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白雪几重深

作者: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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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逼利诱续明火


      周府那顿不欢而散的晚膳,余波并未轻易平息,反而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沉闷地撞击着高墙内的每一个人。
      次日,气氛愈发凝滞。
      丫鬟小厮们行走做事更是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仍在盛怒中的老爷,或是招惹了那位愈发阴阳怪气、浑身是刺的二少爷。
      周承煊与父亲周启恒之间的冷战迅速升级,并且以一种极其难看的方式摆上了台面。
      花厅里依旧灯火通明,菜肴精致。
      周启恒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周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周承宗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周承煊踩着点,依旧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晃了进来,烟灰色杭绸直裰的衣襟微敞,带着一身外面的凉气。
      他刚要如常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周启恒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没有咆哮,却比昨日的暴怒更令人心惊:
      “站住。”
      周承煊动作一顿,挑眉看向父亲。
      周启恒并未看他,只是拿起银箸,夹了一筷清炒芦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家除了铜臭虚伪空无一物,玷污了你高贵的品格,想必也看不上周家这口沾了铜臭气的饭。”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周承煊瞬间绷紧的脸。
      “从今日起,你不必上桌用饭了。周家的饭,配不上你。”
      此言一出,周夫人手中的汤匙“哐当”一声轻响落在碗中,她惊惶地看向丈夫:“老爷,这…这怎么行。煊儿他…”
      “闭嘴!”周启恒厉声打断她,目光依旧钉在周承煊身上,“他不是要跟这个家划清界限吗?我成全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时候再回来吃饭。”
      周承宗眉头紧锁:“父亲,此举是否…”
      “承宗,”周启恒转向长子,语气稍缓,却不容置疑,“这个家,还轮不到他如此放肆践踏。此事我意已决,谁都不必再说。”
      周承煊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愤怒和冰冷。
      他看着父亲那张写满专制和冷漠的脸,看着母亲苍白无措的神情,看着兄长欲言又止的为难,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沙哑,带着浓浓的讥嘲和寒意。
      “好啊,真好。”他点着头,目光逐一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扫过那些精致的官窑瓷器,银光闪闪的餐具,最后落回周启恒脸上,“父亲果然手段高明。用这种法子逼我就范?可惜了…”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地:“您觉得,我周承煊会在乎这一口饭?”
      说完,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花厅,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富丽堂皇和冰冷的家庭权威狠狠甩在身后。
      周启恒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脸色铁青,握着筷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周夫人掩面,发出一声极低的啜泣。
      周承宗深深叹了口气,满桌佳肴,此刻尝来却如同嚼蜡。
      周承煊说到做到。
      第一天,他硬气地饿着肚子,只在外面茶馆随意用了些点心,回来面对周启恒冷厉的目光,下巴扬得更高。
      第二天,他依旧没有低头。
      但少年人的肠胃最是经不起饿,尤其是他这般平日精力旺盛、活动量大的。到了傍晚,腹中已是饥火难耐,咕咕作响,一阵阵空虚感抓心挠肝地袭来。
      周启恒这次是铁了心要磨他的性子,不仅不许他上桌,甚至吩咐了下去,谁也不许私下给他送吃食,否则家法处置。
      周承煊在自己房里烦躁地踱步,自尊和饥饿感在体内激烈交战。
      窗外飘来隐约的饭菜香气,更勾得他胃里一阵抽搐。
      他猛地推开窗,冷风吹进来,却吹不散那燎原的饥饿和满腔的愤懑。
      “呵,好,好得很…”他咬着牙,眼底泛起红丝。
      就在这难以忍受的饥饿和怒火达到顶峰时,他忽然想起,似乎听哪个小厮提起过,后厨那个叫小圆的烧火丫头,偶尔会偷偷在过了饭点后,自己开小灶弄点吃的。
      一股近乎自暴自弃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不是不让他吃周家的饭吗?那他就偏要吃,但不是吃那桌上摆的“体面饭”,他倒要看看,这周家最底层下人鼓捣出来的东西,是个什么滋味!
      带着这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念头,以及最原始生理需求的驱动,周承煊借着夜色遮掩,沉着脸,悄无声息地朝着后厨的方向摸去。
      周府的后厨很大,白日里热火朝天,油烟蒸汽弥漫,入了夜则安静下来,只余下灶膛里未熄尽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轻响,空气里残留着各种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此时已过了戌时,厨娘杂役们早已用完晚饭散去休息。只有一个角落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两个纤细的身影正凑在一起,低声忙碌着。
      是逢盈和小圆。
      逢盈今日被李嬷嬷派去清理库房角落堆积的旧物,那里面灰尘蛛网遍布,还有些受潮发霉的旧物,气味呛人。
      她忙得错过了晚饭时辰,又吸入了不少霉尘,喉咙和胃里都很不舒服。
      等她拖着酸软的腿脚、忍着隐隐作呕的感觉赶到厨房时,只剩下些已经凝了一层油花的、冷硬的残羹。
      她看着那些食物,实在没有胃口,也知道吃了恐怕肠胃更难受,但若什么都不吃,漫漫长夜和明日的活怕是熬不住。
      她正对着那点冷饭残羹发愁,犹豫着是否要勉强自己咽下去,活泼热心的小圆凑了过来。小圆看出她脸色不好。
      “逢盈姐,别吃这些了,”小圆肉肉的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忧,声音压得极低,凑到她耳边说,“我看你脸色白得很,吃了这个冷油冷菜的,夜里该闹肚子了。明日还要做活呢,身子垮了可不行。”
      逢盈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不了,规矩要紧,我忍一忍就好。”她深知在周府生存,谨言慎行、不惹是非是第一要务,私自动火开小灶是明令禁止的,她不想冒这个险。
      小圆却急了:“这怎么是惹事呢。人是铁饭是钢,总不能饿着肚子硬熬啊!况且…”
      她眼珠转了转,声音更低了,“你看你这脸色,万一明天干活时晕倒了,惊动了主子,那不是更惹麻烦?李嬷嬷第一个就要怪罪你看顾不好自己,耽误差事!”
      这话戳中了逢盈的顾虑。
      她最怕的就是行差踏错,引人注目,给李嬷嬷或周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被赶出府去。
      若真因体力不支晕倒,确实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小圆见她神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脸上露出一点狡黠的笑:“你放心,我有分寸。就借用一点灶膛里没熄透的底火,很快就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我正好偷偷留了一小团早上发面多出来的面团,本来想明早给自己蒸个小小的糖馒头解馋的,咱俩分着吃,垫垫肚子,暖和暖和,保管没事。”
      逢盈仍在犹豫,指尖冰凉。
      冒险违反府规让她心慌,但小圆的话不无道理,空着肚子且身体不适,确实更难应对明天的劳作。
      最终她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那我们动作千万要快,要小心。”
      “诶!包在我身上!”小圆见她答应,立刻笑嘻嘻地开始挽袖子,动作却放得极轻,“你来帮我看着点火,别让它冒大烟,我来揉面,很快就好。”
      两人便在这寂静宽敞的厨房一角,如同两只偷食的小鼠般,带着巨大的紧张与一丝不得已而为之的窃喜,悄悄忙活起来。
      小圆手脚麻利地将那小团面揉开,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省下来的少许红糖,小心地包进去,只做了两个小小的、胖乎乎的红糖馒头生坯。
      逢盈则心脏怦怦直跳,格外谨慎地坐在灶膛前的小凳上,负责看火。
      她只添了极少量的细柴,让火势保持微弱而均匀,足以蒸熟馒头却不至于冒出明显烟火气。
      橘红色的火光在她写满警惕的眼底跳跃,映照着她略显苍白却异常专注的侧脸。
      她几乎竖起了耳朵,全身心地感知着厨房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尖因为灶火的温度沁出细微的汗珠,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双总是低垂掩饰情绪的眼睛,此刻映着暖光,竟显出一种难得的柔和。
      她看着小圆忙碌的背影,听着她叽叽喳喳说着府里的趣闻,紧绷的心弦在这静谧温暖的氛围里,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丝。
      这种简单劳作带来的、属于底层仆役之间相互取暖的微小确幸,是她在这冰冷周府里难得能感受到的一点暖意。
      馒头上了小小的蒸笼,白色的水汽渐渐弥漫开来,带着面粉和红糖特有的、温暖香甜的气息,稍稍驱散了逢盈胃里的不适和心头的寒意。
      小圆拍拍手上的面粉,凑到蒸笼边深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又紧张:“哇!好香啊!马上就能吃了!可千万别…”
      然而,就在这时,厨房虚掩着的后门被人“吱呀”一声猛地推开!
      冷风瞬间灌入,吹得油灯火焰剧烈摇晃,险些熄灭。
      两个女孩都吓得魂飞魄散,惊惶失措地转头望去。
      只见周承煊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背对着外面稀薄的月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显然也没料到厨房里真的有人,而且还是两个人。
      他的目光极快地在惊慌失措、脸色瞬间煞白的小圆脸上扫过,然后,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定在了灶膛前那个猛然站起身、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的逢盈身上。
      她的惊慌失措,她眼底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那丝做坏事被撞破的恐惧,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与他此刻饥火交织的肠胃极度契合的食物香甜气息,都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狠狠拽了他一下。
      小圆最先反应过来,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结结巴巴地行礼,声音里带着哭腔:“二…二少爷,奴婢…奴婢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二少爷开恩,别告诉嬷嬷…”
      她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
      私自动火开小灶,这罪名可大可小,挨打罚钱都是轻的。
      周承煊没有立刻理会她的求饶,他迈开腿,一步步走进厨房,靴子踩在石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两人狂跳的心尖上。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逢盈。
      他看着她像是被冻住一样僵立在灶前,看着她眼底那点罕见的柔和被巨大的惊恐和戒备彻底覆盖,看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几乎要躲到那巨大的灶台后面去,将那只拿着烧火棍的手往身后藏了藏,那分明是心虚害怕的表现。
      空气中那股红糖馒头蒸熟后特有的、朴素却诱人的甜香越发浓郁。
      周承煊的胃部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这声音和他此刻的出现,形成一种极其羞辱的对比。
      他径直走到那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蒸笼前,目光扫过那两个显然刚熄火、正准备开盖的蒸笼,又扫过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私自动火,偷窃食材,开小灶?”他慢条斯理地列举着她们的“罪状”,每一个字都让小圆的颤抖加剧一分,“府里的规矩,看来是没放在心上。”
      “二少爷饶命”小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音。
      逢盈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指尖冰凉。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仅被撞破,撞破的人还是周承煊。他会如何发落她们?
      然而,周承煊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们的意料。
      “正好,”他话锋一转,声音因为饥饿和某种复杂的情绪而显得有些低哑,带着他一贯的、理所当然的少爷腔调,“小爷饿了。”
      说着,他竟直接伸手,无视那滚烫的蒸汽,猛地掀开了蒸笼盖子。
      更大的白色水汽“呼”地一下涌出。
      他毫不在意地被热气扑了一脸,伸手就从蒸笼里,精准地抓起了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馒头。
      白胖的馒头在他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手里,显得格外突兀。烫意让他下意识地掂了一下,却并没有松开。
      “二少爷!那…”小圆急得差点喊出来,又猛地捂住嘴,生怕再触怒他。
      那是她们仅有的两个小小的馒头。
      周承煊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去,成功让她噤声。
      逢盈眼睁睁看着他拿走了其中一个馒头,屈辱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
      那是下人吃的东西。
      他周承煊,锦衣玉食、挑剔讲究的二少爷,怎么会…怎么能…
      周承煊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想法,他拿着那个烫手的馒头,目光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直直地锁着她。
      然后,在逢盈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张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松软的面皮被撕开,内里滚烫粘稠的红糖馅瞬间流淌出来,沾了他的唇角些许。
      他随意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咀嚼了几下,喉结滚动,咽了下去。动作带着饿极了的狼吞虎咽,却又奇异地保持着一种属于他的、别扭的傲慢。
      “嗯,”他像是评价山珍海味般,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逢盈的脸,“也就勉强能入口。”
      逢盈猛地抬起头,眼底涌上全然的难以置信和无法压抑的怒火。
      他抓住了她们的把柄,享用了她们的晚餐,还用这种轻蔑的语气评价?
      周承煊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簇骤然爆亮的火苗。
      他心中莫名一紧,随即涌起的却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和期待。
      对,就是这样。
      生气、发怒、骂他!
      而不是那副死水一样的顺从和麻木。
      他等着她的爆发,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如何用更气人的话去回应。
      然而,逢盈的胸膛只是剧烈起伏了几下。
      不能。
      绝对不能。
      在这里顶撞他,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甚至会连累小圆。
      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几乎尝到血腥味,才将那股几乎冲口而出的斥责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他,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压入那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之中。只有微微颤抖的声线,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
      “二少爷…喜欢就好。”
      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恭顺。
      周承煊愣住了。
      依旧是这该死的沉默!
      他盯着她低垂的头顶,忽然觉得手里的馒头失去了滋味。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几口将那个剩下的馒头囫囵吞了下去。动作有些发狠,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
      吃完了,他粗鲁地用手背擦了擦嘴。
      他看着依旧低头沉默的逢盈和旁边吓得快缩成一团的小圆,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蓦地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命令和理所当然的少爷语调:“明天,”他盯着逢盈的发顶,一字一句地说,“再做这个。小爷我还要吃。”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小圆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二少爷,明天还…这要是被发现了…”
      周承煊不耐烦地打断她:“让你做就做,哪儿那么多废话!”他的目光又扫过逢盈,“被人发现了有我担着,不然你们今天就...”他故意留下半句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说完,他不再看她们的反应,转身便走。冰冷的夜风再次灌入,吹得灯火摇曳。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小圆才“哇”一声哭出来,抓住逢盈的胳膊,浑身发抖:“逢盈姐,怎么办啊。他明天还要吃,这要是天天来,迟早会被发现的,我们会被打死的。呜呜呜…”
      逢盈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她看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心中一片冰凉。
      她轻轻拍了拍小圆的手背,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别怕,先别自己吓自己。先把眼前的馒头吃了,不然凉了。”
      她走到蒸笼前,拿起那个仅存的、温热的红糖馒头,一分为二,将大半塞到小圆手里,自己拿起那小半,机械地吃着。
      馒头很软,很甜,可此刻吃在嘴里,却只剩下满口的苦涩和恐惧。
      “可是,明天…”小圆抽噎着,食不下咽。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逢盈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今晚过去。”
      她不知道周承煊到底想干什么,但眼下,她们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只能被动地承受。
      这座红墙围起的深宅,规矩森严,危机四伏,而她们的命运,似乎总是轻易地攥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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