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如霜

　　试炼当天一早清晨的阳光斜照在戚择生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头，习惯性的翻身
　　已经睡的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戚择生忘记自己此时正挂在树上，毫无顾忌的转身，落空
　　“哎呦喂！”
　　不出所料，戚择生呈大字形与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被摔醒的戚择生还有点懵，抓了抓头发，迷茫的看向四周。兰苑的大门已经打开，哪里还有沐仲玉的影子。
　　戚择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落叶，她气呼呼的想着如何找沐仲玉算让她在树上睡了一晚的账之时孤云间的钟声响了四声——是卯时，现在本应是去向戚断鸿行礼的时候
　　猛地想起自己彻夜未归，戚择生悔恨的一拍大腿“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她怎么为了跟沐仲玉斗气而忘记给父亲请安呢？
　　戚择生慌忙穿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甩飞的鞋子，赶忙向别苑跑去
　　在她气喘吁吁赶到别苑时，戚断鸿正端坐在正堂，戚宁规矩的站在他身边，气氛好生尴尬。
　　“啊，哈哈，爹起的这么早”戚择生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择生，你这一晚去哪了？叔父和我都担心死了。只差没有通报沐氏与我们一同寻找了”戚宁一见到戚择生就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眉眼间尽是担忧之色。
　　“别管她，在家时就找不到人影，这出来了就像是撒欢儿的野马，我们可圈不得”戚断鸿语气像是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戚择生心中无奈:这惹生气了还是要自己哄啊
　　她屁颠屁颠的上前抱着戚断鸿的手臂，伏在他膝头撒娇道“爹，我不是熟悉熟悉环境，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说完拿起旁边桌上的茶杯双手奉到戚断鸿面前俏皮的挑眉道“择生错了，请父亲原谅，嗯？”
　　戚断鸿原本还想端端架子，傲娇一下，没想到戚择生将手中的茶杯越举越高，只差直接塞到他的嘴里。
　　戚断鸿低眼看了一下戚择生，“噗嗤”突然被她谄媚讨好的小表情给逗笑了，“咳咳”戚断鸿作势清了清嗓子，无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但又好像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快被女儿哄好这个事实，自顾自的起身，踱出了正堂。
　　戚择生看着父亲这般可爱又别扭的模样实在好笑，回头看向戚宁，与她相视一笑。
　　戚宁上前拉她起来，笑骂道“快起来去换身衣服梳洗一下，看看你这一身的灰，去哪疯的？”
　　戚择生只是憨笑“那姐姐为我束发？”
　　戚宁无奈又宠溺道“好，我要为我们择生束一个漂亮的头发。”
　　戚择生扑进戚宁的怀里，她比戚宁高一些，用头蹭着戚宁的脖子需要弯下些身子，画面倒有些滑稽的温馨。
　　“姐姐对我最好了”
　　戚择生的母亲在她四岁时就离开了人世，她与戚宁一同长大，戚宁长她两岁，照顾她的生活，在戚择生的心中阿姐就像是母亲一样的存在，可以让她撒娇打诨，是她调皮捣蛋之后的避风港。
　　她从镜中端详着身后这位优雅从容落落大方，美得让人无法自拔的姐姐，突然开口道“姐，你以后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戚宁刮了下戚择生的鼻子，微微笑道“当然会啊，择生怎么会这样问？”
　　戚择生嘟了嘟嘴，说到“嗯——就是想到有一天姐姐会嫁人，会离开我啊”
　　“那姐姐就一直不嫁人，一直疼着你”
　　“啊？那还是算了吧，姐姐还是不要一直疼我了”
　　戚宁被戚择生的蠢萌给逗笑了，笑着把戚择生拥进怀里。轻柔的说道“我会尽全力护着我的妹妹”
　　我也会护姐姐一世周全。
　　戚择生暗暗的在心中许诺。更用力的搂着戚宁。
　　卯时三刻，缚仙台大殿
　　“大家都轻拿轻放，不要出任何差错。”
　　还有半个时辰试炼大会便要开始，步云门的众弟子作为东道主在进行最后的布置。
　　“注意再检查一下试炼台的吊索”
　　试炼台，也就是宗门青年即将比武的场地，是由铁索吊在缚仙柱上悬在空中，整个试炼台长宽十余丈，犹如飞天的鲲鹏之背，宽阔威严。
　　试炼大会是宗族大会百年不变的环节，由来自各个宗族的青年才俊在大会前抽签决定对手，参赛者可用本族功法，但不可伤人性命。
　　钟鸣五声，辰时到
　　参加了拜礼的宗族齐聚在缚仙台大殿，没有郑重的族服的宽大衣袖的束缚，无论老少都身着劲装，每家族徽更显凌厉
　　“早就听闻应天沐氏财大气粗，如今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是啊，这从前的试炼沐氏从不参加，魁首都是萧家的大公子萧凛常，不知今年的结果如何”
　　“这萧公子能拿魁首也是因为泠皎君没有参加，不然这结果可是要改改喽”
　　大殿中人多，说话的声音也多，所谓修士也有如长舌妇一般议论纷纷的时候。
　　这时人群中最另类的黑色族服缓步来到了 大殿。议论声虽小但仍有人对戚氏三人指指点点。
　　戚断鸿与戚宁是一直墩和的笑着与人敬酒客套。戚择生则是从进入大殿就没有停下过白眼，别人见她吊儿郎当就也不招惹她。
　　人声鼎沸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沐氏家主沐云远进来了，落座在主位上，说到“今日是小辈们展示的机会，我们就看看这宗族的下一代的风采吧”
　　沐伯臣依旧春风和煦的说到“宗族试炼大会现在开始”
　　刚开始的是小宗族的比试，用的功法无不都是将名门的功法改变一些，却没学到要点着实无趣得很。
　　开始的时候戚择生还能坚持着喝酒，应天的酒水不愧是天下驰名，醇香的很，她就这样喝着酒，打量着殿上的人。
　　凌家的大弟子信元君，也是唯一代表宗主而来的小辈，凌玄觞倒是气宇非凡，看他的年纪只比沐仲玉大上两三岁的样子，如此年轻就有了担当家主的气质。只是不知道这功夫与小冰山比起来如何，戚择生心中暗自思量着。
　　有了这样的想法戚择生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沐仲玉，喝口酒，细细端详起来。心中想到:这容貌是好看，就是不爱笑，要多笑笑才好。
　　不过这小冰山的功夫到不错……自己不用法器也只能在他手下勉强逃脱，她已经算得上是天资聪颖，可是沐仲玉的功法似乎仍在她之上，前几次的交手她能感受的出来，沐仲玉并没有用全力
　　只不过……他的一招一式似乎被沐氏的规矩束缚的太久，如此下去，怕是难有突破
　　哎，不对不对，他昨晚抢我的狗狗还狠心让自己在树上睡一晚，我怎么能夸他。想到这儿就像个傻子一样自顾自的摇摇头，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她的这番举动早就惊动坐在对面的沐仲玉，在她再次拿起酒杯仰头喝下时，沐仲玉随即转眸看向戚择生，眯了眯眼睛后再次凝视着试炼台。
　　不到半个时辰，酒劲儿便涌上戚择生的头，也着实是没有事情做，她便拄着下巴，模模糊糊的睡去，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一位与自己一样打瞌睡的修士，看族服这是凌家人。
　　她一下醒了酒，玩心大起的她趁着戚断鸿不注意悄悄的离了坐席，用传音之术对那位打瞌睡的修士道“凌兄，凌兄”
　　她倒是自来熟一般跟人家打招呼。少年一个激灵被她吓醒，向身边看去并没有人跟他说话，疑惑之际又听到“后山有一湖泊，我看你也无趣儿，我们一起摸鱼，去不去？”
　　听到有的玩儿，少年眼中立刻放出光来，看凌玄觞并没有注意到他便悄悄溜出门去。
　　出了大门正左右寻找时，戚择生拍了他的背，少年立即转身，见来人穿着戚氏的族服多少有些吃惊。
　　戚择生十分礼貌的拱手行礼“在下雁鸣戚氏，戚择生”少年听着声音与方才传音给他之人一样便也依样回礼道“在下兰溪凌氏，凌澈，字青池，不知姑娘所说的湖泊在何处啊”
　　“我看公子也是豪爽之人，我们今天就在孤云间好好玩上一玩”戚择生这三日无聊透了，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与自己合得来的，如何能放过。
　　“那就……请吧”
　　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拍即合，趁着人们在缚仙台观看试炼之时偷偷跑去后山抓鱼。
　　且说戚择生凌青池在后山抓鱼，好生自在，但此时的试炼台却是风云变幻，灵力涌动。
　　此时试炼台上的两位是奉元萧氏萧凛常，兰溪凌氏凌玄觞。
　　萧凛常一手执风雷盘，一手将灵力幻化成雷电向凌玄觞袭去。凌玄觞也毫不示弱，一手抚琴，把灵力注入古琴将音韵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灵力的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光亮惊动了后山的两位，戚择生挑眉道“看来这场试炼还有点意思，去看看？”
　　“好像是我哥”说着凌青池放了裤脚飞奔向试炼台。他很少看到凌玄觞动手，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缚仙台大殿的观众们都连连称赞，沐云远也夸奖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沐伯臣笑着福了福身子道“是啊”
　　他自视年长，仗着修为高于天资过人的师弟，可这一点点的优势也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磨殆尽
　　步云门的沐仲玉，听音阁的凌玄觞，还有气势强硬的丹鼎阁萧凛常，三方势均力敌，沐伯臣相信若真动起手来，怕是自己的师弟也只是险胜罢了
　　逐渐场上的局势逆转，萧凛常强劲的雷电攻势在凌玄觞的琴音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他眯了眯眼睛，突然一道雷电向凌玄觞袭去，凌玄觞转身躲避，萧凛常却趁此机会手中暗器运转，直中凌玄觞腹部，他趁着凌玄觞动作迟缓之际引身一掌击中凌玄觞左肩，顺势将他击出试炼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再加上看台离得很远，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所作所为，凌玄觞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这一切却被刚刚赶来的戚择生看了个真切
　　暗器？
　　她生平最恨这种无耻之徒，她不禁不屑的嗤笑“伪君子”
　　凌青池看到凌玄觞受伤可吓坏了，立即上前扶住他，关切道“哥，你怎么样？”
　　“无妨”凌玄觞捂着胸口，却还是很要面子。
　　此时露怯，便是凌氏没了面子，纠结于暗器之事更显得他凌氏输不起
　　相比之下，忍下此事才是上上策
　　只不过他对萧氏的鄙夷更多了几分
　　“好！”第一个叫好的是萧家的宗主萧勇，紧接着看台上便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
　　萧凛常昂着他骄傲的下巴，充满炫耀意味的走到缚仙台的中央，按照在家与父亲说好的，向戚氏发难“今年的试炼大会出现了稀客”
　　说着目光看向戚断鸿的方向，“只不过我们名门正道是不会让某些邪门歪道登上大雅之堂的，不如这样，戚宗主，您听晚辈一言，您不如将永生扇交出来，也好让戚小宗主有资格登上试炼台啊”
　　萧凛常实在明目张胆的挑战戚断鸿，可却无一人阻止，小辈而已若是戚断鸿追究他的过错，便失了长辈风度，若是不计较就只能受了这份气。
　　戚断鸿并未说什么，只是在喝酒，而戚宁作为外戚，是没有说话资格的。这份气他们二人能忍，戚择生可忍不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让旁人欺负到脑门上了，戚择生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石柱后走出，走到萧凛常的身后反讽似的说道“哎呀呀，枉我一直听闻这名门宗族都是极重礼仪道义的”转而语气严肃道“可今日萧公子在这最为尊师重道的沐氏，刚才的话，是该对长辈说的吗？”
　　萧凛常意外，不知如今有谁敢与萧氏为敌，回头看到是戚择生，不屑的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戚小宗主啊，这试炼大会是凭本事说话，若要尊敬，也要凭本事。永生门修习招阴邪道，交出邪器也是应该的”
　　戚择生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嗤笑道“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萧公子是说，如果我打赢你，就会对我父亲，姐姐磕头道歉，是吗？”她这话毫不客气，还有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萧凛常稍稍一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又将他的下巴抬高了几分“正是”
　　戚择生立即道“好！萧公子有魄力，不过你既说我修的是邪门歪道，那我就不用戚氏功法，剑道，更能让公子输得服气”
　　沐伯臣见两位少年剑拔弩张，一副斗鸡模样，适时圆场“戚氏本没有参加试炼大会比试，如今与萧公子比试岂非有些不合规矩？”
　　他这是在给他们二人台阶下，这样重要的场合，若出了什么事，丢的是沐氏的脸面。
　　“涟温君多虑了，就算今日不在试炼台，我们也会私下约战，到时候可就没有不许伤人性命的规矩了，所以呢，这试炼台借还是不借，希望您认真考虑一下”戚择生婉言拒绝了沐伯臣的好意。
　　上位之上的沐云远微微眯了眯眸子，萧氏此番发难在意料之中，可是戚氏的反应倒在他的预料之外
　　萧家长公子连续斩获多次魁首，这戚氏的小宗主不会不知，这般自信的挑衅，怕是有恃无恐
　　这小丫头的功法究竟如何，沐云远倒也想试探一番
　　沐伯臣将目光投向端坐上位的沐云远，在得到师父的准许后才开口
　　“那——好吧，仲玉，将你的浮世借于戚小宗主”
　　戚择生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沐仲玉，只见他将手中的浮世握的紧了些，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练剑之人不会轻易交出佩剑，戚择生心中明了，不愿难为这个小冰山
　　她开口道“唉，浮世是有灵之剑，若我用它你们说我欺负了他”说着目光看向在后山与她拌嘴的少年“小兄弟，将你的剑借我用用？”
　　“谁是你小兄弟，我有名有姓，我叫沐惜”沐惜与戚择生一样时刻不能吃亏，皱着眉头嘟着嘴说到。
　　戚择生被他逗乐，拱手行礼道“请沐惜公子，将佩剑借在下一用？”
　　沐伯臣提醒沐惜不要失了礼仪分寸“沐惜”
　　被警告的沐惜才不情不愿的将佩剑交给了戚择生。
　　戚择生接过佩剑飞身上试炼台，萧凛常紧随其后，站稳身形，不等人喊开始，萧凛常就手中雷电运转，向戚择生冲去。
　　戚择生转身躲开，拔开手中佩剑，只见纯净的蓝色灵力注入剑中，抵挡雷电之力。二人过了三招后，戚择生定住身形，直面攻击，在雷电距离她极近之时，突然脚尖为轴，向一侧躲闪，戚择生抓住萧凛常的手臂，向他身后掰去，绕到萧凛常的身后，一脚踹了他的膝窝，萧凛常一个不稳跪倒在地。刚想起身戚择生就已将剑锋直指他的脖颈。
　　戚择生薄唇轻启“你输了”说完突然在他耳边称呼道“暗器公子”听了这话，萧凛常瞪大了双眼，充满了震惊，没想到戚择生竟看到了。
　　缚仙台上的诸位也是充满了震惊，不过不是因为萧凛常输了，而是因为戚择生周身运转的灵力的纯粹程度是许多正门弟子都望尘莫及的。
　　他们一早就听闻戚断鸿对这位独女十分宠溺，却没想到他竟没有传授戚氏的功法在戚择生灵脉之中。
　　这戚断鸿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试炼台上的二人飞身回到缚仙台，戚择生对满脸不平的萧凛常说道“我赢了，还望萧公子能履行承诺”
　　萧勇这时在一旁护着萧凛常“这试炼大会本不该挂什么赌注，戚小宗主也不要咄咄逼人吧”
　　“你？”
　　这般当众毁约的无耻行径简直刷新着戚择生的认知
　　她气的一句话哽在喉咙里，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当萧勇要拉着萧凛常回席之时，一直在旁沉默的渡灵门女道长修洁突然开口道“既是承诺，便该履行，萧宗主不要失了身份才好”
　　此人与世无争，戚择生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存在，没想到倒是能一口咬在理上。不由得对渡灵门的印象都好了许多
　　众目睽睽之下，萧凛常这回是骑虎难下，只得向戚断鸿行礼道“戚宗主，对不住了”
　　“萧氏家训就是这样教弟子道歉的吗？”戚择生可不会允许他这样蒙混过去，冒犯她的家人，一定要付出代价才好
　　萧凛常求助的看向萧勇，萧勇撇过头去，没什么主意。
　　如此他便只能向戚断鸿下跪道“戚宗主，晚辈多有冒犯，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还有我姐姐呢”
　　此时萧凛常的眼眸中都要喷出火了，但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对不住了，戚宁姑娘”
　　戚断鸿作为长辈，原本也没有真心怪罪他，只微微笑道“无妨，还望萧公子能好好养伤，不要再这样冲动”
　　“戚小宗主还真是少年英才啊，我宣布，本次的试炼大会魁首是戚氏戚择生”沐伯臣为缓解尴尬开口说到。
　　戚择生立即摆摆手说到“哎哎哎，不用不用，这些虚名我不缺，还是还给萧公子吧”说完忽视了萧凛常想要吃了她的目光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坐席，笑着向戚断鸿骄傲的挑了挑眉。
　　戚择生自顾自的乐呵着，沐伯臣却注意到自己的师弟眉眼微弯了一下，他在笑。沐伯臣不禁心中了然，只是对这个师弟的未来不禁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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