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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变化
如果说三句话停在“你从哪里来”也可以完整,那这三句话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没有得到自己的回答,那么对方就不会继续问下去,那么是不是代表,这三句话本身可能并不是输出,而是和他的回答形成了完整的对话。
“你是谁?”
“……我是谁……”
“你从哪里来?”
“我不知道。”
“去寻找。”
洛星缇从来没想过的一种可能,当下由于对方将话语断在“你从哪里来”,让他闭塞的心胸仿佛一下子被阳光照亮而顿悟般明亮。
如果“你从哪里来”可以是最后一句,那么“去寻找”便可以是第一句。
因为他不知道他是谁,他从哪里来,所以这个声音让他去寻找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这难不成就只是个倒装语序!困扰他这么十多年的谜语,答案竟然在谜面上?!甚至完全不能说是谜语?!
这种可能性,洛星缇越想越是肯定是正确答案,但他却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是让我去找自己的身世,你就不能说清楚吗?!白白耽误我十几年时间和你兜圈子,就因为你说话喜欢倒装?!”
洛星缇被这种戏弄搞毛了。
光亮静静地浮动在那里,好像一双温和而了悟世事的眼睛回望着他。
洛星缇感觉那仿佛是自己的眼睛,目光中流动的温和的光芒,好像沉静地看向他的内心。
怨气渐渐消散了,他微微蹙起眉。
如果说他这个梦是他对他自己的提醒,那么,他此前一直将关注点放在“去寻找”上面,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心境还没有到找到这个答案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或许只是迷茫于自己应该去追寻什么目标,而并未思考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因而,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三句话,他却误解了十多年。
他的脑海中再一次闪过第一次和提丰作战回来时的苏尔的惨状。
那是他的重大失误,他很少感到这么无力,面对接踵而来的威胁,他和其他人一样地茫然无知。
而他知道,在下一册的《键裂之矢传说》中,他的失误会被完全抹除,“键裂之矢”会成为拯救苏尔的英雄,而那些死去的冤魂,只会被写当成键裂之矢未赶到之时,写敌人如何凶残的背景,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承托“键裂之矢”的光辉罢了。
他明明是个会犯错的普通人,但“键裂之矢”却是个战无不胜,永远光明正确的符号,“键裂之矢”显然并不是他,就算他一直为接近传说中的“键裂之矢”而努力,他却无法变成他。
甚至,以“洛星缇”来说,他许诺要保护的莫里斯,也没有保护好。
那么,他又是谁呢?
虽然他并没有如此自问,可这个问题的种子,从刚有意识之初便已经深深种在他心里,而苏尔和莫里斯,则催动了这颗沉睡了十几年的种子萌芽。
但真正让这棵小幼苗的骚动他内心的是提丰的出现。
神灵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他的命运是否也早就被编织好,那么,他的存在也像这个世间的其他人一样有因有果。
他与这个世界存在连接的可能。
这种潜意识中的认识让他的内心隐隐燃起一点渴望的火苗。
“……去寻找。”
长久地沉默后,心中的光亮再一次发出了隐晦不明的声音。
洛星缇面对这它,目光中已不似往昔那般迷茫。
“怎么找?”
这三个字代替了“找什么”,从他如围着磐石打旋的清泉般清亮的声音送出。
光芒倏忽间离他近了些,此时变得像拳头那么大,它从来没这么近过,因而洛星缇第一次发现,这点星光的颜色并非存粹的金色或者银色,而带着点橘红,仿佛在阳光中融入了血液。
光芒更近了,但却不灼眼,越是接近他,它散发的光芒就越是柔和,那橘红色就越是明显,让人想起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接近地平线的夕阳。
到他眼前时,洛星缇仿佛从那橘红色的圆盘中看出了一些温和的面影,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光芒却如透明的玻璃般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水晶碎裂的响声。
它碎裂地十分细碎,质地又透明,因而那橘红便因颗粒变小透了些粉色。这些细小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着,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花,一点点闪烁着光亮,温和地在他周身盘旋。
这些小精灵般的闪粉,将周边沥青般的雾气驱散了。
在他眼前,雪花一点点凝结,凝结,聚合在一起,“沙沙”的响声中,渐渐重新组合成了新的形态。
洛星缇眉梢微吊,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些雪片最终凝结成一支带着许多利刺和一片叶子的透明玫瑰花枝,四周扬起的风也平和下来,他还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那支玫瑰花枝就这样静静地立在他眼前的空中,上面那片如冰凝成的叶片在风中看上去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什么意思?”
洛星缇这样问道,自然,并没有人回答他,那根杆子也依旧固执地立在那里。
他警惕地退后两步,那根花枝追着他,又飘到离他一个手臂的位置。
虽然是他自己做的梦,但洛星缇觉得这看似纯洁如水晶的玩意哪哪不太正常。
毕竟,他的这种带刺的形态,洛星缇脑子里有一百种小说里面被扎到就会中毒而死的毒藤蔓。
不过那些毒藤蔓都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不至于通过梦把他干掉吧。
花杆又飞得离他近了些,它散发着柔和如霞光的光辉,仿佛非常温和亲切的样子,带着一种成熟果实的诱人气质。
如果这株玫瑰花枝是人的形态,一定头上戴着玫瑰花环,身上披着纯洁污垢的素色衣袍的温婉圣洁的女神,她的目光如同初生的朝阳般和煦而温暖,带着包容一切的活泼的神气。
洛星缇产生了无端的联想,那株花枝如感受到他放松了警惕般鼓舞地抖了抖身子。
但这是什么呢?他刚问了“怎么找”,那光芒就变成了这株花枝,好像是对他的回应。
这是他自己潜意识所化成的梦境,应该不会对他有害吧。
思索到这一点,又由于那株花杆实在表现得温顺可亲,洛星缇微微抬起手。
还没等他触碰,那株杆子就猛地如箭矢般射了过来,他还惊呆地顿在那里,带刺的花杆就已经在他手心打滚了。
他垂下眼,看见杆上的利刺结结实实地扎进手里的软肉,但一点也不痛。
洛星缇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脸稍微放松了些。
自己太小心了,不过是梦,没有逻辑的地方,就算被剑捅死几百次也不过是想象中的,连痛都不会痛,更别说对自己本身有什么损害。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手上被扎破的伤口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来。
这一点倒是蛮符合逻辑,他本以为会更特别一点。
这样想的同时,他看见自己的血液变成了如同铁锈般的锈红色。
但是为什么光芒变成了花枝,在扎破他的手,比起先前那些意味不明的话来,这一种变化的意思显然更难揣度。
洛星缇只能努力从这些意象中提取一些猜测。
如果去寻找答案,就会有美丽但残缺的东西(没有花的玫瑰花枝)亲近自己,但这种亲近会给他带来伤害?
但这又和他的问题本身有什么关系。
洛星缇觉得自己在做阅读理解题,而这种阅读理解实在太抽象了,以他十几年才理解了三句话的理解能力怕是得起码再来个十年才行。
他想到这一层,不由得泄气地叹了口气,透明的茎干上沾了锈红色血液的玫瑰花枝却飘到他眼前,它散发的光芒让洛星缇不由地抬起眼睛。
“哥们。”
洛星缇好像幻听了一下。
“哥们!”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好像是被突然从幻觉中叫醒。
杆子上的叶片散落下来,在他面前化成了巨大的提丰的形象。
洛星缇的眉头攒起,喃喃道:“变成提丰又是什么象征意义,这个梦越来越奇怪了。”
“哥们!”提丰开口把这个困在自己思绪中的人叫醒了,“我被你关起来了,你现在装啥不知道呢?”
洛星缇“啊?”了一声,茫然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傻,显然,他还是在努力理解提丰这句话所代表的象征意义。
“这里不是你的梦,咱是真的提丰!”
洛星缇眉头凝地更紧了:“不是我的梦,你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提丰那张瘦的颧骨突出的脸也猛然僵住了:“诶,对啊,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星缇又开始了深层的思索,显然越来越沉迷于思考中,提丰感受到他杂乱如浆糊般的思绪,立刻叫停道:“不管我咋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就不是你的梦!哥们,人是不可能会梦到神的,起码他们认为梦到的神都不是神本身,而是自己的想象。”
“你已经见过了我,就算要梦到我,也不可能和真实的我一模一样,这是绝对的限制。”
洛星缇涣散的瞳孔微微有些聚焦:“但是,刚才的……”
“那些也不是梦。我可以肯定。”
洛星缇一脸疑惑,继而转向了天塌了的神情。
“刚才的,包括你这十几年做的全都不是梦,你这个人就不会做梦。但是你的出的结论是对的,因为这个预兆发生了变化。或者说,先前指引你的东西完成了使命,因而在你的意识中消散了。”
提丰俯下身来,他深紫色的眼瞳中,瞳孔已经变成了竖线,他鲜少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让洛星缇感觉他有点像个真正的威严的神祇了。
“正因如此,我为何被关在这里,才是你应该思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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