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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路鸢在谷妈脸上看了又看，认出是谁后笑了一下。
她柔声道：“阿姨上周是不是来过了？这周又不舒服了吗？”
谷妈刚才候诊时就设想了很多一会儿要说的话，此时终于要实战，心情还是有些紧张。
都怪谷清禾在她耳边说了那么多话，现在她也觉得这件事很大。
她点头道：“嗯，还是老毛病，之前补牙的地方有些酸胀。”
路鸢嗯了一声，拆了一支新的压舌板：“来，我看看。”
谷妈只得照做。
半晌时间后，检查终于结束。
路鸢正襟危坐：“新补的材料有点厚，可能有些压到神经，正常来说日常吃饭就会磨损，过一阵就好了。阿姨你看难受的厉害吗？如果特别不舒服我再帮你磨一磨。”
“那我再看看吧，也不是特别难受。”谷妈哂笑道。
她这次补牙主要是修复，本身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找个借口来见路鸢。
路鸢点了点头，眼眸认真的看着她：“那也可以，不需要开药。阿姨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路医生！我还要个事情要问你。”谷妈一把抓住她的白大褂，左右顾盼，见没人过来。
这才压低声音看向路鸢：“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吗？”
“哦……”路鸢拖长音想了一下，也跟着压低声量，两人光明正大的说起了悄悄话。
“阿姨我记得你说你女儿是拉拉，世界观崩塌接受不了对吧。
阿姨你放心，这都是生物自然选择，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这次谷妈不是来找认同的。
光是谷清禾这几天对路医生展现出的浓厚兴趣，就让她不得不接受了这家伙是拉拉的事实。
她吞了吞口水，一边偷看路医生的表情。
一边继续道：“这个我又了解了很多，知道确实没办法，已经认命了。
不过路医生上次你说你也是拉拉，这件事没骗我吧？”
“啊？没什么好骗你，我确实也喜欢女生。”路鸢感觉气血上涌，整个人都快红温了。
她努力从谷妈手里扯回衣袖，眼神落向别处，轻咬口腔内侧的软肉缓解尴尬。
上次谷妈治疗时，路鸢刚跟家里打过电话。
本身是想过一阵休假回家一趟，结果不出所料的从父母那里接受了一系列负面情绪，骂她恶心、说她不跟男的在一起对不起祖宗，不肯老实结婚生子是犯贱。
上班时路鸢情绪挺低落。
给谷妈做治疗时，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起了恻隐之心多问了几句。
得知她女儿刚出柜，这个阿姨实在接受不了，就柔声劝了劝。
一上大学路鸢就出柜了，结果她的父母就跟疯了一样。
又是吵又是闹，明明说了要断绝关系。
但是逢年过节必定打电话过来诋毁，骂她不孝女，让她给家里打钱。
这都几年了他们还不能接受。
这几天又开始闹着让她找对象结婚生子，早日带回彩礼给她弟弟结婚。
路鸢真的不想联系他们了。
她接受了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办法被亲生父母理解这件事。
但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劝说，来拯救那个刚出柜的女生的家庭。
现在看来自己的安慰还挺成功的。
这个本身看上去就很和蔼可亲的阿姨，又一次接受了她的女儿。
路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真羡慕。
见她一副急着下班的样子，谷妈意识到没时间铺垫了。
“哎呀，你看看这个先。”她直接一拍大腿，从手机里翻出专门放谷清禾照片的相册。
强行把手机塞到路医生手里：“那路医生你有对象吗？没有的话能不能跟我家闺女见见？
她今年二十六岁，上个月刚过完生日。
事业算是有成，会做饭、会照顾人、脾气还特别好。
你看她长得也挺好看的吧，眼睛鼻子都随我。”
如果谷清禾此时跟在边上陪诊，听到妈妈这番宛如甩卖临期食品的话语，一定会羞愤致死，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
还好她不在。
尴尬就只留给了路医生。
只见她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在谷妈忍不住问第二次时，终于松了口风。
路鸢声音紧张：“阿姨这种事我们私下谈吧，后面还有病人排队呢……”
谷妈一听有戏，当即打开加好友二维码：“好，你加我，我们慢慢谈！”
见路医生一面不容易。
她眯着眼睛盯着路鸢的动作，见她真的扫码并发送好友申请了这才作罢，迅速通过好友带着笑脸离开。
谷妈出门后，路鸢隔着门还能听到她在门口热热闹闹的夸自己补牙厉害，真是又社死一回。
在呼叫下一位病人前，路鸢一口气喝了半杯冰水，才成功把那股躁动平复下去。
作为一名学历工作尚可，长相身段出众，外在性格友好的成年女性。
她早就不是第一次被人介绍对象。
但这次确实是最猝不及防，最让人难以招架的……
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外向成这样，路鸢的心脏一阵砰砰狂跳。
好在之后的工作都比较简单，她今天成功准时下班。
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谷妈发过来的一长串消息。
【五谷丰登：路医生，我是谷香秀，谷清禾的妈妈。谷清禾就是我家女儿，今年二十六，在游戏公司上班……】
她又把之前在诊疗室说的谷清禾的个人信息复述了一遍。
【五谷丰登：路医生，这是我家女儿照片，你看看喜不喜欢】
【五谷丰登：#影棚艺术照#、#海边大笑照#、#工作证件照#、#系围裙做饭照#、#农场喂鸡照#、#母女合照#】
这些照片的年龄跨度很大，有一看就是学生时代的，也有班味很重的。
各种各样的谷清禾，啪一下全都展现到路鸢面前，打的她措手不及。
只能一张一张的点开看。
谷妈确实没有自夸，她女儿长得确实很好，眉毛睫毛都很浓密，嘴唇不染而红。
连标准证件照这种大家都想藏起来的死亡角度，都拍的很明艳美丽。
意识到自己放大看人家的照片看太久了，路鸢脸颊热了热，迅速切回略缩图。
正好又收到一条消息。
【五谷丰登：哎呀，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别觉得清禾是妈宝女哈。
她很独立的，现在自己一个人住。这孩子有主意的很，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谷妈竟然担心自己误解她的女儿，又特意关照了几句……
看着看着，路鸢眼前一片模糊。
她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
因为观摩到了别人的幸福吗？
路鸢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好的家庭，会有这么好的母亲。
她感觉自己就像阴沟的老鼠一样，阴仄仄的窥伺着外面的光亮。
但现在，这份光亮似乎为她打开了一道缝隙。
路鸢本身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但是合适的恋人好找，好的家庭氛围难求……
如果谷妈能成为她的母亲，那下半生应该会很幸福吧。
思索片刻，路鸢认真打字回复。
^
谷清禾拉着一露营车的食材朝妈妈家走，都是之前她点名要吃的。
有几种香料很难买到，她特意开车十几公里去市里最大的农贸市场找了一趟。
不过既然去了，自然不能白来一趟。
她的车子后备箱塞满了牛腩、牛腱、三文鱼、帝王蟹、青口贝、还有各种时令水果。
用露营车回来运了好几趟。
现在准备去妈妈家给她炖番茄牛肉酱。
刚一开门，就听见里面挺热闹的。
谷清禾当即挥了挥手：“姥姥姥爷，你们今天也来啦。”
谷妈立刻挥了挥手让大家别吱声。
谷姥姥会意，朝她撇了撇嘴，故意做出嗔怪的表情。
“对，来吃苗苗做的肉臊子。上次你光给你爸妈拿，忘记我跟你姥爷也爱吃啦。”
谷清禾缩缩脖子：“那天我做完饭看你跟我姥爷都吃过了，所以没给你带嘛。这次一定，这次买了好多肉馅。”
苗苗是谷清禾的小名，寄托着小时候家长们渴望她能像禾苗异样茁壮成长、抽条结穗的美好愿望。
但是她初中时带同学回家玩，妈妈当着同学的面也叫她苗苗。
然后被同学鹦鹉学舌，后来整个班都开始这么叫她。
谷清禾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从此在家只允许姥姥姥爷叫她的小名。
谷清禾费劲的把露营车拉到厨房，把食材往冰箱里垒。
“意大利面太硬了，你跟我姥爷吃不惯。我给你们蒸点米饭，一会儿拌饭吃。”
跟谷妈对视一眼，谷姥姥挥挥手应了一声：“那感情好，你快做饭吧，我们这圈麻将还没打完。”
谷清禾是那种做事很专注的人，放了首轻音乐，她就埋头开始做饭。
边哼歌边洗菜，干活也不会累。
她一点儿注意力都没有分给叽叽咕咕的家长们。
他们虽然还在打麻将，时不时发出吃啊、碰啊的声音，但注意力其实完全没在手中的小方块上。
谷妈看向谷姥姥一行人，埋头做询问状：“你们说什么时候给清禾说路医生同意见面合适？
她那边说可以见一下，但是这周很忙，家里还有点事。
恐怕到下周才有空，这几天又要给清禾急死了。”
谷爸不明所以：“这有啥不能说的，你现在就说呗。我觉得咱们女儿能等。”
谷妈竖起眉毛：“她能等前几天还能跟贴了催命符一样一直问？我就没见过咱女儿对谁这么感兴趣过。”
谷姥姥深沉点头：“路医生确实好看，我看着都喜欢，要是以后能跟咱们成一家人再好不过。
我看苗苗有眼光的很，喜欢女人多好，女人比男人干净多了，也不用伺候别人。”
对于这种话题，谷姥爷敏感的很。
他在桌下握了握谷姥姥的手：“你们聊天归聊天，不过可要记得我任劳任怨的伺候了你一辈子，这辈子都没让你做饭洗衣服啊。”
他这人比较内敛敏感，年轻的时候看上了明艳大方的谷姥姥，但家里死活不同意。
最后跟家里断绝关系，自愿改姓入赘才跟谷姥姥在一起。
明明相守几十年，但有时候还是会没有安全感。
“又没说你不好。”谷姥姥斜他一眼，“我也眼光好，在男人堆里挑了个好的行了吧。”
见谷姥爷心情终于变好，她终于松了口气。
一锤定音道：“秀儿，你到时候提前一天跟苗苗说，这几天就说好友加上了，但是那边没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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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