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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为刃
云崇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心里猛的一紧。
云夙垂着的眼眸中寒光骤现,袖中的手微微蜷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知道了什么?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电光火石间,云夙已做出反应。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追忆的哀伤,声音轻软:“回父亲,母亲去时,女儿尚在襁褓,并不记事。只隐约听后来的养母提过,母亲身边一位忠仆张嬷嬷,曾带着母亲留下的一些细软和女儿一同离开,可惜途中遭遇流匪,张嬷嬷与女儿失散,那些东西……想必也遗失了。”
她语带哽咽,泫然欲泣,“女儿身边,如今只有养母给的几件粗布衣裳,再无他物了。”
她半真半假,将张嬷嬷的出现和“遗物”的失踪推给了虚无缥缈的“流匪”,既解释了为何身无长物,又为日后张嬷嬷可能的出现埋下伏笔,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云崇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书房内檀香依旧,空气却仿佛凝滞。
最终,他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原来如此。既是遗失了,便罢。你且记住,既入了云府,过往种种,皆如云烟。去吧。”
“是,女儿告退。”云夙恭敬行礼,退出书房。
直到转身带上房门,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她才微微放松。
生母遗物,尤其是那块神秘的黑牌,绝不可轻易显露。
回到清秋院,云夙面上不露分毫,一如往日。
她知道,云崇的疑心不会因此打消,柳氏那边的磋磨也不会停止。
果然,次日一早,严嬷嬷便准时到来。
“夙姑娘,今日老奴教导您‘行’与‘立’之仪。”
严嬷嬷手中戒尺轻拍掌心,声音刻板,“大家闺秀,行不动裙,笑不露齿。立,则需亭亭如玉,稳如青松。”
她指着院中一块被太阳直射的空地,“请姑娘站过去,头顶此碗,半个时辰内,水若洒出一滴,或身形晃动一下,便重头来过。”
时近正午,日头毒辣。
那碗水放在头顶,更是难受。
这已非教导,而是赤裸裸的体罚。
翠珠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
云夙却面无波澜,依言走到空地中央,稳稳顶起那碗水。
阳光刺目,汗水很快从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闭上眼。
《九霄凤戾诀》的心法在体内缓缓流转,她将全部心神用于控制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调整呼吸。
她想象自己是一棵树,根系深扎,任尔东西南北风。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夙的身影在烈日下纹丝不动,碗中之水,波澜不惊。
严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丫头的耐力,远超她的预料。
她围着云夙慢慢踱步,冷声道:“姑娘可知,为何周妈妈近日不曾来了?”
云夙眼睫微颤,没有回答。
严嬷嬷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云夙听清:“有些人,心思活络,手脚也不甚干净,夫人念旧,只打发她去庄子上思过,已是仁慈。姑娘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这是在警告云夙,莫要耍花样,否则周妈妈就是下场。
云夙心中冷笑。
她依旧沉默,仿佛全部心神都在维持头顶的平衡。
半个时辰终于熬过。
云夙稳稳地将水碗取下,递给一旁的小丫鬟。
严嬷嬷找不出错处,脸色更加难看。“休息一刻钟,然后练习行走仪态!”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翠珠赶紧上前扶云夙到廊下阴凉处坐下,递上温水,用帕子轻轻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心疼不已。
云夙缓过一口气,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严嬷嬷腰间新换的一个荷包,那荷包的料子,似乎是云婉前些日子刚得的一匹浮光锦的边角料。
浮光锦珍贵,连云婉自己都舍不得多做,竟会赏给一个嬷嬷?
她垂下眼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正在给她揉捏小腿的翠珠轻声叹道:“严嬷嬷这荷包倒是别致,这料子……看着像是姐姐前几日得的浮光锦?姐姐待下真是宽厚。”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只是,我前日仿佛听两个洒扫的小丫鬟嘀咕,说姐姐因少了尺许的软烟罗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带着看那匹浮光锦都看得紧了,怎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云婉因“失窃”正在气头上,怎么会用浮光锦赏人?
翠珠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看向严嬷嬷荷包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惊疑。
云夙不再多言。
休息结束,严嬷嬷果然又开始苛刻地挑剔云夙行走的姿势,戒尺不时落下,力道比之前更重了几分。
云夙默默承受,心中却一片冷然。
一天的“教导”终于在日落时分结束。严嬷嬷带着满身疲惫和一丝莫名的忐忑离开了清秋院。
云夙几乎虚脱,由翠珠扶着才能站稳。
“小姐,您何苦……”翠珠声音哽咽。
云夙摇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无妨。她们越是这样,露出的破绽才会越多。”
夜里,她照例盘膝修炼。
就在她即将结束修炼时,窗外再次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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