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雨落又逢君

　　今天，黎橘被巷口卖糯米团的吆喝声叫醒的。
　　晨光透过木格窗，在床前铺了片浅金，枕边的折叠木凳泛着梨木的柔光。
　　她揉了揉眼睛，想起昨天程风彦说 “今天要把木料按长短分好”，赶紧起身，抓了块干硬的馒头揣进怀里，往橘园赶。
　　青溪镇的早晨比往日热闹些。逃难来的孩子们在巷口追着玩，妇人坐在门槛上补衣裳，卖糯米团的担子冒着热气，老板笑着给孩子递甜酱：“慢点儿吃，别烫着。” 这些鲜活的烟火气，让黎橘心里软了软 —— 原来安稳的日子，就是能看到这样的寻常景象。
　　走到橘园门口，就见程风彦已经在木料堆旁忙活了。他把长短不一的木料往不同方向挪，额前的碎发沾了点晨露，手里还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黎橘走近了才看清，是歪歪扭扭的 “长”“短”“粗”“细” 四个字。
　　“你来得正好。” 程风彦抬头，看到她手里的馒头，眉头微蹙，“怎么又吃这个？我这儿有热粥。” 他从旁边的陶罐里舀出一碗粥，递过来，粥里还卧着个荷包蛋，冒着热气。
　　黎橘接过粥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粗瓷，心里一暖。现代时，她加班吃泡面，程风彦只会说 “别总吃垃圾食品，影响工作效率”，从不会给她递一碗热粥。她小声道谢，喝了口粥，蛋香混着米香，熨帖了胃里的空荡。
　　“昨天你说的分类法，我试着画了画。”
　　程风彦指着地上的字，语气带着点不确定，“长木料搭棚子当梁，短的做支架，粗的做柱子，细的…… 还没想好用途。”
　　黎橘放下粥碗，捡起树枝，在 “细” 字旁边画了个小方框：“细木料可以做棚子的栏杆，或者给医疗点做货架，分层放药品，这样拿的时候方便。”
　　她边说边画，把现代仓储分类的逻辑简化成简单的图示 ：长的归一类，短的按粗细分，能用的边角料单独放，避免浪费。
　　程风彦看着她画的图，眼神亮了些：“这样分，确实清楚。以前我都是随手堆，用的时候还得翻半天。” 他拿起一根细木料，按她画的标记放在 “栏杆” 那堆，动作比刚才快了不少。
　　两人并肩整理木料，阳光慢慢爬高，橘叶的影子落在地上，晃悠悠的。
　　黎橘递木料时，偶尔会碰到程风彦的手，他的指尖带着木屑的粗糙，却会轻轻接过，避免碰到她的指腹。
　　这种小心翼翼的温柔，让黎橘想起昨天他给她的橘子，甜得不张扬。
　　“黎橘！程师傅！” 程倾阅的声音从医疗点方向传来，手里拿着个空药瓶，脸色有点急，“酒精快用完了，镇上的药铺也没货了，怎么办？”
　　黎橘和程风彦对视一眼，都放下手里的木料，往医疗点走。
　　寺研理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小孩换纱布，听到程倾阅的话，动作没停：“还有多少？省着用，外伤先用水清洗，严重的再用酒精消毒。”
　　“只剩小半瓶了。” 程倾阅把药瓶递给她，“刚才张婶来说，她男人砍柴伤了手，要过来处理，要是没酒精，怕感染。”
　　寺研理停下动作，眉头微蹙。
　　她打开药箱翻了翻，拿出一瓶白醋：“用这个代替，稀释后能消毒，就是气味大些。” 她的语气很稳，没有丝毫慌乱，像在应对一场早已预料到的危机。
　　黎橘心里一动 —— 白醋消毒是现代常识，青溪镇的人大多只用草药，寺研理怎么会知道？她想起昨天寺研理画的医疗点草图，想起她整理药品时的条理，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寺研理和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我去拿水稀释。” 黎橘赶紧说，转身去旁边的水井打水。
　　路过医疗点的货架时，她看到寺研理放在上面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 “十字” 符号，旁边还有一行极淡的字迹 ——“2024.10.05，车祸”。
　　黎橘的脚步顿了顿。2024 年？她怎么知道未来的纪年法。2024年和她穿越的时间只差一年！她回头看了眼寺研理，见她正专注地给孩子缠纱布，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
　　黎橘没敢多问，只是把水打回来，递给寺研理：“要稀释多少？”
　　“一比五。” 寺研理报出比例，见黎橘准确地按比例倒进水桶，眼神里多了点了然，“你…… 也懂这些？”
　　黎橘握着水桶的手紧了紧，小声说：“以前在书上看过。” 这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不用点破，却知道彼此不是 “本地人”。
　　程倾阅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只是拿着稀释好的白醋，笑着说：“还是你们有办法！我去叫张婶过来。”
　　他跑走后，寺研理看着黎橘，语气平淡：“这里的日子，比你想的难。”
　　黎橘点点头。她知道，酒精短缺只是开始，随着时局变化，还会有更多难题。可她看着旁边整理木料的程风彦，看着医疗点里安静换药的孩子，又觉得：难也不怕，至少有人一起扛。
　　中午的时候，张婶带着她男人过来了。
　　男人的手被柴刀划了道口子，渗着血，神色紧张。寺研理用稀释的白醋消毒，他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念叨：“这白醋能管用吗？还是草药靠谱……”
　　“白醋能杀死细菌，比草药快。” 寺研理边说边缠纱布，动作利落，“要是不放心，回去再用艾草煮水洗手，双保险。”
　　她没有强行反驳，而是顺着张婶的话，给出折中的办法 —— 既坚持了西医的逻辑，又照顾了小镇人的习惯。
　　黎橘在旁边帮忙递纱布，看着寺研理的应对，心里佩服。
　　她想起现代时，自己和程风彦争论方案，只会硬碰硬，最后落得被 PUA 的下场。寺研理的冷静和灵活，让她学到了很多。
　　张婶走后，程倾阅拿着个布包过来，里面装着几包草药：“这是镇上老中医给的，说能消炎，我给你们分点，医疗点和棚子都备着。” 他把草药递给寺研理，眼神带着点讨好，“刚才谢谢你，没跟张婶争执。”
　　寺研理接过草药，点点头：“解决问题就行，不用争对错。” 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没了之前的疏离 —— 黎橘看出来，她对程倾阅，多了点认可。
　　下午的阳光很暖，黎橘和程风彦把木料分好了类，整整齐齐地堆在橘园角落，用茅草盖着，防着下雨。程风彦看着分类好的木料，笑着说：“以后找木料，再也不用翻半天了。” 他的笑容很轻，却像橘园的阳光，落在黎橘心里，暖融融的。
　　“对了，” 程风彦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木雕，递给她，“昨天闲下来刻的，你看看。” 是个小小的橘子形状，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橘瓣的纹理，打磨得光滑，能握在掌心。
　　黎橘接过木雕，指尖触到细腻的木质，心里甜丝丝的。
　　她想起现代时，程风彦只会送她 “实用” 的礼物，比如笔记本、钢笔，（严格来说不是送，是在公司行政那里领的办公用品）更别说这样带着心意的小物件。
　　妇女节也是一个女同事一盒签字笔，笔记本，用在工作室记录会议，写工作计划用。
　　她把木雕揣进怀里，小声说：“很好看，谢谢你。”
　　“喜欢就好。” 程风彦的耳朵有点红，转身去收拾工具，动作比刚才快了些。
　　傍晚的时候，杂货铺老板过来了，手里拿着个账本，脸色有点沉：“程师傅，米价又涨了，比上个月贵了三成，再这样下去，棚子里的人怕是要断粮了。”
　　程风彦接过账本，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了，我和镇上的人商量下，看看能不能一起囤点米，压低点价格。” 他的语气很稳，没有慌乱，却让黎橘意识到，时局的压力，已经悄悄压到了青溪镇的头上。
　　“我也能帮忙。” 黎橘说，“绣坊里有不少学徒，我可以跟王氏说，让绣坊也囤点米，算上我们一份。” 她想起现代时做采购方案的经验，批量采购能压低价格，或许能帮上忙。
　　程风彦看着她，眼神带着点惊讶，又很快变成认可：“好，明天我们一起去跟王氏说。”
　　夕阳西下时，橘园里的人渐渐散了。逃难的妇人给黎橘递了个烤红薯，笑着说：“姑娘，谢谢你帮忙整理物资，这红薯甜，你拿着吃。” 黎橘接过红薯，热乎的温度透过布包传过来，暖了手，也暖了心。
　　她和程风彦并肩往镇里走，手里的红薯冒着热气，怀里的木雕带着温度。橘园的风吹过来，带着橘子的甜香，程风彦突然说：“等橘子再熟点，我们摘些晒成橘干，冬天能当零食，也能存着应急。”
　　黎橘点点头，看着他的侧脸，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柔和的光。她突然觉得，就算米价涨了，就算战乱的影子近了，只要能和他一起晒橘干、囤粮食，一起应对这些难题，就不算难。
　　回到绣坊，黎橘把木雕放在床头，又拿出红薯，掰了一半，留着明天给程风彦。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橘叶声，手里握着温热的红薯，嘴角带着笑意。
　　梦里，她和程风彦一起在橘园晒橘干，寺研理和程倾阅在旁边整理药品，逃难的孩子们在橘树下追着玩，阳光暖融融的，橘子的甜香飘满了整个青溪镇。
　　她知道，这梦或许会遇到风浪，可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平安喜乐，就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而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 他们要去跟王氏说囤米的事，要给医疗点补些物资，还要在橘园里多搭两个棚子，为冬天做准备。
　　黎橘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心里满是踏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