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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风云,琵琶初鸣
慈宁宫的菊花宴,比云卿虞想象中更加暗流汹涌。
她随着引路宫女穿过重重宫门,目光所及皆是金碧辉煌。今日她特意选了迟故送的那套湖蓝色宫装,衣襟袖口的银线云纹在秋日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既不失身份,又不过分张扬。那对白玉琵琶耳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衬得她颈项修长。
宴设在水榭,四周菊花盛开,金灿灿地铺满了视野。贵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笑语盈盈,暗香浮动。云卿虞才刚落座,便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奇的、审视的、嫉妒的,还有一道格外锐利的视线。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永嘉郡主毫不掩饰的敌意。今日的永嘉穿着一身胭脂红宫装,珠翠环绕,明艳张扬,看向她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云妹妹今日这身打扮,倒是素净。”永嘉唇角勾着笑,声音却带着刺,“听说迟将军特意为你寻来了《月下鸣泉》的曲谱?真是用心良苦。”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了几分。谁都知道《月下鸣泉》是前朝乐圣绝笔,迟故这份礼,重得有些不寻常。
云卿虞浅浅一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郡主消息灵通。”
“不过是好奇罢了。”永嘉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不知云妹妹可曾听说过,迟将军在北境时,曾有个红颜知己,是个医女...”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了迟故的过往,又暗指云卿虞不过是政治联姻的棋子。
云卿虞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永嘉:“郡主说笑了。将军的往事,岂是我等能够妄议的?”
永嘉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微沉,正要再说,却听内侍高唱:
“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太后在宫人簇拥下缓步走来,年过五旬依旧雍容华贵,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色。她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在云卿虞身上略微停顿。
“都平身吧。”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今日赏菊,不必拘礼。”
贵女们重新落座,气氛却比方才凝重了几分。云卿虞能感觉到永嘉怨毒的目光如影随形。
赏花进行到一半,太后忽然开口:“云家丫头。”
云卿虞起身行礼:“臣女在。”
“听说你琵琶弹得极好?”太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今日既然来了,不如为大家弹奏一曲。”
永嘉立即接口:“皇祖母说得是。云妹妹的琵琶可是得了'锦瑟先生'的真传,今日若能聆听,真是三生有幸。”
这话看似捧场,实则暗藏机锋。锦瑟先生是京城最有名的乐师,却从不收徒。永嘉此言,分明是在暗示云卿虞与乐坊之人往来过密,有失身份。
几个与永嘉交好的贵女纷纷附和:
“是呀,云妹妹就弹一曲吧!”
“我们都想听听呢!”
云卿虞垂眸,心中冷笑。这是要逼她当众献艺,如同乐伎一般取悦众人。
她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太后娘娘恕罪,卿虞前日马球场上受了惊吓,太医嘱咐要静养,不宜操劳。”
迟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他向太后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太后眸光微闪:“迟将军倒是体贴。”
永嘉郡主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她死死盯着迟故护在云卿虞身前的姿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既然云丫头身子不适,那便罢了。”太后摆了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都随意些,赏花吧。”
危机暂时解除,云卿虞却丝毫不敢放松。她能感觉到永嘉郡主怨毒的目光如影随形。
迟故借着扶她坐下的动作,在她耳边低语:“小心永嘉。她与皇上自幼亲近。”
云卿虞心中凛然。所以永嘉今日的刁难,未必不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赏花进行到一半,宫人引着众人在水榭中用茶点。云卿虞刚坐下,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香炉中飘出。那香味初闻清雅,细品却带着一丝甜腻。
她忽然想起温不语的叮嘱——若闻到甜梦香,务必立即离开。
甜梦香,宫中禁药,闻久了会让人精神恍惚,言行失控。
云卿虞正要起身,永嘉郡主却端着茶盏走了过来:“云妹妹怎么独自坐在这里?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那香气随着永嘉的靠近越发浓郁。云卿虞屏住呼吸,强笑道:“多谢郡主关心,只是有些头晕。”
“既然如此,妹妹更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永嘉将茶盏递到她面前,笑容甜美,眼神却冰冷,“这可是皇祖母最爱的雪山云雾,寻常人喝不到的。”
云卿虞看着那杯茶,心中警铃大作。茶香与甜梦香混合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其中是否加了别的料。
若接,不知茶中有什么;若不接,便是当众拂了郡主的面子。
正当她犹豫之际,一个宫装美人忽然笑着插进来:“永嘉妹妹好偏心,有这样的好茶也不叫我尝尝?”
说话的是安王妃,她不着痕迹地隔开永嘉,接过那杯茶:“我正渴着呢,妹妹不介意吧?”
永嘉脸色微变,却不好发作,只得强笑道:“王妃请用。”
安王妃饮了口茶,笑着拉起云卿虞的手:“云妹妹脸色不太好,我陪你到外面透透气吧。”
也不等云卿虞回答,便拉着她向外走去。直到远离水榭,安王妃才松开手,低声道:“小心永嘉。那茶里加了东西。”
云卿虞怔住:“王妃为何...”
“受人之托。”安王妃冲她眨眨眼,笑容神秘,“云妹妹不必多问,只需记得,今日无论发生什么,都跟在迟将军身边。”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云卿虞独自站在廊下,心中疑云更浓。
安王与迟家素来不睦,安王妃为何要帮她?
“可是不舒服?”迟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卿虞转身,见他站在几步外,眉宇间带着几分关切。
“将军可知安王妃...”她迟疑着开口。
迟故微微颔首:“安王妃的母亲,曾受我母亲恩惠。”
原来如此。云卿虞心中稍安,却又觉得事情未必如此简单。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迟将军,皇上召您去御书房议事。”
迟故皱眉:“现在?”
“是,很紧急的军务。”
迟故看向云卿虞,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云卿虞轻声道:“将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他深深看她一眼:“我去去就回。若有任何事,立刻让陆青锋来找我。”
他召来暗处的陆青锋,低声吩咐几句,这才随着小太监离去。
云卿虞在廊下站了片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便信步向旁边的梅林走去。秋日的梅林尚无花开,枝叶却已经十分茂密,是个清静的好去处。
她刚走进梅林,便听见两个宫女在假山后低声交谈:
“...确定吗?真是那个东西?”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永嘉郡主身边的彩月偷偷放在云小姐的座位底下...”
“天啊!若是被搜出来,那可是死罪!”
云卿虞心中一沉,悄然后退,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谁?”假山后的宫女厉声喝道。
云卿虞转身欲走,却被两个宫女拦住去路。其中一个冷笑道:“云小姐既然听到了,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另一个宫女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眼中杀机毕露。
云卿虞步步后退,手悄悄探入袖中,握住了迟故送的那柄匕首。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两个宫女闷哼一声,双双倒地。
月娘从梅树后转出,手中还拈着几枚银针:“云小姐没事吧?”
“月娘?”云卿虞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娘收起银针,快步上前拉住她:“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来。永嘉郡主带人往这边来了,说要搜什么失窃的凤钗...”
云卿虞瞬间明白过来。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先在她座位下藏了违禁之物,再借口搜窃,人赃并获!
她随着月娘快步穿过梅林,来到一处僻静的宫室。月娘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守门的宫女,那宫女立刻躬身放行。
“这里是...”云卿虞惊讶地看着殿内陈设。
“贤妃娘娘的寝宫。”月娘低声道,“娘娘与令堂是旧识,会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永嘉郡主的声音:“给我搜!一定要找到那个贼人!”
云卿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永嘉执意要搜贤妃的寝宫...
“云小姐不必担心。”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内殿传来。贤妃缓步走出,虽已年过四旬,依旧风姿绰约,“在本宫这里,没人能动你。”
她走到云卿虞面前,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真像啊...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殿外,永嘉郡主的声音越发尖锐:“贤妃娘娘包庇贼人,莫非与那贼人是一伙的?”
贤妃眸光一冷,正要开口,殿外忽然响起迟故冰冷的声音:
“郡主这是在质疑贤妃娘娘?”
云卿虞心中一喜,他回来了!
贤妃微微一笑:“看来,护花使者到了。”
她示意宫女打开殿门。门外,迟故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一队侍卫,而永嘉郡主等人则被拦在远处,脸色铁青。
迟故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云卿虞身上:“我来接你回家。”
那一刻,云卿虞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响亮。
慈宁宫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她和迟故,已经在这场漩涡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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