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

　　迟迟也等不到陈冬青对他旅游邀请的回应，洛予算是彻底坐不住了，一天晚上带了几瓶酒直接登门造访去了。
　　但他还算有点理智，都到人家楼下了，还知道先打个电话。

　　“喂？陈冬青。”洛予说。

　　“怎么了？”陈冬青说。

　　洛予看着楼上亮着的灯，明知故问：“在家呢？”

　　“在。”陈冬青说。

　　“我上去坐坐？”洛予问。

　　陈冬青停顿了几秒，才笑了一下问：“你这是已经到楼下了吧？”

　　洛予也笑了：“知道就好。”

　　“那我下去接你一下？”陈冬青说。

　　“这就不用麻烦了，”洛予笑着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你给开门就够了。”

　　进到陈冬青家，洛予先把装酒的包递给他。

　　陈冬青看了一眼，开玩笑道：“送礼啊？”

　　洛予边换鞋边说：“送礼送这破玩意儿早被人打死了。”

　　陈冬青把酒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喝红酒会不会喝醉啊？”

　　“放心吧，不会醉的。”洛予走进来，补充道，“顶多微醺。”

　　陈冬青笑了一下。

　　洛予熟门熟路地往沙发上一靠：“介意我今晚住你家吗？”

　　“不介意。”陈冬青说。

　　“那咱喝点？”洛予说。
　　有时候只有喝点酒，有些话才能说得出口。

　　“好啊。”陈冬青说。
　　他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回到客厅和洛予坐到了茶几两边，面对着他。

　　洛予将两个空杯子倒满酒，跟他碰了碰，二话没说，先是一口干了一杯，然后又满上。

　　“喝这么猛？”陈冬青看着他。

　　洛予心想，喝多了才好说话，可不得喝猛点，却答非所问：“你怎么不喝啊？这酒里没毒。”

　　陈冬青笑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两人先是都没说什么话，安静地喝了一会儿后，洛予才清了清嗓子开口：“我们玩个游戏啊？”

　　“什么游戏？”陈冬青问。

　　“真心话大冒险。”洛予心想这游戏土是土了点，但却很适合他们玩。

　　陈冬青看了他几秒，然后点点头：“行，怎么玩？”

　　“嗯……”洛予想了想，“我们猜拳？”
　　两个二十好几岁的大男生在家大眼瞪小眼地面对着面玩猜拳，这场面想想也挺好笑的。

　　陈冬青估计也是在脑海里想象到这个场面了，没忍住笑了：“那我去切点水果吧，光喝酒有点干啊。”

　　“行。”洛予说。

　　等了一分钟，陈冬青端着一盘水果回来了，洛予扎了一块苹果放嘴里嚼了嚼说：“那开始吧。”

　　石头剪刀——布！

　　第一轮陈冬青获胜，以石头击败了洛予的剪刀。

　　“我选真心话。”洛予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全是被问问题的期待。

　　陈冬青在他这样热情的注视下想了半天：“还真不太知道要问什么。”

　　洛予瞬间就失望地垂下眼：“你对我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没有。“陈冬青想了想说，“就感觉认识这么久，你的事我应该差不多都知道吧。”

　　“那你喝一杯酒就不用你问了。”洛予说。

　　“行。”陈冬青还真就照做，把他那杯酒都喝了。

　　“我帮你问我。”洛予说。

　　“嗯？”陈冬青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帮你想个问题。”洛予佯装思考，半天才问，“洛予，你不结婚了真的是认真的吗？”

　　陈冬青看向他的眼神微动。

　　然后他自问自答，“是认真的，非常认真，而且以后也不打算结婚了。”

　　陈冬青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失笑：“你玩这游戏，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吧。”

　　洛予没理他这话：“来来来继续。”

　　石头剪刀布！
　　第二局洛予胜出。

　　陈冬青大概知道洛予是想问他什么问题，来一趟不可能是真的想跟他玩猜拳的，所以他说：“真心话。”

　　“你现在对我什么看法？”洛予直截了当地问。
　　你还喜欢我吗？
　　这种喜欢足够支撑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你会不会是想放弃我了？

　　洛予的目光不加任何掩饰地注视着陈冬青，如果陈冬青现在和他对视，一定能从那目光中将洛予的心思全部看透。
　　但陈冬青没有，他躲避着他。

　　“为什么不看我？”洛予问。

　　陈冬青扎了果盘里的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抬起目光看向他。
　　只这一眼就让他将这些天洛予的种种反常行为和他刚刚问自己的问题联系到一起。
　　洛予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很复杂。
　　这让他不禁生出了一个想法，可这想法太不可思议了，他根本不敢细想。

　　“你想要关于什么的看法？”陈冬青问。

　　洛予笑了一下，收回目光，试图缓解此刻略显凝重的气氛，避重就轻道：“能有什么看法，就你感觉我这人咋样啊？招不招人喜欢？”

　　陈冬青却觉得松了口气，顺着他的台阶直接下了：“你这人挺好，招人喜欢。”

　　“那继续吧。”洛予说。

　　第三局又是陈冬青获胜了。

　　洛予没等他说话呢先抢答上了：“你要问不出来我替你问，我还有想问的问题呢。”

　　陈冬青笑了笑：“那你问。”

　　洛予又喝了一杯酒，这会儿已经记不住是第几杯了，头脑隐隐开始有些发晕，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像模像样地问自己：“洛予，你是不是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喜欢上一个人了，但是一直都不敢承认啊？”
　　然后他点点头，又一次自问自答：“对。”

　　说完这话，他们俩都安静了，空气彻底凝固下来。
　　陈冬青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动了下，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半天之后才有些迟疑地问：“洛予，你……”

　　“我有点喝多了。”洛予趴到桌子上。
　　话说到这就够了，点到为止，不能太着急。

　　陈冬青目光下垂，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家沙发挺舒服的啊，还大，我今晚就睡这了。”洛予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好。”陈冬青下意识答应，站起身后才想起来，回过头说，“有客房，要不然你住客房？”

　　“不要。”洛予说，“我睡沙发就行。”

　　“行，那我给你找个毯子。”陈冬青说。

　　洛予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耳朵却能清楚地听清任何细微的声音，还能根据声音大致分辨出他现在在做什么。
　　拖鞋与瓷砖轻微的摩擦声。
　　酒瓶与茶几清脆的碰撞声。
　　毛毯与沙发沉闷的沙沙声。
　　……

　　——最后，“咔”的一声。
　　洛予躺到沙发上后，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是喝得有点头晕，可意识却清醒得很，知道自己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今晚，他又失眠了，他知道陈冬青也一定会失眠，但他还是希望他能做个好梦。

　　第二天，洛予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这会儿他估计只睡了不到3个小时。
　　可当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却发现陈冬青居然也醒了，他不但醒了，还已经坐到餐桌前吃上早饭了。

　　洛予猛地坐起身，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是不是影响你了啊？”

　　“你在那安静睡觉怎么影响我？”陈冬青说。

　　洛予的肚子突然“咕噜”地一叫，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又抬头看了看陈冬青饭桌上的多出来的一块三明治，咽了口口水问：“你吃的是什么呀？”

　　陈冬青被他这话给逗笑了：“有你的份。”

　　洛予一听这话直接从沙发上蹦下来了，去卫生间快速洗漱完，回来高高兴兴地把早餐给吃了，吃完感觉一晚上失眠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虽说很不舍得离开，但他总要给陈冬青留点个人空间的，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不敢太放肆。
　　但如果陈冬青是他男朋友……

　　洛予又想起了那一段梦似的恋爱。
　　那回忆不属于他，但爱却深深烙在了他心底。
　　如果陈冬青是他男朋友，他大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陈冬青总是纵容他的。

　　“我走了啊？”洛予收拾收拾东西，站起身往门口走。

　　陈冬青给他送到门口，洛予却回过身来站住不动了。
　　他垂着目光酝酿了半天，最后抬眼看向陈冬青，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陈冬青，你就相信我这一次。”
　　那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完全的下位者的姿态。

　　陈冬青却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没头没尾的话里的意思，但他需要时间考虑，一晚上的失眠远远不够。
　　洛予也尊重他的决定，没想逼着他非要立马回答个什么话出来，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

　　之后的日子还照常过着，但为了刷点存在感，洛予偶尔还会给陈冬青主动分享一下日常，比如吃了什么饭啊，同事说了什么八卦啊，买了什么东西啊。
　　这些陈冬青都会回复，一来一往的，久而久之，陈冬青也开始跟他分享日常了，但没有洛予那么频繁，两人倒像是成了网友。

　　有一天洛予收到了陈冬青发来的一张照片，是路边的一只小狗崽，眼睛圆圆亮亮的，很可爱。

　　洛予想起来一件事，便笑了起来，回复他。
　　-是不是有点像我啊？

　　陈冬青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还真有点像。
　　-尤其是眼睛。

　　洛予笑得更开心了，心想，是不是什么时候的陈冬青都会觉得他的眼睛跟小狗的很像啊？

　　如果除去家长里短的那些糟心事，这样的时光其实也挺快乐的，不知不觉就到了9月份，气温明显下降了。

　　洛予给陈冬青发了一条相当暖心的消息。
　　-降温了，记得加衣服。

　　陈冬青回复得很快。
　　-好。

　　洛予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陈冬青又发来一条。
　　-国庆假期出来玩吗？

　　洛予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引来了同事的侧目，又赶忙坐下，假装工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开小差。
　　-玩！

　　陈冬青愿意跟他出来玩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有戏啊！

　　洛予激动得直搓手，打字都差点打不明白了，想一个电话直接拨过去。
　　-那我们去哪里玩啊？

　　-下班之后一起吃个饭？
　　-然后再商量。

　　-好！

　　等待的时间既幸福又难熬，以前觉得上班的时间过得很慢，现在更是爆胎的三轮按了刹车，慢上加慢。
　　还一直心不在焉的，琢磨着他到底应该什么时候表白。
　　一会儿想着要不就今晚吧，等不及了。
　　一会儿又觉得不能这么着急，再等一等。

　　琢磨来琢磨去的，就到了下班时间。
　　洛予第一时间冲出办公楼，平时总跟他聊天的上班搭子还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洛予头也没回地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不了！我今天有事。”

　　在电梯里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冬青发来的饭店定位。
　　洛予也不管了，直接一个电话过去。

　　“喂？”陈冬青的声音传来。

　　洛予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浑身舒畅，嘴角压都压不住：“你到饭店了，还是路上呢？”

　　“我在你公司楼下。”陈冬青说。

　　这话一出来，洛予一下子就没话了，他心脏跳得极快，盯着电梯不断变小的数字，只求它能再快一点。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它一会儿停一下，一会儿又停一下，不断有人挤上来。

　　“我在电梯里，马上下去了。”洛予说。

　　“不着急。”陈冬青说。

　　洛予心想，你不着急我着急，但他没说话，仍是盯着电梯的数字，眼睛一眨不眨。
　　终于，在那个数字变成1的一刻，洛予动了一下，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深吸一口气，跟着人流挤了出去。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车灯与路灯构成了夜晚的光亮，他飞速奔跑，推开门的瞬间，外面世界杂乱无章的声音进入他的耳膜。
　　汽车长长地鸣笛了一声，他下了台阶，左右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陈冬青。

　　洛予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刚想在电话里问他在哪呢，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往左看，我在这呢。”

　　洛予往左边张望，一个车灯晃了他一下，但他没在意，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就见陈冬青出现在了不远处，正向他走来。
　　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洛予的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陈冬青走近他时，才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洛予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冬青，彻底憋不住了，瞬间声泪俱下，一把将他抱住。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确实不好，但洛予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实在是太想陈冬青了，或许这就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一次再也不要错过陈冬青的机会，他终于失而复得。

　　陈冬青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一边开玩笑道：“别哭了，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

　　但却适得其反，洛予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还边说着不太清晰的话：“差一点，就差一点……还好……”

　　“说什么呢？”陈冬青其实没太听清他的话，“什么差一点？”

　　洛予抽了一下鼻子，用脸蹭了蹭他的衣服，把眼泪擦干了，重新看向陈冬青。

　　“这哭的。”陈冬青笑着帮他把眼角的泪抹掉。

　　洛予接过他手里的花，哑着嗓子明知故问：“送我的？”

　　陈冬青笑了，逗他道：“我要说是送别人的你不得继续哭啊？”

　　洛予“哼”了一声：“不想让我哭就老老实实送我。”

　　陈冬青看着他红着眼睛笑呵呵地摆弄了一会儿花，问：“现在去饭店？”

　　洛予抬起头，然后凑近他，笑着挽起他的胳膊说：“走吧，我都饿了，你点什么菜了吗？”

　　他们便沿着人行路漫步往前走着，陈冬青说：“没点呢，到那再点。”

　　“离这远吗？”洛予问。

　　“不远，溜达过去就行。”陈冬青说。

　　“你知道这都是什么花吗？”洛予问。

　　“花店老板跟我说了，但我忘了。”陈冬青说。

　　“你自己搭配的？”洛予问。

　　“嗯。”陈冬青说。

　　“我知道这都是什么花。”

　　“什么？”

　　洛予看着那些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花笑着说：“郁金香、洋桔梗、绣球……还有绿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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