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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灰白色的晨光,艰难地透过那扇窗上厚厚的积雪渗进木屋,在冰冷空气中投下模糊的光晕。
布莱克先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最先感知到的不是视觉,而是触觉。
带着极细微呼吸起伏的重量,紧密地贴合着他的胸膛。一股清淡的微香,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
他倏然睁开眼。
路宁依然在他怀里沉睡。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绵长,昨夜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显得毫无防备。
他的手臂仍环着她,将她牢牢圈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他用指尖拂开她额前碎发。
他还记得那个初遇夜晚,因为那是一个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夜晚。
他第一次主动走向一个人。
在那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后,清晰得让他自己都微微一怔。
是的,他是故意的。
那晚在超市货架间,他远远就看到了她。
她站在冷柜前,微微蹙眉看着酸奶标签,侧脸在灯光下有一种易碎的美。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让他拿起那瓶并不需要的牛奶,状似无意地走向她所在的通道,计算好时机,在她转身时恰好出现在她面前。
他当时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想再看清一点她的眼睛
距离拉近,他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睛。
很漂亮。
在超市过于明亮的灯下,那是一双幽深的眼眸,颜色是东方人特有的墨黑。
里面好像藏着很多故事,但又很安静,把所有情绪都收敛得很好。
可偏偏在那片安静底下,他又隐约感觉到一点别的东西。说不清,但就是让他莫名想多看一会儿。
所以他就那么做了。制造了一场根本不是巧合的偶遇,只是为了满足那一瞬间的好奇心。
现在回想起来,布莱克自己都觉得有点意外。他平时并不是会做这种莫名其妙事情的人。但那一刻,好像就是没多想,身体自己就动了。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有些事情就已经不一样了。只是他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想到现在她会这样安静地睡在他怀里。
布莱克却再也无法平静。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下颌紧绷,目光锐利地投向窗外渐渐亮起来的雪原。
奥罗拉维克的白昼很短,他必须更清醒,更专注。生存是第一要位。
他小心翼翼地抽离手臂,生怕惊醒她,又将盖在两人身上的羊毛毯和外套,仔细裹紧她的肩头,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穿戴衣物时,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目光总忍不住往床边瞟,直到确认她还沉睡着,才拿起屋里的工具走向门口。
推开门的瞬间,极地的寒气像冰刃般扑来,瞬间刺透衣物,却也让他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昨夜肆虐的暴风雪仿佛一场幻觉,此刻天地间只剩下无垠的洁白。积雪没过小腿,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绕着木屋谨慎地探查了一圈。目之所及,全是皑皑白雪。
布莱克掏出手机,信号依旧是空白。他紧抿唇线,收起手机。
柴火。这是此刻最紧要的物资。他必须确保今晚,以及接下来不确定的几个夜晚里,壁炉里的火焰不会熄灭。
布莱克走向小屋背风的一侧,那里有几丛低矮的灌木和一小片云杉林,大部分已被积雪深埋。
他用木棍敲开厚重的雪层,而后费力地折下那些相对干燥的木枝。
接着,他又小心地刮下一些富含油脂的树皮,同时收集了一些附着在岩石背风处苔藓,这些都是很好的引火物。
直到确保有足够量的燃料后,布莱克才停下。
等到返回木屋附近时,布莱克停下脚步,他下意识地拍打掉外套上凝结的冰霜,又抬手胡乱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然后才推开了木门。
一股冰冷的空气随之涌入。
路宁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听到门响,她迅速地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遇。昨夜的亲密记忆瞬间回流,让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弥漫开无声的尴尬。
布莱克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他一边走向壁炉,一边开口:“醒了?”
他没有等待回答,而是熟练地单膝跪在壁炉前,专注地将新收集的枯枝架好,小心地引燃。橘红色的火焰再次蹿升,噼啪作响,驱散寒意,也似乎将那份不自在稍稍逼退。
他站起身,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径直走向她。直到停在床边自然地蹲下身,保持与坐着的她平视。
“睡得还好吗?”他问道,目光直接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关心。
路宁点点头。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还好。谢谢。]
布莱克的目光扫过屏幕,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不用谢。”
他走到存放食物的地方,取出了些食物。
他没有直接递给路宁,而是拿着两个罐头走到壁炉边,用一根较粗的树枝做支架,将罐头架在火焰上方加热。
路宁拿起手机打字,屏幕的光亮起:[外面怎么样了?情况是不是很糟?]
罐头开始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油脂的气息弥漫开来,为冰冷的小屋增添了难得的暖意。
“风雪停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下山的路全被埋了。看昨天雪崩的规模,救援队短期内找到这里的可能性不大
路宁听着,原本因为食物而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沉了下去,不自觉地垂下了肩膀
布莱克看着她这生动却失落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放缓了语气,补充道:“别太早灰心。我们的食物还算充足,天气也确实好转了。这只是最坏的预估,或许救援团队的效率比我们想象的高。”
路宁知道这多半是安慰的话,但看着他冷静的神情,心中的阴霾确实被驱散了不少。
布莱克将加热好的罐头取下来,用一块布垫着,打开罐头放在路宁手边。
“小心烫。”
从昨天发生雪崩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任何食物,路宁确实有些饿了。她隔着布接过鱼罐头,用压缩饼干代替筷子,蘸着肉酱小心的尝了一口。
她原本对应急食品不抱期待,但意外的是,味道竟相当不错。热气裹着番茄汁的酸甜涌出来,肉质比想象中紧实,油脂香混着酱汁的味道,连压缩饼干本身的干涩都被中和得恰到好处。
“这是奥罗拉维克的特色,熏制三文鱼配番茄烩酱。”布莱克注意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开口说道,“看来合你口味?”
路宁点点头。
“港口有家老店做的鲸鱼炖肉也很美味。”他继续道“也许等我们离开这里,可以一起去尝尝。”
鲸鱼肉?路宁的好奇心被勾起,她放下饼干,拿起手机打字:[鲸鱼肉是什么味道?]
布莱克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似乎很乐意分享这点微不足道的见闻。
“很独特。肉质非常紧实,纤维感明显,带着深海鱼类特有的风味。如果非要类比的话……”他停顿片刻,似乎在想如何让她理解,“大概介于牛排和金枪鱼之间,但更粗犷浓郁些。”
她低下头,又打了一行字:[听起来很特别。希望有机会能尝到。]
“会有的。”布莱克的回答简短而肯定
布莱克手里的食物已经吃完了,他站起身,动作却带非常轻微的僵硬。
路宁看了他一眼,随后垂眸掩盖眼中的思绪。她也吃完了最后一点食物,将空罐头盒放在一旁。
[你的背,是不是伤得很重?]她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字,屏幕的光照亮她担忧的眼睛。
布莱克瞥了一眼屏幕,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道:“没事。一点小伤。”
但路宁的目光没有离开他。她清楚地记得雪崩发生时,他护住她那一刻,那声痛苦的闷哼。包括掉入雪洞时,他充当了她的缓冲,几乎承受了所有伤害。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的担忧转化为坚定。她指了指他的后背,又指了指急救箱,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布莱克与她对视了几秒,似乎想用冷静的外表让她知难而退。但路宁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最终,他像是败下阵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
小木屋在炉火的持续烘烤下已经相当暖和,空气里弥漫着松木和食物混合的温暖气息。
布莱克站起身,背对着她,双手抓住上衣的下摆,犹豫了极短暂的一瞬,然后利落地将衣服从头上脱了下来。
炉火橘红色的光芒瞬间流淌过他赤裸的上半身,清晰地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流畅的腰线。
然而,原本充满力量感的后背上,此刻却布满了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有些地方甚至擦破了皮,边缘泛着红肿。
空气仿佛凝固了。路宁的呼吸微微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伤口上,但眼前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躯体还是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她拿起药膏,示意他坐在床沿。布莱克依言坐下,背脊挺直。
路宁单脚小心地挪近,指尖轻轻触上他背部的淤伤。她的指尖微凉,而他的皮肤却因为炉火而异常温热。
很疼吧?可是昨天他还是一声不吭背着她走很久。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布莱克的背肌猛地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努力忽略手下肌肤传来的灼人热度,开始一点一点地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木屋里,只剩下彼此逐渐交融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清冽气味。
布莱克闭着眼,全部感官似乎都汇聚在了背上那一小片柔软的触感上。
就在路宁准备收回手的那一刻,布莱克突然转过身来。
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他依旧坐在床沿,但转身的幅度让他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路宁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沾着未干的药膏,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逼近的俊脸。
“敷好了?”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目光灼灼地锁住她。
路宁下意识地点点头,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看得心跳漏拍。
他却忽然抬起手,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现在,”布莱克的拇指若有似无地在她纤细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战栗,“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路宁困惑地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检查了我的伤,处理了我的背。现在,该我确认你的脚踝恢复得怎么样了。”他的眼眸微眯,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话音未落,他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另一只手已经不由分说地地探向她受伤的脚踝。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而被压缩到极致。他赤裸的上身还散发着药膏的清冽,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某种危险的信号,将她牢牢笼罩。
路宁呼吸一窒,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想后退,手腕却被他牢牢握住。
布莱克低头审视着她瞬间绯红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睫毛,眼底的暗色更深了几分。
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倾了半分,几乎将她困在了他的身影与床铺之间。
他的指尖在她脚踝绷带边缘轻轻划过,像是在检查,又更像是一种故意的折磨。
“lynn……”他拖长了语调,目光从她的脚踝缓缓上移,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你是故意让我脱衣服的吗?”
路宁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布莱克却直勾勾的看着她,忽地低头笑了一下。“lynn,你真可爱。”
路宁的心像是被这带笑的低语烫了一下,猛地一颤。
布莱克的拇指还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那点滚烫的温度像要透过皮肤渗进骨血里。
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耳尖,指尖终于离开她的脚踝,转而轻轻碰了碰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别攥这么紧,会硌到手。”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哄劝,另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替她掰开蜷起的指腹。药膏管从她掌心滑落
“嗒”一声轻响落在床铺上,在寂静的木屋里格外清晰。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背,动弹不得。
布莱克像是看穿了她的走神:“在想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唇,又很快移开,喉结微滚,“在怕我?”
路宁飞快地摇头。
“我知道你不怕。”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脚踝还疼吗?”他忽然问,语气切换得自然,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靠近从未发生。
她轻轻摇头,又怕他看不清,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好。”他低应了一声,终于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我去把衣服穿上,免得你总走神。”
这话让路宁的脸更红,飞快地抽回手。身后传来他穿衣服的轻响,布料摩擦的声音竟让这寂静的小木屋,多了点说不出的旖旎。
等他再转过身时,已经重新穿好了上衣。他取出了新的绷带和碘伏,在床边半跪,熟练地解开她绷带,仔细观察肿胀程度和肤色变化。
“炎症确实减轻了。”他开始重新包扎,动作流畅精准。
包扎时他低着头突然开口:“等下我要再出去一趟。”
他打好最后一个结,才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接“不能坐等。得去找更高处试试手机信号,或者看看其他可能的路线。”
她抬头看向布莱克,半晌沉默地点点头。
她打字补充道:[我等你回来。]
“好。”他起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好好休息,记得锁好门。”
说完,他利落地穿上外套,将之前准备好的工具背上,然后推开了木门。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卷起地上的雪粒,他回头看了路宁一眼,挥了挥手,便快步走进了漫天风雪里。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手下意识地轻轻抚过刚刚被他仔细包扎好的脚踝。
她深吸一口气,挪到床边,目光投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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