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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扰
两位老人很乐意看到年轻人和气相处的样子,喻连青刚来家里不太熟悉环境,姥姥笑容慈祥转而对江云山说:“满满,你要多和小喻玩,不要像以前那会儿天天跑出去撒欢。”
“小喻不爱出门,你在家,还能有个人和他解解闷。”
姥爷也十分赞同,“我们两个老家伙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潮流啊新鲜话题啊,聊起天来也没意思。满满你跟小喻年纪差不多,一定能玩到一起去。”
江云山正忙着呲着牙撕咬手里的鸡腿,听见他们的话动了动脑袋,接而继续投入手下的这场鏖战。
饭桌上的两只鸡腿,谁也不爱吃,没人动,最后全推到江云山的碗里。
江云山看着碗里左右摆一只,把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底叠得高高,嘴巴立马怨艾地嘟起来,想说点什么,被姥姥瞥一眼后又咽了回去。
“吃完饭,我带你去后院走走。”
江云山的声音宛如隔着一大团棉花透出来,沉闷、含糊。
喻连青抬起脸,看着面色愤然和鸡腿搏斗的江云山,犹豫了一下点头。
大家吃完饭各自收拾了一会儿,村子里的人吃饭早,现在还不过下午五点。
喻连青从行李箱拿出那瓶酒,递到了江爷爷手里。
江爷爷握住酒瓶颈,转动着瓶身上花哨的字体,瞧来瞧去没看出什么门道,小心把酒收起来,口中对喻连青谢了又谢:“难得小喻用心背过来,回去之后一定替我谢谢你爷爷。”
喻连青点头,微笑着轻声应下。
“哎小喻喝不喝酒啊?陪江爷爷喝一杯行吗?”江爷爷迫不及待想尝尝这口美酒。
喻连青见江爷爷要去取酒杯,连忙拦下,“不,江爷爷我不喝酒。”
江爷爷坐回去,手掌不断擦过头顶,笑道:“好,小孩子还是不要沾太多酒,那老头子我就自个喝咯。”
“你也不能喝太多。”
江云山忽然从这两个人中间突兀地挤进来一个白色的毛绒绒脑袋,警告的眼神紧盯着江爷爷,“记得妈妈说的话。再喜欢这瓶酒也不许多喝!”
自己的小心思被揭穿,江爷爷摆起脸,有一点不高兴地哝哝:“记着了记着了。”
江爷爷着急品尝好酒的滋味,心里想着让江云山赶快去其他地方转转,于是劝说他和喻连青到家后院玩:“不是说带小喻看看咱们家院子有什么吗?去吧,去后院逛逛。”
江云山被赶走了也不慌,喊上喻连青出去之前,特意跑到姥姥面前说小话,叮嘱姥姥千万要看住姥爷不要喝过量了。
姥姥微微一笑,显然对姥爷会偷喝的这件事情见怪不怪,让他不用管,只摆着手哄他们出去玩。
江家分作院子的地方大,前院左右有两株茉莉草丛,穿过狭道,江云山领着喻连青踏入了一片菜地式的小后院。
这里红的绿的,颜色分明而和谐,蜜蜂嗡嗡地飞着,蝴蝶倒是少见。
只有一种白蝴蝶,长得小,经常躲在草丛藏着,一旦有人踏进这片后院,转眼就着急忙慌地飞走了。
江云山手指墙边的李子树,回头看着喻连青:“喏,那就是我和你说的李子树,现在果子还有点酸,过几天红了,我们再摘下来。”
这后院许多年前是用来养家畜的,但江妈妈离开荷花村后,姥姥姥爷没什么心思再饲弄这些,加上家畜辛苦养着也不值几个钱,后面就不再养了。
地荒废了也可惜,江爷爷索性建了个围墙圈起来,一半的地方用作建秋千架子,另一半开垦出来平时种点小菜。
那秋千架子是江云山小时候吵着闹说想玩,姥爷亲手便给他做了一个,扎得结实,过了这些年,即便两个成年的大伙子坐到秋千上照样牢固得很,安安稳稳的怎么玩也成。
江云山坐上去,踮脚晃悠,试了几下,很快又站起来。
“要不要玩一会儿?”他问喻连青。
喻连青沉默着摇了摇头。
江云山作罢,引着他去看后院的其他地方。
李子树另一边,三块并排的小田整齐划一,每块田之间的间距一分不差,看上去格外舒适爽心。
东边是黄瓜架,旁边种着西红柿,中央的那块田像苏打饼干,上面被扎出许多密集的小孔,齐刷刷冒出一拇指高的小芽。
“其实这也是菜地。”江云山小心抬脚,步履娴熟越过小田,在西红柿架子前蹲下身,“不过,菜种子前两天才种下。长出来要几天呢。这些黄瓜、西红柿也都没熟。”
喻连青没来过这样的菜地,眸色闪过茫然,踌躇着不知道该把脚往哪里放,在原地踏了两步忽的沉寂下来。
菜地泥土松软,他和江云山隔开了一段距离。
江云山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过来,回过头张望,见喻连青仿佛被玻璃罩锁在那一方寸之地,不由好笑。
“哥?不过来看看吗?里面还有我种的小番茄,苗长可好了,绿油油的。”
喻连青轻微抿唇,敛下眸中的犹豫,抬头应声:“来了。”
这两天太阳大,晒得土地干散,喻连青一路踩过去,鞋面并没有黏上泥土。
喻连青学着江云山的样子,蹲下身子,盯着面前的番茄秧苗,只见努力的绿苗爬满了架子。
江云山指头勾起的藏在叶片里面青绿小果,声音带着期待:“长几天就大了,这里土肥,我的小番茄肯定甜!”
喻连青淡笑,眼眸荡开一片柔和,“嗯。”
“到时候也摘给你吃。”
“……好。”
“欸?”江云山忽然抬头,“你爱吃什么?边上还有一点地方没种上呢,水果、蔬菜,只有生长周期不长,两个月能长出来,那就可以买种子回来种。”
喻连青低着头,不做声。
“反正空着,不浪费,种什么都行。”
想了想,喻连青面露迟疑,自言自语:“葡萄不能长那么快吧。”
江云山眉梢挑起,一字一字蹦出口:“葡萄?”
“现种的肯定是不行了,时间太短,容易长不好是一回事,结果还要等几年。嘿,赵哥那有现成的藤,我去给你薅回来。”
事情被他轻松解决,江云山眉眼有几分得意。
右肩不轻不重地又被撞了一下,喻连青的脊背瞬间挺直,挤在同一条小田垄里面,两人的距离有些亲密。
喻连青颤着手臂,摸上他的扁镜框缓慢扶正。
“会不会很麻烦……”喻连青有些后悔将那句话说出口,他声音那么轻,却还是让江云山听见。
江云山下巴贴在手臂,歪过头盯着喻连青,“这有什么?我们全家也爱吃葡萄,种好了,大家都开心。”
喻连青在和江云山说话,目光却落在前面竹架,“谢谢劳心。”
江云山的唇角忽然往左一动,不爽地垂下眼。
才接触不到半天时间,喻连青习惯了江云山脸上那些鲜活的、富有生命力的表情,在他低下脑袋的瞬间,喻连青几乎同步地察觉出端倪。
喻连青眸中很快惊起了一片涟漪,抿唇思索片刻,微微转过脸,谨慎开口问他:“怎么了?”
江云山的头埋到两腿之间,手臂从膝盖软软地垂下来,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气若游丝:“没什么。”
“……”
天色转变,黄昏和风在这一方小院相融,江云山头上的白色发丝胡乱纷飞,一根一缕都带着淡淡的金黄色。
直到白发蹭到脸颊,喻连青反应过来:“是我的问题吗?”
江云山根本不是把心思藏着掖着的性子,听见他那样问自己,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老躲我?你是不喜欢我吗?你讨厌我什么?”
“我没有讨厌……你。“喻连青身体一顿,无措的字从他嘴唇断续吐出来,即便鼻梁上厚厚的眼镜框也遮不住他的惊讶和慌烦。
他的确有意留心对江云山的言行,时刻保持客气的距离,但不明白江云山的理解怎么突然跳到了“讨厌”这么严重的地步。
江云山猛然抬头,眼皮一瞪,那双眼睛像小狗似的圆溜溜,直直注视喻连青。
“你就有。”
喻连青缄口不言,唇线平直,脸上死板的表情看上去冷漠而无趣。
他一开口,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反驳的语气毫无波澜:“不是。”
江云山这么一听,原本略微低落的情绪瞬间变换,心头忽然喷出了几团火气,“你和别人都不这样说话的!我喊你哥你不应,还叫我走开,你就是讨厌我这种人。”
说完,江云山扭身头转过另一边,鼻翼翕动,气呼呼的动静有点大,喻连青听到后头又更痛了一点。
“对不起,云山。我可能不习惯和人相处,给你造成了误解,实在抱歉。”
喻连青看着江云山,语气不自知带上一种循循善诱的温和:“如果我待人处物的方式无意中伤害到你,或者让你产生困扰,这是我的错,你不要怀疑自己。你很好,很活泼……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江云山第一次听到喻连青连续说出口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夸他的,心里的惊奇早已压灭了那点微末的怒火,身体挪回来和喻连青对视上,后知后觉自己貌似在无理取闹。
脸颊渐渐冒出热意,江云山攥了攥手,他习惯了对姥姥姥爷和妈妈撒娇使性,眨眨眼掩饰他的尴尬,“我也抱歉……喻哥,我那么说话是因为我不想你对我冷冷的。“
喻连青点头:“嗯——”
“嘻嘻哥,你果然人真好。”
江云山抬起澈净明亮的一双眼,黄昏光柔柔地映在他的脸,漂亮得不可思议,他笑着说:“哥!我可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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