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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要查账？
书房里很安静。
明决最终没有碰那碗燕窝。
他让张嬷嬷把东西撤了，然后一个人坐了一上午。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无法控制的去想姜檀的一举一动。
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让他心里烦躁，难以平静。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汀兰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送走张嬷嬷后，姜檀没有像平时那样打扮自己，也没去花园惹是生非。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手指无意识的摸着手腕上那只成色一般的玉镯。
绿竹在一旁看着，心里七上八下的，觉得小姐这个样子比大哭大闹还让人不安。
“绿竹。”姜檀忽然停下。
“奴婢在！”绿竹一个激灵，连忙答应。
“你去，把府里管采买的、管库房的、还有管总账的几个管事，都给我叫到这儿来。”
“啊？”绿竹愣住了，“叫……叫他们来做什么？”
那些管事，个个都精明得很，平日里见了小姐都躲着走，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就说，我要看账。”姜檀的语气很平淡，眼神却很坚决。
她很清楚，送一碗燕窝回去，装出贤惠的样子，最多只能让明决暂时不起疑心，换来一时的安宁。
但这远远不够。
在这国公府，没有实权，就站不稳脚跟。
她必须尽快拿到一部分权力，哪怕只是后院的一小部分。
而管家的第一步，就是看账。
“小姐，这……”绿竹一脸为难，“他们……他们不会来的。府里的账目，一直都是柳小姐在帮忙打理，他们只听柳小姐和老夫人的……”
“我是明媒正娶的国公府长媳，是明决名正言顺的妻子。”姜檀打断她的话，目光平静，“看自己家的账，天经地义。”
“你去传话就行，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但我的话，必须传到。”
看着自家小姐坚定的眼神，绿竹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了底气。
她咬了咬牙，重重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绿竹挺直了腰板，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去办一件正经事。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
她先去了账房，找到了管总账的刘管事。
那刘管事正磕着瓜子，听完绿竹的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慢悠悠的吐出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没下文了。
绿竹又跑去采买处和库房，那两个管事的态度更差。
一个说自己忙着对货，走不开。
另一个干脆说自己闹肚子，下不来床。
绿竹气得浑身发抖，在外面跑了一上午，结果一个人都没请来。
她又急又气，回到汀兰院时，眼圈都红了。
“小姐！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姜檀正在屋里喝茶，听到绿竹带着哭腔的声音，脸上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她放下茶杯，淡淡的说：“我料到了。”
不过是一群会看人下菜碟的下人罢了。
他们认定了她失了势，认定了明决讨厌她，所以才敢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那我们怎么办？”绿竹急得快哭了。
“不急。”姜檀拍了拍她的手，“他们不来，我们过去就是了。”
“啊？”绿竹又愣了。
“走吧，去账房。”姜檀站起来，理了理袖子，“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账，比主子的传唤还重要。”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直接朝着账房走去。
国公府的账房在内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子。
姜檀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
“……那汀兰院的丫头，来的时候还挺神气，说什么夫人要看账，真是笑死人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可不是嘛！她以为她是谁？还当自己是刚进门那会儿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姑爷都多久没去过她那院子了！”
“就是！府里的事，现在都是柳小姐在管，她一个失宠的，还想管账？做梦去吧！”
带头说话的，正是那个对绿竹爱答不理的刘管事。
他正靠在椅子上，一边剔牙，一边眉飞色舞的跟手下的小厮们说姜檀的闲话。
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乱成一团。
绿竹气得脸都红了，浑身发抖，就想冲进去跟他们吵。
姜檀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
然后，她抬脚，不轻不重的迈过了账房的门槛。
屋里的笑声一下子停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像被掐住了脖子。
刘管事脸上的嘲笑还没收回去，嘴还保持着剔牙的动作，整个人愣在原地，样子很好笑。
“夫……夫人？”他结结巴巴的开口，脸色瞬间白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主子竟然会亲自过来！
“看来，刘管事这儿挺热闹。”
姜檀淡淡的扫过屋里的人，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她没发火，也没骂人，可她越是平静，底下的人心里越是发慌。
“扑通！”
屋里的人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跪了一地。
“奴才给夫人请安！”
“都起来吧。”姜檀走到主位上坐下，“我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请安的。”
她的目光，落在还僵在原地的刘管事身上。
“刘管事，我让你去汀兰院回话，你为什么不去？”
刘管事腿一软，“扑通”一声也跪下了，额头全是冷汗。
“回……回夫人的话，奴才……奴才……”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算了。”姜檀好像没兴趣听他解释，直接说，“把府里近三个月的账本，都拿来我看看。”
这话一出，刘管事的心猛的一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跪在地上，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怎么办。
直接拒绝，肯定不行。这位主子今天明显不是好惹的。
但要是把真账本拿出去，万一被她看出什么问题……
他心一横，有了主意。
“是，是！奴才这就去拿！”他磕了个头，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走到后面一排书架上。
他在书架前假装找了半天，然后抱出厚厚一摞账本。
“夫人，账本都在这儿了，请您过目。”
他恭恭敬敬的将账本放在姜檀面前的桌子上，低头站在一旁，眼里却闪过一丝狡猾。
这些账本，都是他们早就做好的假账。
里面大面上看着没问题，但细节上全是漏洞，别说她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就是宫里专管账目的老太监来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问题。
他就不信，这个草包夫人，真能看懂这些！
不过是想拿回管家权，装装样子罢了。
姜檀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随意的翻开了一本。
账房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憋着气，看着主位上那个姿态闲适的女人。
阳光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她垂着眼，安静的翻着账本。
她看得很慢，一页，又一页。
刘管事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他虽然觉得姜檀看不懂，但被她这么盯着，心里还是莫名发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刘管事快要站不住的时候，姜檀翻页的手，忽然停了。
她的指尖，点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条目上。
“刘管事。”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奴才在！”刘管事的心猛的一紧。
姜檀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好奇。
“我看着，上个月咱们府里买的银骨炭，花了二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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