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锦瑟付流年

　　待紫曦举着两株桃花和苏灵枢一同进门的时候，萧锦瑟正懒洋洋趴在镂空的梨木花窗前看着窗外的柳树，衣衫半开，长发及地。

　　萧锦瑟闻声慢悠悠地回眸瞥了一眼苏灵枢，“你去哪儿摘的野花？”

　　苏灵枢愉悦地走到萧锦瑟身边，侧身看了一眼萧锦瑟道：“这可不是野花，这可是你们镇南王府养的家花。”

　　萧锦瑟听着她一副意有所指的样子，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你猜我刚去哪儿了？”苏灵枢从紫曦手中接过桃花，闻了闻，转身问萧锦瑟。

　　萧锦瑟连头都懒得回，仍是懒洋洋趴着，无精打采地道，“不猜。”

　　苏灵枢也不恼，接过紫曦递过来的花瓶，细细地插好，摆着萧锦瑟窗边的几上。摆好，拍拍手，颇为得意地道，“真好看！锦瑟你也看看？”

　　萧锦瑟勉强地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苏灵枢退后几步看了看桃花，又凑近闻了闻，叹道，“表嫂不仅兰心蕙质，茶泡的极为好喝，连她院里的桃花，看着都比花园里长得美，闻着香。你说这是为什么？”

　　萧锦瑟没有接话。

　　苏灵枢打趣地凑过来，“你别说，你这个嫂子的确有点意思。”萧锦瑟脑子里浮出沈靖澜被掀开盖头时那一抬眼的风情，晃了神。

　　见萧锦瑟许久没说话，苏灵枢唤了她一声，“锦瑟？你没事吧？”

　　萧锦瑟愣了愣，目光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

　　苏灵枢有些紧张，伸手来给她把脉。

　　萧锦瑟这才轻轻摇头，“没事，我有点累了罢了。”

　　苏灵枢把完脉，拿起桌上的湖州羊毫，开始在桌面上放的宣纸上写起方子来，她的样子很认真，偶尔还停下来思考一下，写到最后几笔，她将笔放回笔架上，轻轻吹了吹宣纸，同萧锦瑟说，“我给你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再多休息几天你就能下地了。”

　　萧锦瑟点点头，想了想问道，“你说她……怎么有意思？”

　　苏灵枢唤来紫曦，递了方子，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这才擦了手坐回萧锦瑟身边，收了玩闹的神情，斟酌了一下语气，“我觉得她怕是不简单。”

　　萧锦瑟还是那副蔫蔫的神情，回了句，“嗯？”

　　苏灵枢想了想，“她在打听你的事，我不能确定，但是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

　　看着苏灵枢认真思索的模样，萧锦瑟倏尔笑了，刹那间冰雪融化，星河倒灌。

　　苏灵枢都看呆了。萧锦瑟如青葱一般白嫩的手伸了起来，揉了揉苏灵枢的脑袋，“想什么呢？谁都要害我似得。”

　　苏灵枢不满地拨开她的手，气哄哄地叫了声：“萧锦瑟！”

　　萧锦瑟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干嘛？”

　　“说了多少遍不要拍我的头！还有别捏我的脸！”

　　“……”
　　“萧锦瑟！！”
　　“…….”
　　……
　　……
　　“锦瑟？”
　　“嗯？”
　　“我会医好你的！”
　　“嗯，我知道。”萧锦瑟说完，突然笑得很安静，眸光静静地望着她，那眼神极为纯粹，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时的萧锦瑟褪掉了玩世不恭、张扬跋扈，没有撒娇耍赖，只是很静很静地冲她笑了一下，却让苏灵枢心里有些难过。于是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萧锦瑟容她抱了一下，却突然伸手推了推她，苏灵枢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锦瑟推开了，她皱着眉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嫌弃地看着苏灵枢，说了句：“你好臭。”

　　苏灵枢下意识闻了自己一下，发现身上有些药材味。立刻暴跳如雷：“喂！这是你喝的药！”

　　“不管，好臭。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混蛋萧锦瑟！”苏灵枢愤愤地起身，转身出了门。

　　待苏灵枢出门走远，萧锦瑟终于忍不住似得，猛烈地咳了起来。待咳嗽结束，她这才极为缓慢地撑着案几站了起来。仿佛动作幅度太大，她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几息之间，她才停了下来，她看了看门口隐约看到的一角衣袍，摇着头极为虚弱地笑了笑。

　　走到门外的苏灵枢却慢慢放慢步伐，绕了一圈走回萧锦瑟的屋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苏灵枢靠在屋外的墙壁上，听着萧锦瑟剧烈的咳嗽着，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再多用一分力就能戳破手心似得。

　　待她压住心里纷乱的情绪，再伸头去望时，萧锦瑟正缓慢地挪动着，一步一步向着床的方向。远处紫曦正端着药走近，苏灵枢摆了摆手止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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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苏灵枢造访后没几日，沈靖澜就看到萧锦瑟活蹦乱跳地出了门。也是碰巧，那日沈靖澜带着沉香去钟书阁买书，王府的护卫和车夫都在阁外候着，沈靖澜正在翻一本任希夷作的《斯庵集》，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进来低喊了几句什么，书阁里本来有几个书生也统统跑了出去，顿时空无一人，沈靖澜没有理会，仔细读了两页书。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声，颇为刺耳，沈靖澜微微皱了一下眉，示意沉香去看一下。沉香这一去就是半炷香的功夫，沈靖澜手里的书堪堪只翻了一页。

　　从楼上下来一个穿蓝衣的青年书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衣着朴素，未着任何配饰，眉目清秀，带着丝柔弱气息，书卷气很浓的样子，他举着一本书茫然地站在柜台处，左右张望了一下，看了一眼认真看书的人沈靖澜，挠挠头，只好将手中的书放在柜台上，又站在沈靖澜左侧不远处翻起书来。

　　外面的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沈靖澜终是忍不住的样子，放下手里那本《斯庵集》，轻轻走了出去。那书生似完全没有察觉，仍是认真地捧着手里的书读的很认真，仿若外面的热闹与他毫无关系。又过了片刻，那青年书生放下手里的书，遥遥看了门口一眼，从后门出去了。

　　门外里里外外围了三圈，除了一个贴身护卫还在左右，车夫也罢，护卫也罢，甚至映雪都不见了踪影，贴身护卫一般都在暗处，但这人头攒动人潮一波波涌着，怕伤了沈靖澜，还是冒了出来，伸手挡了挡往沈靖澜周边挤来的人群，沈靖澜眉头轻蹙，对这份闹哄哄有些不耐，却被后面的人挤到了中间，护卫用了点功夫，在沈靖澜周围护住了一片安宁。

　　沈靖澜终于得空看了看热闹的根源，却是萧锦瑟骑着踏雪绕着一个受伤的男人打转，萧锦瑟今日一如既往地着了一身红衣，黑发自然散落，仅在脑后用一根玉带挽起，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若有似无，看起来极为骄纵，却因为那副风流自得的容颜，围上来的男女老少都直盯盯地盯着她看，萧锦瑟却毫不在意，仍是慢悠悠地绕着男人转，踏雪一步步地敲击着地面，敲得人心里一颤。

　　身边有几个书生模样的聚在一起说着闲话，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书生啧了一声，叹道：“长乐郡主美则美矣，性子这般轻佻任性，实在不是为人妻的好人选。”

　　身旁一个锦袍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萧锦瑟，嘴里去毫不含糊地赞同道，“任兄所言极是，娶妻当娶贤，如此看来，若非沈之珏已婚配，却是当为良配。”锦袍少年旁边的一个白白胖胖的青年眯着小眼睛，吐字不清地问了一句，“却不知这沈靖澜容貌如何？”

　　最早说话的粗布麻衣书生，摇头晃脑想了想，“丑又如何，写的出《玄秘塔》，念得了四书，已是胜得过万千男子，自然当得起良配。”

　　这书生貌似颇受二人尊敬，两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沈靖澜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不自觉与这些人拉开了距离。

　　萧锦瑟左右瞧了瞧，低下身子，长发从肩头垂落，风吹起她一缕发丝，在空中微微打了个转，她望着地下的男子，眼里全是轻佻的讽刺，看得人心里发寒，红唇轻启，问道：“你还是不说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懒洋洋的，虽是人多，她那独特的音色还是压下了周边的声音，沈靖澜听得清清楚楚。

　　地下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一身衣服确是好料子，微微有些胖，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沈靖澜没听清，萧锦瑟却是听清了，突然扯了嘴角，笑了起来，万种风情都不及她嘴角轻轻的上扬，看得周边的人都呆了。

　　那白胖子张了张口，微怔片刻突然道：“管她多刁蛮任性，我还是想娶她。”那锦衣少年频频点头，那麻衣书生却没说话，一双眼早已看呆。

　　萧锦瑟在马上坐直身子，这时众人才看到萧锦瑟手里捏着根绳子，正绑在这男子双手上，萧锦瑟轻轻一夹马背，踏雪作势要跑，面前的人群躁动起来，互相推搡着。

　　护卫护住左边却没顾得上后面，沈靖澜被人一推，没稳住身形，就跌进了人潮中空出来的那块空地，踏雪被人惊了，前蹄高高跃起，眼看要落在沈靖澜身上。沈靖澜闭上眼，。

　　萧锦瑟猛地稳住身形，硬生生把踏雪拉着后退了一步，没有落下来。周遭一哄而散，眼看又要撞上沈靖澜，萧锦瑟扔下了手里的绳子，纵马来到沈靖澜身边，右手一揽，竟轻而易举将她从地上捞起，放到自己面前，挥了挥手里的缰绳，绕过人群冲了出去。

　　沈靖澜只觉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渐行渐远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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