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爱人嫁天家

　　处暑后，天气依旧闷热。

　　生辰宴上冲撞郡主的玄猫不是府里谁的，不知是哪个将它捡了回来的，看到它的丫鬟小厮们时不时喂点东西，就在府里养着了。许是那玲珑球在夜里折射着月光，闪着光亮，它急着扑球，意外扑倒了郡主，随着郡主落水在水中溺毙了。

　　段齐宣在府上多留了几日，边调查这事，也陪着他们母女俩。

　　谢鹤望靠在床边，看着话本，任凭旁的徐耀星多番劝她喝药也不听。

　　“我早就好了，不喝不喝。”谢鹤望摆着头，嫌弃地望向药碗。

　　徐耀星耐下心来又劝了几句，见她还是拒绝，将药碗重重地放在床案上，药水荡了小半出来，盯着她，道：“你爱喝不喝了，生病受罪的又不是我。”

　　谢鹤望被药碗砸在桌上的响声，吓了一跳，立马放下话本，马上认怂，好声说道：“姐姐，我错了。我喝，我喝，你别生气。”说着一鼓作气地端着药碗全喝了下去，乖巧地放在桌上，“看吧，一点儿没剩。”

　　段齐宣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岚岚在府里威风惯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降住她。

　　徐耀星转身见燕王来了，微怔住，随后恨不得半个身子躲在纱幔后，深怕燕王深究她以下犯上的罪名。

　　段齐宣坐到床榻边，说：“等你身子好些了，就别继续待在房里，多出去走动一下锻炼身体。”

　　谢鹤望一脸幽怨地望着他，又来了，不知他一年不回几次家，回来就要管教自己的习惯哪来的。

　　段齐宣像是没察觉到自家孩子的嫌弃，接着道：“过段时间，夫子就要来府上了，文课和武课你都得好好学，明白没？”

　　“知道了，知道了！”谢鹤望不满道，没见阿爹时总是心心念念地盼着，真见了有时又觉他烦。

　　见谢鹤望不耐烦的神色，他也没生气，只是说道：“若是耀星愿意的话，也可以随你一起去上课。”

　　“真的？”谢鹤望惊道。

　　“骗你做什么？”段齐宣觉得好笑，看着徐耀星说：“若你愿意，今后就陪着岚岚一起上课，也好在旁看着她。”

　　徐耀星听见他俩突然提起自己，才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是。”随即跪下连磕了几个头来谢恩。

　　估摸着早秋时候，夫子们陆续入了府里头来。这文课有三个夫子，分别教授四书五经、史学、诸子百家，其中讲史学的是个白须蓄得很长的老头，上课很是严厉。

　　徐耀星本就大字不识几个，让她学这些知乎者已的经典，简直不管她的死活。其他夫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讲史学的老头，可不讲究这些，只要他俩谁不认真听课，拿着教鞭就往她俩手上招呼。连讨其他两个夫子欢心的谢鹤望，也在逃难免。

　　武课上，徐耀星倒是学得很开心，特别是用刀和射箭。那位武师傅姓吴，见她虽是女孩，但力大如牛，本只是想教她俩一些皮毛强身健体，不指望御敌，最终还是倾囊相授，恨不得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习得的武艺全部传授给徐耀星。

　　除了那位教史学的夫子外，其他夫子都对谢鹤望的学习不做多余要求。倒是谢裴月时不时会去抽查她的功课，见她学不会，也不责罚，只是说了两句，然后意味深长地叹着气。

　　随着课程越来越难，谢鹤望实在学不进去，有段时间不敢回屋里，害怕见到燕王妃，就躲在攀柏假山里头不出来。

　　徐耀星就在外边默默守着她，有时还会带些糕点茶水来递进去。俩人就这样默契地相互陪着，时不时聊些无关的话题，或是听她抱怨。

　　一年过冬，府上要给所有人量身裁衣，芸香便给郡主和徐耀星量着身长尺寸，谢鹤望这才惊觉徐耀星高她快半尺。俩人每日待在一起，对身高没什么实感，见她高自己半节，谢鹤望有些闷闷不乐。

　　还是芸香安慰她说：“燕王王妃都长这么高，郡主将来也定会和他们一样高挑的。”

　　谢鹤望想想自己阿爹阿娘的身高，这才放心下来，她可不要比徐耀星矮，那太丢脸了。

　　果不其然，十几岁的谢鹤望抽条似的，长得越发高挑，连相貌也变了不少。

　　原本娇俏可爱的婴儿肥也渐渐消了下去，棱角越发分明起来，五官长得更加艳丽浓厚，英气十足。她又常穿着红袍，头发倒是不像小时候那样折腾讲究，只是梳作辫子用发带绑起来，十足十的高傲美人。

　　不过人还是很幼稚就是了，老爱捉弄徐耀星，俩人就这样经常相互闹腾打闹，有时燕王妃来见到，连着将俩人一块训斥一顿。

　　十三四岁的时候，徐耀星发现郡主老是爱偷偷看自己，或是与自己有肢体接触。都是女孩子，这般的触碰本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每当自己扭头看向她时，郡主又害羞地躲了过去，总让自己以为是幻觉。

　　还有便是郡主越来越粘人了，俩人白日里寸步不离也就罢了，晚上她常常是把人哄睡了，才悄悄的回到厢房休息。

　　平心而论，郡主待她倒是极好的，与其说是主仆，有时更像姐妹。穿衣吃住都与其他丫鬟不一样，有时她也会莫名多了几分不属于丫鬟的傲气，看不上旁的仆人。

　　她常弄刀射箭，少不了受伤，郡主见了总是很心疼，让张大夫给她治伤，用最名贵的药。于是，她总见郡主边哭成泪人边给她上药，毛绒绒的脑袋蛄蛹着，有时忍不住上手摸了下触感，就会见郡主红着眼瞪她，可爱极了。

　　燕王长期在军营，王妃一人操持王府大小事物，都没能长期陪郡主。两人都知道郡主对她不一样的情感，但也由着郡主给予她的诸多特权。

　　日子就这样平缓的过去了，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阿爹！”得了燕王回府的消息，谢鹤望着急地往大门外奔去。

　　段齐宣抱住了她，笑道：“哎呦！我的岚岚，怎么长这么高了？”

　　“那是，我现在比耀星高多了。”谢鹤望骄傲道，这才注意到阿爹身后身着软甲的将领，“阿爹，这是？”

　　“岚岚，乖，我有事找你娘亲商量，等下晚膳时我们再聊。”说完，段齐宣就着急忙慌地向主院走去。

　　谢鹤望一脸疑惑地望过去，不过也没当回事就去找徐耀星了。

　　直到晚膳时，她才忍不住好奇问道：“阿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耀星站在一旁，悄悄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

　　段齐宣叹了口气，道：“朝中局势变了，不好说。”

　　一句话，桌上突然变得沉闷起来。听得徐耀星云里雾里的，这些朝政事务，她是一概不太清楚的。

　　谢鹤望停下手里夹菜的动作，看向段齐宣，道：“我不明白，阿爹。”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段齐宣缓缓开口：“当今陛下登基已有十八年，陛下忧国奉公，宵旰忧情，这两年龙体欠安，力不从心，朝中主推太子继位。前日，京中传来急报，太子在围场打猎，被一箭射死，眼下朝中局势大乱。”

　　这个话题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讲实在过于沉重了，谢裴月转过头看向谢鹤望，道：“你现在还小，无需接触这些。”

　　父亲回来的喜悦，也难以让她高兴起来，心事重重地吃完饭后，便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徐耀星不懂她为何因为此时惆怅，但也同往常一般，在她床榻下陪着她。

　　“耀星，若是以后发生变故，你会像现在一样在我身边陪我吗？”谢鹤望突然说道。

　　徐耀星：“当然会，郡主，您若是出嫁，我便当您的陪嫁丫鬟。若是您想出家，我也随您剃了头当尼姑去。”

　　谢鹤望轻笑出声，勾起嘴角，道：“我不会忘记你今日所说的。”

　　“嗯。”大概吧，我应该会这么做，徐耀星心道。她往榻上靠了过去，伸手钻进被褥里，捏了捏谢鹤望的手，搭在一块，仰头瞧着她。

　　这倒让谢鹤望不自在起来了，只要她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徐耀星的额头，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自己的右手也被她抓在手中，温热的触感一直传到她脸上，假装若无其事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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