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要平安

　　“时小安，哥哥回来啦。”

　　周姨没有去学校找他，那就说明时安没有哭也没有闹，也没有生病，但是他依旧不放心。

　　就在江岁以为时安会抱住他的时候，时安只是站起来垂眸看了他一眼，像不谙世事的恶魔，不带任何感情，微笑唇也没有任何笑意，然后转身抬脚进了别墅。

　　江岁有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的，他不就是军训了六天吗？路谦还质问他为什么跟他晒的时间一样长，为什么他还是没有晒黑？
　　他也没有变化啊。

　　江岁连忙跟着时安走进别墅大门，“闹闹？”

　　时安就跟听不见一样，完全不理人。

　　“岁岁，不是明天早上才回吗？”
　　周姨听到声音之后就从厨房出来，看到江岁穿着军训服就知道肯定是军训还没有结束就跑回来了。

　　江岁脚步未停，“他怎么不理人啊？”

　　“欸，这几天他都没怎么说话，问他什么想回答了就点下头，不想回答就装作听不见。我看他每天吃饭都乖乖吃饭，也没有生病就没有跟你讲，可能就是你离开这几天不太适应罢了。”

　　周姨赶他去洗个澡，这个天出一身汗吹空调迟早得感冒，有什么事情等洗完澡再说。

　　江岁洗澡的时候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没有提前跟时安说他要去军训，所以时安生他气了，但是看他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在生气，倒像是无所谓。

　　说起来，他真就没见过时安发脾气的样子。

　　别人家的小孩吃不到想吃的东西或者吃到不喜欢的东西都会有一点生气，脾气大点的摔东西，脾气小点的就板个小脸，江岁有时候都会自己生闷气摔东西，但是时安完全没有，情绪非常的稳定。

　　兴许是他想吃什么江岁就给什么的原因，时安也从来没有吃不到的烦恼。

　　就算那种垃圾食品，江岁也会给他吃一点，他还怕时安会嘴馋爱吃零食，但幸好时安也只是尝个味道而已。

　　时安不爱吃肉，每次江岁强制将肉喂进他的嘴巴里，他也会乖乖吃下去，没有生气，也不会发脾气，顶多就是皱着一张小脸说“哥哥难吃”。

　　时安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行为比江岁还成熟，有时候他带时安出去买东西碰见插队的行为，他都忍不住想要叫人重新排队，但是如果板着脸去理论的话，可能有些人会觉得这个小孩是在装大人好欺负。

　　时安每次都是拦住他，然后笑着跟插队的人说：“哥哥姐姐你们好像排错队啦！”

　　下一秒插队的人就会乖乖排到后面去，有时候还有些人将手中的小零食送给他。

　　江岁做不到这样，他顶多就是提醒对方插队了，要是还不重新排队，他会直接叫保安。

　　时安好像太乖了，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弟弟应该是任性的，骄纵的，只要不犯法不伤害其他人，就算有点小脾气小毛病，江岁也都乐意宠着他，惯着他。

　　但是时安没有，那么小的一个小孩，连一点小脾气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江岁洗完澡之后直接去了时安的卧室，时安最近很喜欢看一档叫《你要听吗？》的音综，节目会请很多原创歌手去演唱，时安每次看都会跟着唱跟着跳。

　　江岁买小提琴就是因为里边有个歌手演唱的时候用到了小提琴，时安很喜欢那首歌，所以干脆就买了一把给他玩。

　　时安现在窝在被子里用平板看综艺，乖的像只小猫儿。

　　江岁掀开时安的被子，把时安抱了起来，掂了掂，“闹闹，怎么不理哥哥呀？”

　　他现在已经一米七五了，时安长得慢，现在才一米出头。

　　“好像轻了，姨姨不是说你有在好好吃饭吗？怎么都不长肉？”

　　“怎么不说话啊？”

　　“哥哥知道错了，原谅哥哥吧？”

　　“时小安，哥哥求求你了好不好？”

　　“宝贝说句话？”

　　“能不能看一眼哥哥？”

　　江岁抱着时安在别墅各处转了一圈，有一句没一句的逗着时安。如果时安只是单纯的生气，不理他，江岁倒也乐意慢慢哄着。

　　但时安不说话，不看他，只是抱着他的脖子趴在颈间，江岁感觉自己就像抱了个提线木偶一样。

　　整个别墅突然变得很安静，周姨看着江岁慢慢哄着时安，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学校找江岁。

　　江岁以前不说话是本身性子就这样闷，但是时安不一样，他在的地方必定是热闹的，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小孩突然间不出声了，肯定是有点什么事情是闷在心里的。

　　周姨在旁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江岁坐在沙发上，让时安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时安看着自己，“时小安，你想干嘛？”

　　“对不起，哥哥知道错了，跟哥哥说句话吧。”江岁刚想板着脸假装自己非常生气，但是看着时安没有色泽的眼睛，自己又舍不得，“我下次去哪都提前告诉你好不好？”

　　或许提前跟他说自己会有一个星期不回来会好一点，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这是哪位漂亮崽崽啊？能不能看哥哥一眼呀？”

　　“乖乖，别让哥哥担心好不好啊？”

　　“现在哥哥急需你的回应，所以宝宝能不能点点头？”

　　“小祖宗欸……”

　　如果军训的时候江岁只是感到心慌，那现在看着时安的样子，他觉得他快疯了。

　　每说一句都得不到回应的话让他的心就像慢慢沉入海底中。

　　他不怕时安生气发脾气，就算时安把整个家都拆了，把所有东西都摔了，只要能让时安高兴起来，江岁都觉得那是值得的，但是时安没有。

　　时安不理人，就跟自闭了一样，怎么说怎么哄都没有用，就算他的眼睛是看着江岁，但是江岁知道，那双眼睛完全没有聚焦。

　　时安还是坐在他的腿上，左右慢慢地晃着他，“说句话吧，哥哥害怕。”

　　江岁心里是真没底，他不明白自己爱笑爱闹的弟弟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明明周姨还说问了还会点头应人的。

　　宕机的时安让江岁心情特别烦躁，但是还得轻声哄着。他能看出来，时安不是在生气，而是完全没有生气。

　　期间班主任打了电话给江岁，江岁的家长电话是他自己，紧急联系人是周姨跟张叔。

　　班主任老陈的声音就算不开扩音器都声如洪钟，“江岁，你是不是翻墙了？！”

　　“是。”
　　江岁把自己的下巴放到时安的肩膀上，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不太想回答，“我回家了，我过几天再回学校。”

　　时安现在的状态江岁真的一点都不放心。

　　“有什么事情你非得回家？你不知道明天演练啊？你不知道你明天作为新生代表要上台发言啊？！赶紧给我回来！”

　　江岁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是他亲自选的，长得好还是年级第一，一看就是个标杆学生。但是才军训了两天就开始想请假回家，问他什么事情也不说，只说想回家看看，看一眼就回来。

　　看一眼就回来那还看什么？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早就有家长打电话来接人了，用得着自己请假？现在好了，不给批假，人自己翻墙跑了，明天也不回来了，可能后面几天还是上课还见不到人。

　　“我知道。”

　　“你只知道个屁！江岁，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请假理由，否则假是不可能给你批的！”

　　江岁的语气算不得好，“理由就是我想回家，不行的话那就按旷课处理吧。”

　　“那你知不知道旷课会扣分！会记过！会念检讨！林海那么严，有可能会退学你知道吗？”

　　江岁性子也犟，谁也不怕，“那过两天安排一下转学吧。”

　　“你要气死我啊！”

　　旷课是不可能的，转学也是不可能的，自己看好的苗子，自己兜着吧。

　　江岁看着被老陈挂断电话的手机页面，叹了口气。

　　回来两个小时了，时安还是没有搭理他。他想，要是明天之前时安还不搭理人，自己就去江宅找心理医生，总会有办法的。

　　“宝宝，能不能说句话啊？”
　　江岁捏了捏时安的鼻子，时安只是张开嘴巴换气，没有多余的反应。

　　“生气你可以冲哥哥发脾气呀，是不是？哥哥又不会不理你，要是难过了就哭出来好不好？”

　　周姨现在才知道时安的状态有多糟糕，原本只是以为哥哥不在，少了个玩伴安静了一点，等江岁回来后就会好了，可是江岁哄了半天，还是老样子。

　　“岁岁，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

　　他们自然指的是江寓和时娇，但是常年飞的人能靠谱吗？如果是前段时间的时安，或许还能叫一声爸爸妈妈，再不济都会叫声叔叔阿姨好，现在的时安连江岁都不理，还能搭理谁呢？

　　“不用。”

　　但是没等到明天，当天夜里时安就被送去了医院。

　　江岁今晚是跟时安一起睡的，担心时安半夜踢被子着凉就起来帮他盖被子，但是一摸时安的额头就发现热的滚烫。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江岁穿着睡衣，鞋子也没来得及换就急忙忙地抱着时安送往医院。

　　“这是你弟弟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个妹妹呢。”

　　医生看了眼江岁，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的大人，也都是很着急的样子，“你儿子高烧39.8°，不用担心，打个针退烧就行。”

　　“欸，没事就行，我们是孩子的叔叔阿姨，我可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小孩。”周姨听到时安没什么大事之后松了一口气，扭头跟江岁说：“岁岁要不要回家？有我守着就行了，让张叔送你回去。”

　　“不用，医生，我弟弟什么时候能出院？”

　　“欸，你这小孩那么着急做什么？起码得输完液才能走啊，小小年纪怎么就板着脸？又不是什么大病。”

　　医生让他们看着吊瓶的进度，等到快流完的时候记得叫护士换瓶后就走了。

　　江岁看着脸被烧得通红的时安，更加自责了。

　　他给时安弄的是单人房，周姨和张叔也在旁边守着，他让他们睡陪睡床上，自己坐在时安旁边的凳子上，握着时安的手。

　　时安是在半夜两点多的时候醒的。

　　睁眼看到江岁的那一刻，时安眼角一滴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跟他讲他不回家？为什么不打电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去哪了？为什么上了初中就跟消失了一样，姨姨说好一个星期后就会回来，可是他等了好久，好久，他上完课了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他把他最不爱吃的肉都吃掉了，也没有人夸他，姨姨每天都会做不一样的饭菜，可是哥哥没有跟他一起吃。

　　是他不够听话不够乖吗？是他惹人烦了吗？为什么哥哥不见了，为什么就只剩他一个人，他很害怕，为什么啊？他做错事情了吗？他以为他足够懂事了啊。

　　“宝宝，怎么哭了？”江岁没睡，时安睁眼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从时安一周岁开始，江岁就从来没有见过他掉过眼泪，小时候摔了磕了从来不喊疼，只是皱着小脸说“我没事呀哥哥”。

　　“没事没事，不难受了啊。”

　　周姨他们原本就没睡，听到声音就立马开灯起来。

　　看见时安掉眼泪心疼的一塌糊涂，“诶哟宝宝受苦了，都怪姨姨，是姨姨没有照顾好你。”

　　张叔也很难受，虽说时安出生后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但平时他除了走路吃饭做事慢点，就没生过什么大病，就连小时候发烧也只是三十八度，还照样乐呵呵的。

　　他是个单身汉，平时主要工作就是接他们上下学，有时候送他们去商场游乐园，对于江岁和时安，他是当成亲儿子来对待的，虽然他平时不太会说话，但确实也挺疼他们的。

　　“我出去看有没有粥卖，小少爷肯定饿了。”

　　“我去找医生，诶哟遭罪了要……”

　　江岁坐在凳子上，俯下身子把时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宝宝怎么这么难受啊？”

　　他小时候也发过烧，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那种无力感简直让人脆弱不堪。

　　“哭吧，哭出来就好啦是不是？难受了要哭出来知不知道？”

　　“生气了，受委屈了，难受了，也要记得讲好不好？”

　　“你不讲出来哥哥就不知道你为什么难受了，哥哥也没法哄你啦。”

　　“乖宝，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难受？”

　　江岁喂了点温水给时安喝，还没等继续喂第二口，就看到时安的第二颗眼泪顺着眼角再次滑落，“江岁，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奶音委屈的让江岁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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