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账本里的喜欢

　　会计期末考那天，颜煜攥着那只印着小熊计算器的帆布包走进考场时，正撞见周辰从对面教室出来——他考的是上午场的经济法。
　　“加油。”周辰冲她举了举拳头，手腕上露出半截新买的手环，屏幕上跳动着一行字：“今日目标：等她考完。”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颜煜看见他白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的笔，是她上次落在他桌洞里的那支。
　　考到最后半小时，笔尖忽然没水了。她慌乱地翻着笔袋，身后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回头时，周辰不知何时站在教室后门，正举着支同款的黑色水笔，做了个“扔过来”的手势。笔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稳稳落在她桌上。笔杆上贴着块小小的创可贴，是他昨天打篮球擦伤手指时用的那种。
　　颜煜握着笔写完最后一个分录，忽然觉得试卷上的“所有者权益”四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
　　考完出来，周辰果然还在楼下的香樟树下等。手里拎着两杯冰可乐，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他手背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考得怎么样？”周辰把其中一杯塞给她，指尖的凉意混着可乐的甜，漫过整个掌心。
　　“应该……能过。”颜煜吸了口可乐，看见周辰手腕上的手环又换了行字：“下一步：兑现电影承诺。”正想笑，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电影票，边角还沾着点薯片渣。
　　“本来想考完就去的，”周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早上路过影院，看见海报上的记账员在哭，怕你看完心情不好，就换了部喜剧。”票根上的片名《了解你的喜好》，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预算：两杯可乐+你的笑。”
　　电影开场前，周辰去买爆米花，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气球。粉白相间的条纹，系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末端缠着颗小小的算盘挂件——和颜煜帆布包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老板说买大桶送的，”周辰把气球塞到她手里，“看着像你的账本成精了。”
　　电影院的黑暗里，爆米花的甜混着周辰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演到主角算错账闹笑话时，她笑得肩膀发颤，忽然感觉手背被轻轻碰了一下。低头看，周辰的手正悬在旁边，指尖微微蜷着，像只紧张的小兽。颜煜悄悄往那边挪了挪，直到两人的手背轻轻贴在一起。周辰的手有点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屏幕上的光影在周辰脸上明明灭灭，颜煜看见他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比电影里的笑点还要甜。
　　散场时，气球不知何时被他系在了她的帆布包上。晚风把绳子吹得飘起来，像拖着个小小的、会飞的秘密。
　　走到路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笔记本——正是她送他的那本，封皮上的小月亮旁边，多了串歪歪扭扭的数字：520.1314。
　　“这是……”她没忍住笑，“你新学的会计科目？”
　　“嗯，”周辰低头看着她，眼里的认真藏不住，“是‘长期股权投资’，期限是一辈子那种。”
　　气球在夜风中轻轻晃了晃，她忽然想起笔记本上他写的那句话：“所有的借贷，都有温柔的归宿。”此刻掌心相贴的温度，大概就是最好的答案——有些账，从来不需要清算，只需要用一辈子，慢慢记。
　　会计期末考成绩出来那天，布告栏前挤得水泄不通。颜煜踮着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自己，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背。
　　“第三排，正数第五个。”周辰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颜煜顺着他说的位置看去，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他的。
　　“看来你的坏账准备没变成哭脸。”周辰拿出了一根木棍，木棍上还缠着圈透明胶带——是她上次帮他粘断的那根，“算……庆祝？”
　　颜煜忽然想起晚自习时，周辰草稿纸上那个被画成小猫的墨点。
　　“谢啦。”颜煜低着头，周辰没走，就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看着她，手里转着另一根没送出去的木棍。
　　“那个……”周辰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含糊，“寒假有会计实操课，你报了吗？”
　　颜煜愣了下，点头时看见他眼里闪过点不易察觉的亮。
　　“我也报了，”他挠挠头，把手里的木棍又往她这边递了递，“好像……是同一个时间段。”
　　实操课在学校的机房上，二十几个人围着长桌坐成一圈。老师让两人一组做模拟账套，周辰几乎是立刻就搬着椅子坐到了她旁边。
　　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周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这个应付职工薪酬，是不是该提福利费？”
　　屏幕上的表格密密麻麻，颜煜指着其中一行刚想说什么，鼻尖忽然飘过股淡淡的薄荷味——是他刚拧开的风油精，正往自己太阳穴上抹。
　　“昨天看球到半夜，”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指尖沾了点绿色的药膏，“怕等会儿犯困。”
　　颜煜没说话，默默从笔袋里掏出片薄荷糖，放在他手边的键盘上。透明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她特意买的那种，水果味的。
　　做模拟报税时，周辰的鼠标忽然卡住了，屏幕上的数字乱跳。周辰急得皱起眉，手指在鼠标垫上戳来戳去，像只着急的小兽。颜煜凑过去想帮忙，头发不小心扫过他的手背，周辰的动作猛地顿住，鼠标指针在屏幕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
　　“这里，按右键刷新试试。”颜煜的声音放得很轻，视线落在屏幕上，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侧。
　　等系统恢复正常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主机的嗡鸣在安静的机房里轻轻荡开。
　　下课铃响时，周辰从包里摸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块橡皮，粉白相间的，正是上次他在走廊里还给她的那块，只是边角被磨得更圆了，上面还多了个小小的刻痕——像个简笔画的太阳。
　　“我同桌说，这块橡皮特别好用。”他没敢看她，转身收拾东西时，耳根悄悄红了，“下次实操课……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
　　颜煜捏着那块温热的橡皮，指尖划过那个小小的太阳刻痕。窗外的阳光正好，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隔着半拳的距离，不远不近。
　　“好啊。”颜煜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风轻轻托着，落在满是键盘声的空气里。
　　他猛地回头，眼里的惊喜像被打翻的星星，亮得让她忍不住移开视线。
　　那天傍晚，颜煜在书包里发现了另一颗薄荷糖，就躺在那本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旁边。糖纸没拆，却好像已经甜到了心里——原来有些账，不用急着算清，慢慢记着，反而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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