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没了库存

　　枯沉第一次正式进组，饰演那个因洛观念一句话得来的小角色——一个只有五句台词、出场三次的校园背景板学生。

　　剧组像个小型社会，等级分明。主演有自己的房车和专属休息区，重要配角也有固定的座位和助理忙前忙后。而像枯沉这样的边缘角色，只能挤在公共休息区的角落，自己拿着剧本默默揣摩。

　　他的出现依旧引人注目。过于出色的外貌在镜头下是优势，在现实的剧组人际里，却成了无形的靶子。尤其是当他“空降”的背景隐约流传开后，打量他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探究、轻蔑甚至敌意。

　　“瞧那样，听说来头不小呢。” “嘁，不就是长得好了点，谁知道怎么上位的。” “小声点，人家可是‘上面’有人……”

　　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无孔不入。枯沉坐在角落，头埋得更低，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手腕上的疤痕在戏服的短袖下若隐若现，带来一阵阵心理性的刺痒。他攥紧剧本，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台词上，但那些冰冷的文字无法驱散周遭的寒意。

　　拍摄并不顺利。他的镜头很少，但每一次站在镜头前，强烈的打光灯和周围所有人的注视都让他呼吸困难。导演的脾气暴躁，一次简单的走位失误，换来的是毫不留情的呵斥。

　　“那个谁！枯沉！你发什么呆？会不会走路？不会演就滚蛋！”

　　枯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僵在原地，海洋般的眼眸里漫上无措和屈辱。周围似乎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剧组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副导演一路小跑过去，声音带着谄媚：“洛少！您怎么有空过来探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洛观念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今天穿得更休闲些，但气场依旧不容忽视。他目光随意地扫过片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僵在灯光下、脸色苍白的枯沉身上。

　　导演也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着迎上去：“洛少，您来看进度？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洛观念没接话，径直走到监视器后，看了一眼刚才拍废的镜头回放。画面里，枯沉像个受惊的瓷器，僵硬又脆弱。

　　“新人？”洛观念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

　　“是是是，新人，没什么经验，正在调教。”导演连忙说。

　　洛观念抬起眼，看向还愣在原地的枯沉，语气平静无波：“我看他外形和角色很贴。李导要求严格是好事，不过新人嘛，多给点耐心。”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导演额头瞬间冒了汗：“洛少说的是！是我们心急了，枯沉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很有灵气！”

　　洛观念不再多言，他走到枯沉面前。枯沉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香气，与他周围混杂的粉尘和汗水味格格不入。

　　“紧张？”洛观念问，声音不高，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枯沉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只能点了点头。

　　“看着我就好。”洛观念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当台下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他并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对导演点了点头：“你们继续。”

　　他甚至没有多看枯沉一眼，就像来时一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片场。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但片场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导演再喊“开始”时，语气缓和了不少。之前窃窃私语的人此刻都噤若寒蝉，埋头做自己的事。甚至有一个场务小心翼翼地给枯沉递了一瓶水。

　　枯沉站在原地，洛观念那句“看着我就好”还在耳边回响。那话语里没有温度，却像一道屏障，暂时隔开了那些恶意的视线和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镜头。

　　这一次，灯光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他努力想象着镜头后面只有洛观念那双平静无波、却掌控一切的眼睛。

　　一条过。

　　没有人鼓掌，但也没有人再出声嘲讽。

　　收工的时候，副导演甚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巴巴地说了句：“今天表现不错，明天继续努力。”

　　枯沉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剧组。晚风吹在他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拍摄地。

　　他知道，今天的顺利，并非源于他的“表现不错”，而是源于那个少年短暂现身所划下的无形界限。

　　一场无声的硝烟，因他而起，又因他而止。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更深的、沉甸甸的认知。

　　他在这里的每一寸立足之地，都建立在洛观念的权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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