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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定(十二)
就这样,合欢被这样被一群山贼包围着往城外走去,起哄的百姓们也紧跟着他们。陵游和另一个男子则远远的跟在人群后面。那男子时刻注意着陵游,不让他冲动跑上前去。山贼也注意到了这两人,但并没有理会。
经过太子府的后门时,合欢带着诀别的心情任目光在那扇墙上留恋了许久。她当初刚来边城时,就住进了这个院子,许多次从后门和这扇墙上翻出府。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起来。
她又想到了还在里面生死未卜的寓木,她也想起来去年今日爹娘把她推开时凛然无惧的样子。她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爹娘的心情。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在意的人平安,她反而觉得安心了许多。
就在她几乎看不见院子,百般不舍地缓缓回过头时,她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她的泪水潸然而下。
合欢被他们带着到了一处城外的一处山崖,崖边内侧的平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有拿着刀的山寨的人,有一些穿着祭祀衣服的人,也有许许多多带着狂热的目光看着她的百姓。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却满身透着一股憨气的男子。其他山贼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二当家”。合欢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努力忍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接下来,合欢被带到了崖边。她站在崖边,看着下面一望无际的深渊,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几个人穿着祭祀的衣服开始在旁边唱唱跳跳,一个主祭司在认真地念着祈雨的祭文,远处的百姓也开始起了哄,齐声地复述着祭司的话。他们每个都站得笔直,神情庄重又专注,低沉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明明还烈日炎炎。合欢在这回荡的祭文声中感到了一股寒凉。
合欢觉得一股孤独和悲凉由心而生。哪怕自己是愿意赴死,却也不能人群中看到半分的不忍。自己以为是为了大义,可是也许她的性命在这一群人看来不过是草芥,不过是宣泄他们的恨和怨的出口罢了。她一眼望去,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怜悯。他们眼里的冷漠和无情让合欢觉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遗弃的孤独和可悲。
就在合欢觉得万念俱灰就算此刻跳下山崖也没什么时,她看见了人群中一双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那炽热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看透,那双眼睛的主人穿着一身山贼的衣裳,像其他几个人一样半蒙着面。明明是一样的穿着打扮,合欢却知道他不是山贼。她认出了这双眼睛。
是晏归!这是晏归看向她的目光,平静却炽热。
合欢早也猜到府里这么突然出事,晏归和林谋一定也出了事。现在看到他一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知该是喜是忧。合欢匆匆地往晏归周围看了一眼,却没看到晏归身边的人,连林谋都不在。合欢心里升起的希望又陡然熄灭,却多了很多的担忧。晏归虽懂些武艺,但她不指望晏归能一个人赤手空拳斗过这一大群人。
晏归对上了合欢的眼睛,只是不经意地点了点头让合欢放心。合欢也回以晏归一个安心的眼神,她只求晏归不要走向自己。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晏归断送了性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断送了自己未来一国之主的前程,不能任他兢兢业业十几年积攒的民心和声誉毁于一旦。晏归不能靠近!
在晏归和合欢眼神一来一回之间,主祭司停了下来,说了些合欢听不清的话。几个人就走到合欢旁边,作势要把她推下山崖。合欢眼见着晏归就要冲过来,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话说?”矮小的大当家问她。
“既然要求雨,祀文也念了,祈雨的舞也不能少。”合欢淡淡地说道。
大当家和主祭司商量着什么,祭司点了头,合欢回过头看了山崖一眼,依然坚定地往山崖方向迈了一步。
原本万里无云也无风的山崖上,突然风起云涌,大片大片的乌云飘来遮住了日光。乌云间只留下一个缝隙,在这缝隙间,一束光就这样直直地穿过,照在了山崖上。
合欢就站在那束光里起舞。被风吹动的衣摆和长发,她曼妙的身影,那眼神里的虔诚,让周围的人都停住了声响。山崖上一片宁静,只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合欢的每个轻盈舞步却似是一根根针扎进了晏归的心里,让他恐慌。
晏归记得这只舞,合欢说过,这是《绾青丝》那出戏里,女子和男子告别时的一支舞。
约半月前的一个夜里,晏归和合欢在饭后闲聊时,说起了当时他看见合欢在艺馆起舞那日。两人欢笑着说着前因后果,晏归还说合欢跳得好,合欢骄傲地仰着下巴说,“那肯定,我从小可就是艺馆姐姐们最喜欢的弟子了。”
晏归问合欢能不能再跳一次时,合欢却变了脸色。她坐在那里,耷拉着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不行。”
“为何?”
“那是告别的舞,女子下定决心要离开,在这支舞里和男子告了别。”合欢答道,声音里似乎带着些什么情绪,就如同晏归近日在她身上觉察到的一样,晏归却始终不明白那是什么。
“殿下,”合欢抬起了头,看着晏归的眼睛,带着她不常有的有些落寞的语气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告别,你就不要去找我了。”
晏归不明白合欢什么意思,但一听到“告别”两字,瞬间觉得心要跳出嗓子眼里,坐立不安。他急急地走到合欢面前,把合欢紧紧拥在怀里,说,“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
而现在,就在这山风大作的崖边,在生死一瞬的时候,合欢在他面前跳起了这支舞,这支告别的舞。晏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轰鸣,他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合欢这几个月里背后的忧郁,终于明白了她每次抱着自己时的留恋,终于明白了她说那支舞时的忧伤。
她在告别,她一直都在告别,只是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告别,你就不要去找我了。”
晏归发疯了一般冲了出去,使劲挥舞着双手推开旁边的人群,用尽全力跨出每一个步子。身边的山贼看着“同伴”突然发疯,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地围过去。宴归被一群人绊住,摔倒在地。他用力地抬起头伸出了自己的手,隔着骚动的人群看向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退向山崖,直至最后坠入了山崖。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一股寒凉直冲心头。他想要拼命地呼喊,张大的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身边的人群开始骚乱,陵游冲到了崖边却被他身边一直跟着的人一把拽住了。一大群侍卫突然冲上来捉拿那些山贼,山贼开始拿起刀打斗,百姓叫喊着往四处逃窜。
晏归却没有察觉到半分,他跪在地上,在混乱的人群中一步一步向着崖边爬去,似乎只要再往多前一步,就能抓住合欢的手。
就在这时,雷声轰鸣,暴雨如注。山间逐渐起了雾气,如瀑的雨弥漫在整个山崖,又跨过了山,下到了境城,铺满了整个离郡。
离郡的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直到江河湖泊都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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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是这整个故事的源头,祈雨的女子,起舞的身影惊艳了所有人。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断断续续凑成了一个故事。梦里丫鬟撞破了小姐的秘密,被迫替嫁。大旱后没有收成,她被迫去祈雨,雨中她翩翩起舞的样子惊艳了所有人。为了不让替嫁事发,她家人都一次次被害,她也险些被害,但还是侥幸活了下来。我想着,后面应该是要她崛起复仇了。然后这个故事想着想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