一万多人。”
塔塔尖叫:“*一万不是人呐?咱们这不是去送死?”
胡禄:“*裴将军说咱们有三万多人。”
塔塔:“哦……那挺好。”
……
以上皆是后话,但塔塔每每想起这事,仍是觉得事出突然。有时候他也会怀疑为何自己这般幸运,竟能跟着大周的军队去攻打自己的首都,但如今环顾四周,王宣与其他几个将领将他与他胡禄老爹裹挟在中间,看样子不像是请他们帮忙,而是带他们去参观的。
大军一路急行,直到远远看见了长安城门才停了下来。
这时裴劭不知又从何处冒了出来,跟众人汇合。裴劭与几位将领说了什么,众人一片欢呼,军队顿时斗志昂扬,不像是大半夜被叫起来打仗的样子。而裴劭的出现,更加证实了塔塔认为自己是被叫来参观的想法。
胡禄后面有对他说什么因为闯入大牢救人的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裴劭过来带领他们一起攻城。
但这些,塔塔都已听不大清了,不知何时起他已被士兵们那股气势鼓动,他与众人一般,都紧盯着那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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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二更吧,男主要肥来喽
(为啥这几天拼命掉收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