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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的鸟儿
闹钟还没响起,陆子佩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晨光尚未穿透窗帘,房间里只有电子钟发出幽蓝的光——04:30。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床底下拖出昨天周进帮他组装好的自行车配件。
螺丝刀碰到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陆子佩立刻僵住。隔壁房间传来床垫的吱呀声,他屏住呼吸,直到听见兄长翻身的动静才继续动作。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照亮他手腕上被链条油染黑的绷带——昨天练习时摔的。
"这次一定要成功。"他在心里默念,将车轮装进车架。周进教他的步骤在脑海中回放:先装后轮,再上前轮,最后拧紧快拆杆。金属零件在寂静中发出细小的碰撞声,像某种秘密的摩斯密码。
05:15,自行车终于组装完毕。陆子佩用校服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他迅速把车推到窗边,刚拉开窗帘就愣住了——窗外站着浑身是露水的陆子衿,手里拿着两盒牛奶,正抬头望着他的窗口。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陆子衿的目光从弟弟的脸移到他身后的自行车,最后落在那双沾满油污的手上。晨风吹乱了他的刘海,露出下面青黑的眼圈。
"我......"陆子佩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借口。自行车零件散落一地,逃跑计划昭然若揭。
陆子衿突然转身走向大门。几秒钟后,钥匙转动的声音让陆子佩浑身紧绷。他下意识抓住自行车把手,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兄长进门后只是沉默地递过牛奶,然后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工具。他的手指拂过沾着机油的螺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前轮快拆杆装反了。"陆子衿突然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这样骑到一半会脱落。"
陆子佩的牛奶盒被捏得凹进去一块。他看着哥哥熟练地调整零件,修长的手指在钢架间穿梭,腕骨凸起的弧度在晨光中格外清晰。那些他偷偷练习两周都没掌握的技巧,陆子衿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
"为什么?"陆子衿最终开口,眼睛却盯着地板上的某点。
牛奶在胃里凝结成块。陆子佩盯着自行车铃铛上自己的倒影,那个扭曲的人像正咧着嘴露出苦笑:"初三教室在一楼。"他轻声说,"你每天在窗外...像监视犯人。"
陆子衿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我只是......"
"我知道。"陆子佩突然打断他,"你怕我变成第二个妈妈。"
这句话像把利刃刺进两人之间。陆子衿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母亲的照片。据说她是在某个清晨离家出走的,只留下一封写着"我受不了了"的信。
晨光渐渐明亮起来,将房间里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陆子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调好的自行车推到弟弟面前:"刹车线太松,我调紧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注意安全。"
这个意外的让步让陆子佩心脏狂跳。他试探性地推车走向门口,兄长却没有阻拦。直到握住门把手时,身后才传来陆子衿压抑的声音:"在放学后七点前...要回家。"
初秋的风扑面而来,带着露水和梧桐叶的味道。陆子佩骑上车时差点失去平衡,但很快找到了节奏。链条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后轮卷起的落叶像金色的浪花。
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突然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防窥膜,但驾驶座上那个模糊的轮廓,分明是应该坐车去学校的陆子衿。
"果然......"陆子佩苦笑着捏紧车把。绿灯亮起的瞬间,他故意拐进一条汽车无法通行的小巷。后视镜里,那辆黑车急刹在巷口,隐约看见有人推门而出。
学校的梧桐树出现在视野里时,陆子佩已经大汗淋漓。周进靠在篮球架下冲他挥手,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成功了?"
"一半。"陆子佩气喘吁吁地停车,"他发现我了。"
周进吹了个口哨,突然指向校门外:"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子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校门口,一米八几的身材在一群校服中格外扎眼。他手里拿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正和保安说着什么。保安点点头,把那东西别在了胸前——是张临时代课教师通行证。
"见鬼......"陆子佩的自行车差点翻倒,"他怎么可能......"
"你哥是学霸吧?"周进若有所思,"我猜他接下来会来当初三的......"
"临时老师。"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子佩僵直地转身,看见兄长站在三步之外,胸前别着崭新的代课证,"李老师请产假了。"陆子衿的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弧度,"接下来的几天,请多指教。"
上课铃拯救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陆子佩逃也似的冲向教学楼,却在走廊被拽住手腕。陆子衿的手心烫得惊人,呼吸喷在他耳后:"放学等我。"这不像命令,倒像某种恳求。
初三(2)班的教室炸开了锅。当陆子衿拿着教案走上讲台时,全班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陆子佩。周进在课桌下踢他的脚,用口型说"你哥真绝"。
"今天讲《风筝》。"陆子衿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目光却始终固定在最后一排。陆子佩低头假装记笔记,脖子后面像有火在烧。
课文里那句"我想追回那风筝,可是我的风筝断了线"被陆子衿念得格外沉重。粉笔在黑板上画出风筝线缠绕的轨迹,最终在某个节点戛然而止。
下课铃响起时,陆子衿突然说:"陆子佩同学留一下。"
周进投来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抱着篮球溜走了。空荡荡的教室里,粉笔灰在阳光中缓缓沉降。陆子衿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那里有道浅浅的刻痕,是陆子佩初一时刻的"正"字,记录兄长连续五天没来接他的日子。
"为什么是自行车?"陆子衿突然问。
陆子佩的指甲陷进掌心:"因为...够不到公交踏板。"这是个拙劣的谎言,他们都知道。
陆子衿轻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生日快乐,虽然还有两周。"盒子里是块运动手表,"有紧急呼叫功能。"他补充道,眼睛盯着窗外某处。
"谢谢。"他机械地回答,却看见兄长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陆子衿转向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你觉得我是控制狂,是囚禁你的狱卒。"
粉笔灰突然变得刺眼。陆子佩盯着地板上的某个斑点,那里有只蚂蚁正搬运着饼干屑。
"那天早晨..."陆子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看见你床头柜里的安眠药。"
蚂蚁摔倒了,饼干屑砸在地上。陆子佩猛地抬头,对上兄长通红的眼眶。那些他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夜晚,那些辗转反侧的煎熬,那些盯着天花板等天亮的绝望,原来都被这双眼睛默默记录着。
"我不是要监视你。"陆子衿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弟弟肩上,"我只是...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你当天陆家那几天收了苦,又因为身体……我只想保护好你,初三毕业后,爸有可能会让我出国……我怕你……”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周进在大喊"子佩快出来"。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陆子佩突然发现兄长的西装外套宽大了许多,锁骨在敞开的领口处投下深深的阴影。
"哥。"他轻声唤道,这是两周来第一次主动这么叫,"我不会消失的。"
陆子衿的下颌线绷紧了。他伸手整理弟弟歪掉的领带,指尖在碰到喉结时微微发颤:"我知道。"他顿了顿,"但我还是会害怕。"
放学时分突然下起大雨。陆子佩站在走廊上,看着兄长撑伞走向校门口的背影。陆子衿的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染黑了裤脚。他没有回头,只是把伞柄握得很紧,指节在暮色中泛着青白。
"你哥今天不送你?"周进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校服外套顶在头上。
陆子佩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雨衣——那是今早陆子衿悄悄塞进去的。他穿上雨衣,走向雨幕中的自行车棚。
一路上陆了佩都在想:哥哥真的会出国吗?为什么要出国?离中考还有多少天?一个月。
在自己家门口和周进道别后正准备摊门进去就看到了哥哥和爸爸在沙发上坐着,应该在商量什么事。
他僵硬的问了一声好就回了房间。
上楼时,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哥哥也在看他。
陆子佩的心颤抖了一下,他感到喘不过气来。陆子佩回到房间抬头望向窗户外阴沉沉的天空,他想:又在下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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