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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宋映溪闻言趔趄了一下,这一动,她方察觉自己已大汗淋漓。
虽知晓自己即使扮成男装也难掩女气,是以她特地以黄粉敷面,再画浓了双眉,将将看起来,也只是个发育不良的哥儿罢了。
他又怎会看得穿她的真身?
莫非!
宋映溪目含愠色地瞪他,血气一下涌上脑门,憋着一口大气,顾不上刀仍架在她下巴上,她手握成拳,一下打在男人的小腹上。
虽力气不大,但胜在攻其不备,刘郢饶是结实受了一拳,吃痛地哼了声,却未动分毫。
“哐当”一声把刀扔在了地上,刘郢换手捏住了她的下颚,一下便把宋映溪制住,宋映溪动也不敢,只怕自己稍有动作便被这男人掐断气管。心中惊于他制敌如此迅速,其实这捏她下巴的举动于刘郢已做过两次,唯手熟尔。
刘郢眯起眼睛,宋映溪感受到了他的压迫和愠怒,但还未等他说话,宋映溪便急急开口:
“我不与你计较,你速带我去见昭王,我这有关系重大的事情要与昭王商议。若是耽搁了,只怕你,担当不起!”
刘郢依然眼里无波,只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若有所思。稍顷他便松开了手,转身离去。宋映溪当真以为他是被自己唬住了,恐遭王爷责难,便不再为难她。
正松了口气,却见刘郢并未向那门口走去,而是在那张俨然是昭王办公的桌案前一甩衣摆便坐下了,端起了桌案上的一盏茶,呷了一口,徐徐道:
“有什么关系重大的事,倒是说来听听,若虚张声势夸大其词,”刘郢顿了顿,声音平静无澜:
“本王打断你的腿。”
宋映溪闻言一愣,反应过来时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本王?神他娘的本王?
难道这就是昭王本人,刘郢本尊?
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宋映溪丝毫不愿去接受那尴尬万分的答案。一张小脸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刘郢,眼见他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那,用一副瞧蠢驴的形容瞧着她。
“咳……”裴劭见场面僵了,忍笑调停,对宋映溪道:“小娘子,你眼前这位,便是如假包换的昭王爷。”
宋映溪暗骂自己没眼力见的。
是了,遥想这军营中,除了昭王还有谁能如此自由出入这营帐的?昨日又是谁能不问身份直接给她一箭的?还有谁能在这军营里摆着一张“老子看谁都不妥敢忤逆老子的都拖下去喂狗”的臭脸的?
还!有!谁?
宋映溪只觉无地自容,自己方才气头上来,“你”啊“你”的叫便算了,之前还想着要到昭王面前告个状,让昭王治治这阎王脸来着,啧,得亏没说出口,不然她真真就要挖个地洞钻回都城了!
假若可以,她多么希望此刻灵魂能够出窍,然后飘到刘郢身边一齐用看蠢货的眼神看她自己。
宋映溪平复了一下内心的狂乱,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和煦的形容,向昭王作了个揖以示歉意:
“怪在下有眼无珠,只因在下从未见过王爷,是以未能及时认出。由事出突然,且关系重大,若有言语不敬之处,还请王爷切莫介怀。”
刘郢挑眉,冷笑一声:“你玩变脸呢?”
宋映溪干笑了两声,心里抹了把汗,又一揖道:
“但在下心中存惑,王爷是如何……如何知晓我是女子的?”
宋映溪咬咬牙,说正事前得先把这笔账算完!
刘郢见她表面毕恭毕敬,却明显咬着后槽牙,唇角一勾,仿佛在嘲讽她的无知。
“这有何难?你体重过轻,男子不会有如此轻巧的身骨。再者你喉口平滑,你莫告诉本王你的喉结留在了娘胎里,还有……”刘郢却堪堪停住了,目光幽微,似是不想再说。
宋映溪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见他不答,裴劭促狭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轻得像春风般,惹得人心窝发痒。
只听裴劭说道:“这第三嘛,自然是小娘子你面上黄粉尽去,浓眉不复,这活脱不是个容姿俏丽的佳人,又能是什么呢?”
宋映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对哦,几经颠沛,又晕乎了一日,再经今早的梳洗,她脸上哪还留着半点黄粉。怪不得今日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全无闷盖之感。原是脸上光润整洁,无粉末覆盖。
宋映溪嘴角抽了抽,回想以前,她若不扮丑示人,恁是个眼瞎的也能瞧得出她是女子的。若不是不知那黄粉已不复存在,她还以为是自己衣衫一整,方才让他识破女子身份。
这么一想,竟是自己冤枉人家了。
宋映溪扶额。
见她羞愧难当,又被裴劭猜中心中所想,刘郢冷笑一声,道:“莫说你是个女子,便是你的身份,不用你说,本王也知道个一清二楚。”
宋映溪惊讶抬头,俨然一副“不是吧不可能你不要骗我”的样子看着刘郢。
裴劭闻言,也饶有兴趣地看向他,十分想知道答案。
无视两人炯炯的目光,刘郢挑眉,幽幽说道:“当今大周辅国大将军宋虞山之女、未过门的襄王妃,”宋映溪瞠目结舌,只听他继续道,“宋映溪,你敢应本王一声吗?”
溜,十分溜。
这都能料中,您怎么就料不中你那弟弟都快把天给捅了?
心里腹诽,表面上仍是毕恭毕敬一揖:“唔……王爷料事如神。”
刘郢打断她的恭维:“说正事。”
宋映溪正欲开口,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裴劭,话到嘴边却生生停住了。
刘郢不咸不淡道:“无妨。”
既他说无妨,宋映溪便再无顾忌,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但她只说了她所知道的襄王的计划,并未袒露她内心深处希望刘郢反杀一手的真实想法。
即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刘郢的脸色越来越沉,周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说完后,营帐里陷入了沉默。
宋映溪不由得抬眸觑了他一眼,只见他那脸色冰冷得让人发怵,她心咯噔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下错棋了。
良久,宋映溪心中已十分忐忑了,忐忑到不敢再抬头看他。
这时刘郢缓缓开口,声音如冒寒气:
“胆敢诬蔑襄王,你可知这是何罪!”
宋映溪没想到自己反被怪罪,惊诧地抬起头,见他面容肃穆,心中难免慌乱焦急,但仍是咬了牙,到他面前跪下,仰起头直视他寒气逼人的目光:
“在下所言绝无虚情!在下明白,王爷断不会因在下这些毫无根据的言论而轻信在下,怀疑自家兄弟,但也希望王爷明白,我绝不会蠢到无半点证据也敢到王爷处离间您和襄王,实是事出突然,十万火急,是以仓皇过来见您,若形势恶化,牺牲区区将军府又有何要紧,但在下不愿因此便断送了……”
堪堪停住,余下的话不必说下去,刘郢已懂得后果之恶劣。
刘郢定定地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因情绪紧张是以长睫微颤,仿佛一只惊弓之鸟,但那眼里的神色分明只有笃定、坚韧,令他想起初春时节破土而出的嫩芽。
赤诚如此,他怎会无半点动容?
那双澄澈的眼眸像白露一般冰凉,刘郢十分想用手将它们覆上。
宋映溪心中焦虑无比,唯恐他不信自己,想再解释,又感觉他神色紧绷,似乎在心里有所计较,便咬了咬嘴唇,不敢多说一句。
就这般沉寂了许久,宋映溪双眸早已垂下,无神地看着地面,心中的绝望在慢慢扩散。就在此时,她看到一只手递到了自己面前。
即使逆着光,她也能看到那手掌骨节匀称微凸,虽布满茧子但曲线流畅,充满力量。
宋映溪抬起眼,不解地看向他,他仍是一副疏离的面容,似是等待着她的回应。
宋映溪蹙眉,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随即便被他反握住,那手稍一用力,便将她牵了起来,不再跪在地上。
“起来说话,地上脏。”
见宋映溪愣愣地看着自己,刘郢淡淡地补了一句。
宋映溪寻思着还要补充些什么,但被他一打断,又不知从何说起了,这正纠结着,便听到刘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如此,你希望本王怎么做?”
见他不再怪罪,宋映溪暗暗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却又停住,小声道:“呃,在下哪敢要求王爷……”
刘郢嗤笑一声,看向她:“少废话,你十万火急跑过来,不就是来求本王的?”
宋映溪咬咬牙,说便说罢,反正她也没有退路了:
“在下,在下是希望王爷能马上撤军回长安,阻止襄王爷的阴谋。若我将军府上下能因此逃过一劫,我与阿爹必定对王爷忠心不二,任凭王爷差遣!”
刘郢冷笑:“凭什么?”
被问得一噎,宋映溪已摸不透他的心思,心里暗骂:这他娘的可是你爹啊!你那忤逆的兄弟都要造反了,你还问我凭什么?
“若你此话当真,本王有的是计谋去阻止襄王谋反,但凭什么要救一个区区的将军府?”刘郢身子向前微倾,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感受到压迫,宋映溪只觉背冒冷汗,咬了咬后槽牙,继续硬着头皮道:“我阿爹多年南征北战,捍卫边疆,在这片土地上洒下热血无数,素闻王爷对大周向来寸土必争,王爷既心怀天下,难道不能明白我阿爹一片赤子之心,不能看在这份上,救他老人家一命?”
这番话说完,宋映溪的身体已微微颤抖。
默了一会,只听刘郢淡淡道:“如此,明日你便领着宋将军的兵马速速赶回都城罢,本王继续往幽州行去。”
宋映溪闻言蹙眉:“不妥。”
“有何不妥?”
宋映溪闭了闭眼迫使自己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说出口。
于是她咬咬牙,把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强压下去,只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方才已说,幽州的动乱是为襄王所致,此乃调虎离山之计,王爷又何必中了他的伎俩,这一去一回,一来耗损了兵力,二来如若都城生了什么变故,王爷只怕鞭长莫及!”
刘郢面向门口,背对着宋映溪,门外的光线透进来,使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一片光华之中。
他唇角微勾:“他既要做场大的,那本王何不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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