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金丝雀当老公

　　林清月提供的优渥生活，如同最精贵的养料，将沈玉滋养得愈发挺拔夺目。他像一株终于被移入温室的珍稀植物，舒展开蜷缩的枝叶，显露出原本被尘埃掩盖的惊人丽质。身高抽长，肩线逐渐开阔，勾勒出青年初成的清韧轮廓。只是那份易碎感并未完全消失，反而与逐渐沉淀的安静气质融合，形成一种更复杂、更引人探究的韵味。

　　他依旧恪守本分，将林清月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无声地融入她的日常，成为她习惯的一部分。

　　沈玉心里清楚，目前这份安逸如同踩在薄冰之上。他必须不断证明自己的“有用”，才能避免被赶走。他仔细观察她的一切喜好与习惯，将服务她变成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每一次她微微蹙眉，他都会在心里快速检索可能的原因，并提前做好准备。他害怕回到过去那种任人欺凌、毫无希望的生活，这种恐惧像一根鞭子，驱使他做到极致。

　　林清月发现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正在被悄然重塑。她开始习惯于在揉着酸胀眉心时，一双力度恰到好处、带着清凉精油气息的手会无声地接替她的动作；在应酬宿醉的清晨，总有一碗温度永远精准的暖胃粥品放在床头。她甚至默许了沈玉在她处理工作或阅读时在旁边写作业看书。他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存在，就像一只温顺的大型犬科动物，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甚至偶尔出差几日，她居然会感到一丝极淡的不适应。

　　她依旧在理性层面将他定义为“花瓶”，但却是最漂亮、最实用的那一个，暂时找不到任何丢弃的理由。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

　　一个寻常的晚餐时分，林清月注意到沈玉有些心不在焉。他布菜的动作依旧精准，但眼神却几次飘忽，唇瓣微启又合上，像是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

　　“有事？”林清月放下银质刀叉，餐具与骨瓷盘沿轻碰，发出清脆一响。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审度。

　　沈玉像是被这声轻响惊动，他的心猛地一跳，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提出这个要求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他想读书，他知道考大学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他也明白，这超出了“花瓶”的本分。他害怕看到她眼中露出讥诮或不耐，害怕这难得的安宁因此被打破。他垂下眼睫，盯着桌布上精致的纹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林总，我今年六月准备要高考……我想上补习班……”

　　林清月没有立刻回答。餐厅里只剩下落地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沈玉的心随着那规律的“滴答”声，一点点沉下去。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掌心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晰，他在等待她的宣判，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

　　“想好了？”良久，她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这反而更令人不安。

　　“只是……觉得应该试一试。老师说，我的成绩……如果拼一下，或许有点机会。”他不敢抬头，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却又努力想表达出一丝价值，仿佛在证明这项投资并非毫无回报。

　　林清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一年来，这个少年确实给了她不少意料之外的价值，包括他远超预期的聪慧和领悟力。供他读个大学，对她而言，不过是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砂金，甚至比不上她酒柜里随便一瓶藏酒的价值。但这笔投资，似乎能让她这件“藏品”更有内涵，更拿得出手一些？一个荒谬的、类似于“培养”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要考就认真准备。”她终于发话，语气依旧淡然，仿佛在决定明天早餐吃什么，“需要什么复习资料，存在哪方面的困难，列个清晰单子给我。我会安排助理给你找一对一优质家教，钱不是问题。”

　　峰回路转。沈玉猛地抬起头，眼睛因难以置信的惊喜而骤然被点亮，璀璨得让林清月有瞬间的晃神。那里面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是她在这个充斥着算计和利益交换的世界里极少见到的。

　　“谢谢林总！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也绝对不会耽误任何家务！”他语速都快了不少，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薄红。他激动得几乎要语无伦次，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感激和决心。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考出好成绩，绝不能辜负她的这份恩赐。要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更有资格……待在她身边。

　　林清月看着他难得一见的鲜活表情，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产生一种陌生而微妙的松动感。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重新拿起刀叉，用切割食物的动作掩饰住那一丝不自在。

　　“嗯。”她只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

　　很快，王静便以极高的效率请来了两位顶尖学府的王牌家教，负责文科综合和数学理科。沈玉的学习生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阶段。他几乎榨干了所有课余时间，常常伏案至深夜。林清月有时凌晨归来，经过他紧闭的房门外，能看到门缝下泄出的那一线温暖灯光。

　　她从未出言催促他休息，只是某天之后，放在他房门口的夜宵，从简单的牛奶变成了更花心思的滋补炖品。这个细微的变化，让沈玉捧着温热的炖盅时，鼻子微微发酸。

　　一种超越了主人与宠物的、更为复杂的羁绊，正在这无声的朝夕相处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缓慢而固执地缠绕上两人。沈玉对林清月的感情，在敬畏和感激之中，悄然混入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朦胧的倾慕。他想变得更好，好到能配得上站在她光芒的边缘，好到让她永远不会有理由将他丢弃。

　　……

　　高考在夏天的蝉鸣里开始，又安静地结束了。

　　出成绩那天，林清月特意提前下了班。她到家的时候，沈玉正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灯火。

　　听到她进门和走近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手指都捏得发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郑重地把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姓名、身份证号和高考总分。比一本线高了二十多分。以他真正全力备考时间并不长的情况来说，这真的很不容易了。

　　林清月抬起眼看向沈玉，他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面全是紧张和期待——她的认可，似乎比那张录取通知书更重要。

　　一种类似欣慰的陌生情绪，极轻地划过林清月的心头。就像她精心投资了一支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股票，却意外获得了相当不错的回报。

　　“考得不错。”她开口，语调依旧是平平静静的，但若是熟悉她的人，或许能听出里面少了些许往常的冷硬。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有那么一点不受控制地想往上扬，不过立刻压住了。“想学什么专业？”她破天荒多问了一句。

　　“金融……或者管理之类的，行吗？”沈玉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想离她的世界近一点，哪怕只是一小步。

　　林清月想了想，给他推荐了本地一所有名的大学。学校不是最顶尖的那几所，但学风扎实，毕业生就业情况很好。她有个朋友从国外留学回来，正在那所大学教金融管理。

　　“学费和生活费的事，我会让助理去处理。学校离这儿不算远，这公寓房间还给你留着，没课或者周末的时候，记得回来。”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交代一件工作，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她继续为他提供安身之处，并且愿意承担他未来几年所有的花费。

　　泪水瞬间涌上了沈玉的眼睛。他猛地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失控的样子，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他声音哽咽：“谢谢您……林总……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他语无伦次，再也说不下去。

　　自从父母相继去世后，亲戚们都嫌他是拖累，没人愿意收留他。他只能一边勉强上学，一边四处打工养活自己。很多地方看他年纪小，不敢用他，最后走投无路了，才去了“夜色”那种地方。时不时被迫请假导致他跟不上课程进度，也没有钱上补习班，成绩平平。他以前根本不敢奢望能上大学，而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一切。

　　林清月看着他微微颤抖的、仍显单薄的肩膀，犹豫了一下，然后有点生硬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动作有点僵硬，完全不像她平时干脆利落的风格。

　　“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声音还是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习惯性的不耐烦，但那份默许的、笨拙的安慰，却像终于打开了闸门。沈玉抬起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划过他白皙的脸颊。

　　在他模糊的泪眼中，她冷冷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他内心被巨大的情绪填满：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给他住处，给他温饱，现在又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他崇拜她，感激她，觉得她无所不能，甚至在这一刻，他觉得无论她向他要求什么，他都愿意给——包括他自己。

　　等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沈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今天因为等分数，一直处于紧张和激动之中，竟然忘记了准备晚餐。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慌乱和自责：“对不起，林总！我、我忘了做饭！我这就去做，很快就好！”他说着就要往厨房冲。

　　“不用做了。”林清月叫住他，“出去吃吧。”

　　“不用的，林总，我很快的，真的！”沈玉坚持道，眼神里带着恳求。他似乎急切地想做点什么，用自己唯一擅长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感激。

　　林清月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再坚持，点了点头：“好。那做三人份的。”

　　沈玉愣了一下，就见林清月已经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静静，”她对着电话那头，语气是工作时常有的平淡，但细听之下，似乎又有一丝不同，“沈玉的高考成绩出来了，还不错……嗯，超出分数线二十多分。你买个蛋糕过来，一起吃饭，算是庆祝。”

　　电话那头的王静似乎笑着说了些什么，林清月只淡淡“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沈玉这才反应过来，心头又是一暖。他赶紧系上围裙，钻进厨房，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利落和用心。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感激和喜悦，都揉进这一顿饭里。

　　过了一会王静来了，一只手提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另一只手抱着一束清新的向日葵。她一进门就笑着说：“恭喜啊，沈玉！真是太棒了！”

　　沈玉从厨房出来，接过她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王姐，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

　　林清月示意王静坐下。很快，沈玉就把饭菜端上了桌，比平时更加丰盛。

　　暖黄的灯光下，三人围坐在一起。王静烂梗一个接一个，还分享了好些她新听说来的豪门恩怨明星八卦。林清月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神情是放松的，偶尔还会搭一两句。

　　沈玉安静地吃着饭，时不时因为王静的话而笑起来，目光偶尔悄悄落在林清月身上，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刻，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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