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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
三个月后,深秋。
城市法院第三刑事审判庭,上午十点。
朱雨洁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穿着宁渊指定的深蓝色套装——剪裁严谨,款式保守,颜色肃穆得像深海。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甲修剪整齐,涂着淡粉色的透明护甲油。
旁听席几乎坐满了。左侧是李家的亲友和公司高管,李建明坐在正中,脸色铁青,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随时会崩裂的石像。右侧是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对准被告席,偶尔会有窃窃私语和快门轻响。
被告席上,一个穿着囚服、神色憔悴的年轻男人低垂着头。他叫张超,二十五岁,无业,有吸毒史和盗窃前科。起诉书指控他于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在铂悦酒店附近与李薇发生争执,失手致其死亡后抛尸入江。
检方的证据链看起来很完整:张超的出租屋里发现了李薇的手链;有目击者称当晚看见他与一名年轻女性在酒吧发生争吵;江边监控拍到一个身形与他相似的人影在凌晨时分丢弃大型包裹;法医在李薇指甲缝里提取到的皮屑组织,与张超的DNA匹配度高达99.7%。
辩方律师做了无罪辩护,但辩护理由苍白无力:张超声称手链是捡来的;目击者证词模糊;监控画面不清晰;DNA证据存在污染可能。
庭审已经进行了两天,今天是最后陈述和宣判。
朱雨洁的目光落在张超身上,又迅速移开。她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人资料时的震惊——宁渊居然真的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有犯罪前科,有作案动机(为钱财争执),有“确凿”的物证和人证。
而这一切,都是宁渊在三个月内精心编织的网。
她想起那些深夜,宁渊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不同的人进出:私家侦探、律师、技术专家,甚至还有两个她怀疑是警方内部人员的中年男人。她听到过只言片语:“DNA样本需要重新处理”、“目击者要再培训”、“抛尸路径必须合理”……
宁渊从不避讳让她知道这些。相反,他会让她坐在一旁,给她看那些伪造的文件和证据,像老师给学生讲解例题。
“记住这个流程。”他会说,“如何构建一个看似完美的故事,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如何让假的看起来比真的更真实。”
朱雨洁学会了。她学会了看财务报表时如何发现隐藏的债务,学会了分析股权结构时如何识别潜在的盟友和敌人,学会了从一个人的消费记录和社交网络推断其弱点和秘密。
她还学会了用不同的笑容应对不同的人:对媒体要含蓄得体,对合作伙伴要自信从容,对服务人员要温和有礼——那种居高临下的温和。
周老师的课程已经结束。现在朱雨洁的仪态无可挑剔,谈吐得体,能在慈善晚宴上对当代艺术侃侃而谈,也能在商务酒会上听懂那些复杂的金融术语。宁渊开始带她出席更多的场合,逐渐将她引入自己的社交圈。
人们开始真正注意到她。财经杂志写了一篇关于宁渊的专访,配图是他和朱雨洁出席某画廊开幕式的照片,标题是《宁氏继承人携女友亮相,才貌双全引关注》。文章里写道:“朱雨洁小姐毕业于艺术学院,不仅气质出众,更热心公益,据悉私下一直在资助多名山区儿童……”
朱雨洁看着那篇文章,想起那个假扮流浪老妇的女人。宁渊告诉她,那个女人确实是个职业骗子,专骗有钱人的同情心,已经做了十几年。宁渊找到她,付了她一笔钱,让她配合演那场戏。
“为什么要这么做?”朱雨洁当时问。
“为了让你明白两件事。”宁渊回答,“第一,你所见的善可能只是表演;第二,任何人都可以用钱收买,只要价格合适。”
现在,坐在法庭里,朱雨洁明白他在教她第三件事:如何用权力和金钱,改写现实本身。
“现在请法医证人出庭作证。”审判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上证人席,宣誓,然后开始陈述。他详细讲解了DNA比对的过程和结果,术语专业,逻辑严谨。辩方律师试图质疑样本可能被污染,但法医坚定地反驳:“样本采集、保管、检验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完整记录和监控,不存在污染可能。”
朱雨洁知道,那些“完整记录”中有多少是后期精心伪造的。宁渊买通了鉴定中心的一个技术员,替换了原始数据。那个技术员现在已经在国外,拿着新身份和一大笔钱开始新生活。
就像林晚星一样。
林晚星一个月前转学到了广州。朱雨洁收到过她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她不知道林晚星是真的感谢那笔救命的钱,还是用这两个字表达最深刻的讽刺和诅咒。
她没有回复。
庭审继续。检方出示了更多证据:张超手机里与毒品贩子的聊天记录(伪造的),他银行账户里莫名多出的一笔钱(宁渊通过海外空壳公司转入的),甚至还有一个“同伙”的证词——那是个真正的瘾君子,收了钱,背下了准备好的台词。
辩方律师的额头渗出冷汗,辩护越来越无力。
李建明一直死死盯着张超,眼神里燃烧着恨意,但也有一丝……释然?朱雨洁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情绪。对李建明来说,找到凶手比真相更重要。他需要一个对象来承载丧女之痛和公众的审视,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来堵住公司股东们的嘴。
宁渊精准地抓住了这一点。
最后陈述阶段,张超突然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开口:“我……我认罪。”
旁听席一阵骚动。
“那天晚上我喝了酒,又吸了……脑子不清醒。那个女的骂我,推我,我一时冲动就……”他语无伦次,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我错了,我认罪……求法庭从轻发落……”
朱雨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张超,这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正在为她的罪行顶罪。他会被判多少年?十五年?二十年?无期?甚至死刑?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但她的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周老师教过她,在任何场合都要控制面部肌肉,尤其是眼睛。惊讶时瞳孔可以微微放大,但眉毛不能抬高超过0.5厘米;悲伤时可以眼眶微红,但不能流泪;厌恶时可以嘴角微抿,但不能皱眉。
她现在脸上挂着的是得体的凝重,一种对悲剧的沉痛和对司法公正的期待。
审判长宣布休庭,合议庭评议。
等待宣判的半个小时里,朱雨洁去了洗手间。她锁上隔间的门,靠在冰凉的隔板上,大口呼吸。镜子里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看起来陌生得像面具。
她想起三个月前的自己,那个会因为一条裙子被质疑而失控,会因为被戳穿谎言而暴怒,会举起烟灰缸砸向李薇的朱雨洁。
现在的她,坐在法庭上面不改色地看着一个无辜者为自己顶罪。
这就是宁渊要的“蜕变”吗?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有脚步声和谈话声。
“……李家这次应该能接受了。”
“张超认罪太快了,有点不对劲。”
“管他呢,证据链完整就行。李薇那案子再不结,李氏股价还得跌。这下好了,凶手抓到,李建明也能给股东们一个交代。”
“那个朱雨洁,宁渊带来的,看着挺镇定啊。”
“能不镇定吗?听说宁渊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礼仪、艺术、商业,什么都教。这是要培养成未来宁家的女主人?”
“难说。宁家那种门第……不过宁渊既然敢带出来,应该是有打算的。”
声音渐渐远去。
朱雨洁打开门,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双手,她看着水流从指缝间流过,想起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却总觉得洗不干净。
现在,她的手看起来干净白皙,戴着宁渊送的钻石手链——不是徐皓那种暴发户式的张扬,而是设计低调、只在特定角度才会折射光芒的精品。
但这双手,真的干净了吗?
她抬头看向镜子,与镜中的自己对望。
那双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宣判时间到。
所有人回到法庭。审判长起立,宣读判决书。
“……被告人张超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鉴于其认罪态度较好……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槌落下。
一声闷响,敲在每个人心上。
李建明闭上眼睛,肩膀微微塌下。他妻子在旁边低声啜泣。李家的人表情复杂,有愤怒,有悲伤,也有终于结束了的疲惫。
张超被法警带下去时,回头看了一眼旁听席。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没有焦点,像个已经死去的人。
朱雨洁避开了那个眼神。
庭审结束,人群开始散去。记者们围向李建明和检方律师,闪光灯此起彼伏。
宁渊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走吧。”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适中,既是亲昵,也是掌控。
坐进车里,驶离法院,朱雨洁一直沉默。
“不舒服?”宁渊问,语气平淡。
“他会被关一辈子。”朱雨洁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为了一个他没犯过的罪。”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宁渊说,“我给了他选择:拿钱顶罪,他的母亲会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他的妹妹能完成学业。或者拒绝,那么他现有的吸毒罪名会被重判,他的家人什么也得不到。”
“这不是选择,是胁迫。”
“这世界上的选择,大多都是胁迫下的权衡。”宁渊侧头看她,“就像你选择跟着我,林晚星选择拿钱转学,张超选择为家人顶罪。每个人都在权衡,然后选那条看起来代价最小的路。”
“代价最小?”朱雨洁的声音有些尖锐,“无期徒刑,代价最小?”
“对他而言,是的。”宁渊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财务报表,“以他的前科和处境,即使没有这件事,他的人生也已经毁了。吸毒、盗窃、没有稳定工作,他母亲癌症晚期需要钱,妹妹还在读高中。现在,他用自由换来了家人的未来。这笔交易,很划算。”
“交易……”朱雨洁重复这个词,感到一阵寒意,“所以在你眼里,所有事情都是交易?人命、自由、真相,都可以标价出售?”
宁渊没有立刻回答。车子驶入隧道,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明灭。
“雨洁,”他缓缓开口,“这三个月,我教了你很多东西。但你最需要明白的一点是:道德、正义、真相,这些概念只存在于书本和理想主义者的幻想里。现实世界运行的唯一法则,就是利益交换。区别只在于,有些人用钱交换,有些人用权交换,有些人用感情交换,有些人用良心交换。”
他顿了顿:“而你,用自由和良心,交换了安全和奢华的生活。这笔交易,你后悔吗?”
朱雨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后悔吗?
她想起住在狭小出租屋的日子,想起对着一件橱窗里的奢侈品望眼欲穿的心情,想起被李薇当众羞辱的难堪,想起失手杀人后那种灭顶的恐惧。
如果没有宁渊,她现在可能在监狱里等待审判,或者已经崩溃自杀。
但是……
“我不后悔。”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但我想知道,这场交易有没有期限?我要做你的‘刀’做多久?一辈子吗?”
宁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你想谈条件?”
“我想知道游戏的规则。”朱雨洁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只是被动地接受你的一切安排,那我永远只是一把刀,一件工具。但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有用,想让我成为能帮你做事的人,而不是只会听指令的傀儡,那至少应该让我知道,这场游戏的终点在哪里。”
车子驶出隧道,阳光刺眼。宁渊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新功能。
“你很聪明,雨洁。”他最终说,“比我想象的更快适应。但记住,聪明和野心需要匹配的实力。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那什么时候才有资格?”
“当你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一把刀,而是一个真正的玩家时。”宁渊靠回座椅,闭上眼睛,“李家的事还没有完全结束。判决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李氏集团内部会有一场权力洗牌。李建明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部分股东的支持。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接近李建明的侄子,李铭。”宁渊睁开眼睛,眼神锐利,“他是李氏集团第三代里最有野心的一个,一直不满李建明独揽大权。李薇死后,他是最有可能上位的继承人之一。我要你取得他的信任,了解他的计划,必要时……引导他做出一些决定。”
朱雨洁的心跳漏了一拍:“你要我当商业间谍?”
“我要你发挥你的优势。”宁渊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李铭和你同龄,喜欢艺术,经常出入画廊和拍卖会。他自负,容易被漂亮又有才华的女性吸引。你是艺术学院出身,现在对艺术和社交礼仪了如指掌,正是他最感兴趣的类型。”
“如果被他发现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宁渊说,“这是你的第一个真正任务。完成得好,我会考虑给你更多自主权。完成得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车子驶入铂悦酒店地下车库。电梯里,两人沉默相对。
回到顶层套房,宁渊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书房:“晚上七点,和李铭的第一次‘偶遇’已经安排好。地点是苏河画廊的当代艺术展。资料在你书房的平板电脑里,三小时内记熟。”
书房门关上。
朱雨洁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奢华的金丝笼。三个月来,这里已经处处是她的痕迹:画架上未完成的油画,书架上她读过的艺术史,梳妆台上宁渊送的各种珠宝首饰。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深蓝色套装,严谨的发髻,得体的妆容。
看起来像个成功的职业女性,或者即将嫁入豪门的名媛。
但只有她知道,这身皮囊之下,是一个杀人犯,一个伪证者,一个即将去引诱另一个男人、为宁渊获取商业情报的间谍。
她想起法庭上张超空洞的眼神,想起林晚星离开时的背影,想起自己签下伪证时那一瞬间的决绝。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积聚,翻滚,寻找出口。
不是后悔,不是愧疚。
是一种……不甘。
她不甘心永远做宁渊的刀,不甘心永远活在控制和交易里,不甘心自己的人生从此只剩下一场又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她要更多。
不是更多的钱,更多的奢侈品,更多的虚荣。
而是……掌控。
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掌控那些掌控她的人。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她走到书房,打开平板电脑。李铭的资料弹出来:二十八岁,海外留学归来,现任李氏集团旗下文化投资公司副总。兴趣:当代艺术、爵士乐、极限运动。感情史丰富,偏好“有艺术气质、独立聪明”的女性。
照片上的李铭英俊阳光,笑容灿烂,与宁渊的冷峻深沉截然不同。
朱雨洁看着那些资料,大脑飞速运转。
宁渊要她接近李铭,获取情报。但如果她能做得更多呢?如果她能同时取得李铭的信任,又保持与宁渊的关系,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获取双方的信息和资源呢?
如果她能成为那个在棋盘上移动棋子的人,而不是棋子本身呢?
危险。极其危险。
但也很……刺激。
她想起宁渊的话:“当你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一把刀,而是一个真正的玩家时。”
也许,这就是机会。
她开始认真研究李铭的资料,不只是记忆,而是分析:他的性格弱点是什么(自负,容易被恭维),他的真实诉求是什么(取代李建明掌控李氏),他可能对什么样的女性真正感兴趣(不是花瓶,而是能理解他野心、能给他带来价值的伴侣)。
三小时后,她合上平板,走到衣帽间。
宁渊为她准备了今晚的衣服:一条米白色针织连衣裙,款式简单,但剪裁和面料极好,能完美衬托身材又不显刻意。搭配珍珠耳钉和细手链,清新优雅。
但她没有穿那件。
她从衣柜深处找出了自己用宁渊给的钱私下买的一条裙子——酒红色丝绒,V领,长度及膝,既不过分暴露,又带着一种含蓄的诱惑。她配了简单的钻石耳钉和黑色细高跟鞋。
化妆时,她刻意弱化了周老师教的“名媛妆”,而是用了更显气色的腮红和润泽的唇釉,让整个人看起来生动鲜活,而不是精致的摆设。
七点整,她站在镜前审视自己。
酒红色衬得她的皮肤白皙,丝绒材质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她微微侧头,调整耳钉的角度,嘴角勾起一个练习过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不是宁渊要的温顺乖巧,也不是徐皓曾经痴迷的单纯甜美。
而是一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有资本去争取的自信和风情。
她拿起手包,走出套房。
电梯下行时,她看着镜面中自己的倒影,在心里默念:
朱雨洁,这是你的第一个赌局。
赌你能在两个强大男人之间周旋而不被撕碎。
赌你能在宁渊的控制下,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赌你能从一把刀,变成一个握刀的人。
电梯门打开,酒店大堂灯火辉煌。
司机已经在等候。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迅速恢复职业化的平静:“朱小姐,车准备好了。”
坐进车里,驶向苏河画廊。
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流转,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繁华梦。
朱雨洁看着那些灯火,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一只鸟被关在金笼里,每天锦衣玉食,却总望着窗外天空。有一天,主人忘记锁门,鸟飞了出去。但它没有飞向森林,而是飞向了另一座更大的、更华丽的宫殿,以为那是自由。
它不知道,那座宫殿,是另一个笼子。
而她,或许就是那只鸟。
但至少现在,她想要试试,能不能在飞出这个笼子之前,先学会打开笼门的钥匙。
车子在画廊门口停下。
朱雨洁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酒红色裙摆掠过车门,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画廊里,艺术展开幕酒会正热闹。衣香鬓影,笑语晏晏。
她走进去,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被几个人围着的李铭。
他比照片上更高,穿着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正拿着一杯香槟与人谈笑,姿态轻松自信。
朱雨洁没有直接走过去。她先走到一幅抽象画前,驻足欣赏,侧影优美,神情专注。
她知道,李铭很快就会注意到她。
果然,几分钟后,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她缓缓转身,迎上李铭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
不是宁渊教的那种精确到弧度的微笑。
而是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欣赏,一丝若有若无的邀请。
一个玩家对另一个玩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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