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

　　他看着她低垂的头，有点急了，辩解道：这……不贵呀！

　　她低声笑了一下，拿出一支钢笔：这个多少钱？

　　他嗫嚅着唇：你上学嘛，用这个不正好吗？我看广州那边有很多人都买这笔送孩子啊。

　　见她神色不对，沉吟几秒：八百多……滟滟……我真不觉得有啥，这笔你今后也会用的嘛，这才几百块啊，我看了，那里还有上千上万的呢。这个真的……

　　苏润！

　　她喝止了他，看他委屈，又放低声音：苏润，这个世界上首先要对自己好，才去想对别人好。你的钱，是你辛苦挣的。你有好好照过镜子吗？你黑了，瘦了。我爸也是在工地上，我知道那些活不轻松。正因为不轻松，很辛苦。所以你应该好好对自己，不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吗？该吃吃该喝喝。两三块的笔是写字八百块的笔也是写字，我不需要问，你一个月能吃八百块钱吗？不能吧。苏润，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们就没法待了。

　　她说着说着都快哭了。他不知所措，想给她擦眼泪又怕她气还没消。只能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安慰：别哭了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成吗？

　　她用一双水潋潋的眸子瞪着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你！

　　她气的跺脚，咬牙切齿的低吼：你有什么错啊？你怎么这么怂啊。你花这么多钱送人东西没讨到好反被骂你还道什么歉！

　　他无奈，他也没觉得自己错啊，那不是为你，让你消气吗。

　　她原地转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拉开椅子坐下来，摆出一副慢谈的样子：你坐下说。

　　他立刻正襟危坐，眼睛专注的盯着她。

　　她说：苏润，如果这钱是你中的什么彩票，或者说你是个富二代。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八百块的笔，我不用。拿出去也能长个小脸，我不是不虚荣。我也有虚荣心，也喜欢好东西，想炫耀。可是凡事有个度啊，我有多大的头我戴多大的帽。这钱，是你一分一分挣来的，你看看你手上的口子。你不疼我看着都替你疼，你不好好吃饭不买点好的药，你这样……多让人心疼愧疚啊？苏润，我喜欢好东西，可我不需要，你懂吗？你这样作贱自己，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给我买这些东西，我烫手啊。

　　苏润，你要是想给我好的，想让我喜笑颜开的收下。首先，得把自己照顾好，让自己变成一个光鲜亮丽的人。你好了之后再考虑别人吧。
　　他看着她眸光璀璨的眼睛，明白她说的什么了。可仔细一想，又未免有些苦涩。

　　他是真的没觉得自己多苦，因为他心里有个奔头。给她买礼物，好的。他给她买这些东西时，心里特高兴。他想把这份喜悦的心情传递给她。

　　她坐在他面前，红着眼责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那些礼物她都没能仔细看上一眼，他明白，她不是不喜欢，她也说了，她喜欢。可是，他们是穷人，向往着金钱，又害怕着。她想说的，不光光是，现在的他们没资格去挥霍。她想说的还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理。他们还没学会挣钱，学会真正的独立却开始去学挥霍。

　　她也心疼他对待自己的粗鲁和粗心。他内心苦涩的正是现在的他没办法做那个光鲜亮丽的人，把他觉得好的捧到她面前，她喜笑颜开，心平气和理所当然的接受他那份心意。

　　现在的他，因为过得艰辛活在底层。使那些礼物除了礼物所包含的单纯心意外，还有一份沉重的重量，就是那份沉重让她烫手。

　　底层。

　　他痛恨这个词，让他连送自己心爱的女孩礼物都那么难堪。

　　他听见自己哑着声音，落寞的问：那现在，它们怎么办？扔了吗？

　　她瞪大眼，像看疯子一样看他。半晌，见他仍旧垂着头默默然。也明白他心里的憋屈与难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伸出身，揽着他脖子，投进他怀里。她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轻声说：苏润，谢谢你。

　　他伸手用力揽着她的腰，把她放在自己腿上，紧紧的搂着她。

　　她真的敏感，他情绪的起伏变化，她几乎都能隐隐察觉。她说那些话，本是为他好，可也知道触到他的痛楚了。

　　这种难受，是语言消灭不了的。所以她抱着他，用怀抱告诉他，她的心意。

　　他看着她慢慢泛红的耳垂，心里的闷意一点点消去。成长变强这种事，你急也没用。得一步一步来，还要学会抓住机会。

　　他还是决定享受一个思念已久的人在自己怀里的温暖。

　　两人分开的时候，脸都有一点红。她装作淡定的去拨弄桌上的东西。

　　他看着她翩然的睫毛，伸手抚上她顺滑的脸，温柔的说：那这次你就把东西都收下吧，我也不可能再拿回广州退。以后我都听你的，好吗？

　　她盯着看了一阵，才缓缓点头应下。想了想又说：暂时都放你这儿吧，我要一下抱这么堆东西回家，我爸非找过来砍死你不可。

　　他笑着凑上去吻她。

　　唔，这肯定是得被砍了。

　　两人在小屋里做了一顿饭吃，帮他把屋子收拾好她就准备回家了。

　　他再不舍也知道她的确该回去了，她爸爸妈妈也是一年才回来一次，聚少离多的。她也要回去多陪陪。

　　两个人约好过几天见，她就走了。临走时还嘱咐他记得去给自己买几件冬衣。

　　他点头应下，噙着笑看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角。

　　他在这个县城里也没什么朋友，曾经的“翔子”他们只是不会往来。而那些亲戚，估计他上门就会被撵出来吧，他也不乐意去。

　　她不来，他就一个人在家睡觉或者找个网吧待一天。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就给她打电话。两个人煲一会电话粥，再休息。

　　冬衣的事情被他转眼抛到了脑后，直到三天后她来了。她一见他还是穿着一件旧夹克在寒风里微微瑟缩的样子就冒火了。

　　顶着一张臭臭的脸把他拖到了一个价格适中主要销售年轻人的商场。她应是常来，直接就带着他上了二楼男装专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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