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郎

　　祖母刹那思索后，决定给他们讲一个关于荆姓女子的故事。
　　她说这位荆姑娘本来出身豪商家族，不料十岁的时候父母双双离世。成婚前夕未婚夫与表妹不清不楚，婚后连原本对她慈爱的婆婆也变了脸色。
　　她在这样的境况中生活了三年，终于找到机会在巡查使面前揭发了夫家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事情，种种证据一应俱全。
　　她因为揭发有功而被判和离，带着嫁妆离开了夫家，立志延续她父母的遗愿，成为景朝首屈一指的大豪商。
　　祖母说到这里，招手召来与她隔着一席的卫德音，给她手心里放了一枚金镶玉的小玉牌。
　　神秘道：“我曾与荆老板有过一面之缘，这枚玉牌就是她赠予我的，今日我把它赠予你，说不定哪日你们能有机会相遇，到时候你可不忘了问她，是否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卫德音也不拒绝，笑吟吟地谢了祖母，将这枚华美的玉牌系在了腰间。
　　祖母给完卫德音玉牌，便朝席上的其他人道：“放心，你们也各有礼物。”
　　说罢转身朝身后服侍的嬷嬷吩咐道：“去将那些锦匣拿过来罢。”嬷嬷应声后领着几个小丫鬟抱了匣子站在祖母身后，等卫老夫人发话。
　　老夫人指着各色的匣子一一分发，卫恒的是墨色匣子里的湖笔，郑思敏的是一架苏绣的小屏风，卫德阳是一块刻了名字的鸡血石印章，卫德音是一匣子各色宝石，卫德睿和卫德馨分别是一匣可以拼成木桥的木块和一盒水彩。
　　祖母分发完礼物又忍不住叹息一声：“可惜你们二叔他一大家子都在外地，恐怕一两年内是回不来了，你们姑姑又远嫁北地，不知道何时能够阖家团圆呢？”
　　说着这位出身将门的老夫人不禁生出愁绪来，叹完却也不需要众人安慰，转而风风火火的一摆手，让各自回屋去歇息，明日该上值的上值，该上学的上学，不必特意照看他们。
　　众人便先送两位老人出了厅屋，正要出了院门的时候，卫太师又停下脚步吩咐道：“过几日就是东宫来纳采的日子，我们就先待在大宅，等过了纳采礼再回开明坊。”
　　卫、郑两人便都含笑应了，不多时众人就各自见礼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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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三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宜嫁娶。
　　卫府众人皆天还未亮就起床穿戴整齐、肃容等待了，家仆们也都穿着一新，往来无不谨言慎行。
　　卫德音今日头梳飞仙髻，身着青紫渐变的宝相纹齐胸衫裙，外罩一件莹白云纹大袖披衫，发上金碧琳琅，腕间紫翠叮当。
　　正可谓入夏偏宜淡薄妆，越罗衣褪郁金黄，翠钿檀注助容光。
　　皇太子纳采十分繁琐，宫里宫外都要进行一系列仪式。
　　等到宫中的仪式完毕，天不过蒙蒙亮。
　　礼部侍郎作为负责纳采仪式的主使，与副使礼部司郎中，便乘辂备仪仗，带着诸多从属人员出发了。
　　纳采仪仗礼乐庄严地从朱雀大道上驶过，到达卫府的时候天已然大亮。
　　因卫家宗庙不在长安城，卫府诸人便在正堂等候，掌次则引使者入得府外的坐席。
　　待吉时已到，使者便立于府门外，卫府诸人以卫太师为首立于府内，使者面东，卫府面西，神席则设立于西侧，面向南方。
　　立于卫府诸人西侧的傧者行至府门外对府外的使者道：“请问使者来此何事？”
　　使者道：“奉圣旨为太子择选太子妃，听闻贵府有贤淑之女，符合婚配的标准，因此依循古礼特派我行纳采之礼。”
　　傧者再回府禀告卫太师诸人，卫恒道：“小女未受良好教养。既然承蒙圣意垂询，臣不敢推辞。“
　　傧者出外告知使者，从使之一的掌畜便将一对大雁递给副使，副使再递给使者，使者左手拿着大雁等候在府门外。
　　傧者回身引着卫父到府门南侧迎接，卫父朝北面的神席行礼，使者不回礼。
　　谒者又引导诸使者从府门左侧进入，从西侧台阶登临正堂，面朝正南而立；卫父从府门右侧进入府中，从东侧台阶登临正堂，面朝使者、即正北而立。
　　使者道：“臣奉圣旨行纳采礼。”
　　卫父走下台阶，面朝正北行稽首礼后，又登临正堂，面朝背面的使者接受大雁，复而退立于东侧台阶，面朝正西。
　　使者则从西侧的台阶下正堂，出府门等待进行问名环节。
　　在卫德阳上前将大雁送回使者手中后，傧者又走出大门询问使者的来意，使者答：“我将要为婚事作占卜，奉旨前来询问令女的名讳。”
　　傧者传话后，卫父答道：“陛下命臣女作为太子妃的候选，臣不敢推辞。”
　　众人又按照礼制进行一番走位后，再次登临大堂，使者又问名讳，卫父答道：“臣的女儿是家中长女，是正妻郑氏所出。长女卫氏，讳德音。”
　　获得储妃名讳后，使者走下堂去向傧者表示这纳采、问名之礼都已经完毕了。
　　听得此话，双方皆松了一口气。
　　卫恒上前邀请诸使者留下宴饮，众人没有不应的。
　　担任主使者的礼部侍郎拱手相贺：“如今就先恭喜卫大人了，令爱将为储妃，实乃大喜啊。”
　　其他使者也都贺喜起来，卫恒朝皇宫的位置一拱手，“皆是陛下隆恩，卫府上下愧受啊。”
　　“哎，也是卫大人教女有方，才能得陛下青眼呐！”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互相恭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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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仪式彻底完成，堂前伫立许久的卫府诸人也都松开下来，卫德阳忍不住感叹一声：“纳采就如此繁复，也不知到了成婚当日该多累。”
　　卫德音也长叹一声，“最累的是我好罢，成婚第二日要入宫谢恩，第三日又要回门……”
　　听得这话，卫德阳顿感轻松，不由得幸灾乐祸，“太子妃的婚服更加隆重，到时候小心别把东宫的石板踩出坑来。”
　　卫德音上下扫视一眼大哥，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笑，可别忘了到时候可是你背我上轿。”
　　卫德阳瞬间失去笑容。
　　这次轮到卫德音幸灾乐祸了，“你可记得多练练武，若是累趴下，可就成了全长安的笑话了。”
　　卫德阳哼笑一声：“我力能扛鼎，别说一个你了，两个你我都不在话下。”
　　卫德音更加开怀，“拔山举鼎的秦武王都败于鼎下，你呢……估计也就能举个香炉了！”
　　说罢，卫德音疾走几步入了后院。
　　卫德阳提步遇追，却被卫恒唤住，叫他去接待诸使者，卫德音阳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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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中，卫德音也自有庶务要忙。
　　长安城中她也有诸多交好，如今多下了帖子邀她去小宴，卫德音全都婉言拒了，让满冬将写着拒词的洒金帖遣人送去各府。
　　最近她忙于婚事，实在是分身乏力。
　　而且长公主五日后设了百花宴，已经邀请诸位贵女公子赴宴了，到时候她们自是可以相见。
　　处理完邀约，卫德音又唤来素秋一同商议锦衣钗环的样式搭配。
　　这宴饮时的着装可算是个学问，不能马虎。
　　有了首选还得要留出几套备选，几人是忙得不可开交。
　　选完衣饰已然是申时末了，卫德音估摸着其他人已经用过了膳，便遣了半夏出去叫小厨房另做一份。
　　半夏刚出了正屋，便瞧见院门外走进来一行人，前方的盛装丽人正是郑思敏。
　　半夏回身禀了卫德音后，便连忙迎上去侍奉着郑思敏进了屋。
　　卫德音此时也正好起身相迎，郑思敏示意女儿不必行礼后，母女俩便相携着坐下了。
　　“我听厨房的人说你今晚还不曾用饭，怕你今日累着生了病，便过来瞧瞧你。”
　　说着伸手摸了摸卫德音额头，感觉不曾发热，便放心一半心来。
　　又问她身上可曾有什么不适，卫德音皆含笑答了，见女儿生龙活虎，郑思敏才松了气。
　　郑思敏转而吩咐身后的侍女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摆膳，又对卫德音道：“我让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快些吃吧，可别饿着了身子。”
　　卫德音嘴角微翘，“娘亲可曾吃过，不如陪女儿再吃些？”
　　郑思敏颔首应了，又陪着卫德音吃了些，不过多数时间都在给卫德音夹菜。
　　等吃好后漱了口，母女俩又相携着倚到了榻上。
　　郑思敏轻抚着卫德音雪白丰盈的脸庞，眼中满是宝爱，低声与卫德音叙话。
　　“你外祖母遣人送来了些绸缎，有几匹蜀锦颜色绚丽，很是适合你穿，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卫德音倚在母亲身上，听到此话仰起脸庞看向母亲：“知我者娘亲也！我今日刚巧让人新制了许多衣裳，私房钱少了好些，如今正缺新的锦缎呢。”
　　郑思敏莞尔，“那我明日再给你添些体己钱，要买什么、做什么，只管遣人去做便是。”
　　卫德音更加开怀：“娘亲切记别跟哥哥说，不然他看我零花比他多，可得跟我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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