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虽说老杨拍脑门提出了想法，周珊也尽力能拖则拖了几个日子。到了搞活动的日子，该赶鸭子上架还是要上。
　　老杨简简单单一句“找什么主播？你直接上不就行了？”给周珊多大的震惊或许老杨还不知道。
　　从小到大周珊都不喜欢上镜。如果不是一定要全家整整齐齐都出现在画框里的那种全家福合照，周珊都尽力避免被拍照。现在可倒好，直接让她对着手机像自己关注的那些主播一样对着镜头摆出各种造型，这不是直接让刚出生的婴儿开坦克吗？
　　周珊也不是没有拒绝，哭丧着脸在老杨面前，不管是说自己不好看还是身材不好统统都不管用。哪怕是刚好感冒嗓子哑了也只换来一句，“过两天就好了，没事。”
　　“给你涨工资还不行吗？”
　　央不住周珊三番五次想着办法拒绝，老杨叹了口气，没有什么是花钱办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
　　谈好价钱那一瞬间周珊直起了腰板，“那行，我考虑考虑。”刚才低声下气乞求老杨撤回这个决定的一幕仿佛就像是老杨脑子里出现的幻觉。
　　就算自己悄悄在屋里演练了上百次，站在镜头前的一瞬间周珊也还是紧张得感觉心脏马上要蹦出身体了，肋骨都阻挡不住心脏想要逃离的心思。
　　“说话啊。”老杨抱着手在后方示意着周珊，眼见着周珊展现在屏幕里的脸上只有尴尬和慌张，直到现在老杨才知道找个专业的人有多重要。
　　站在一旁的小黄还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只是跟在老杨身后看着周珊暗暗在心里感叹着幸好自己不用上镜，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在后面就像其他直播间里的中控一样扯着嗓子喊几句就行了。
　　意外果然来的猝不及防，老杨一把拉着小黄把她推到了周珊身边。
　　狭窄的镜头里变成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后加倍的尴尬。
　　“啊，我们现在直播间有……”小黄勉强张开了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大屏，“啊，四十三个观众……”随机哈哈笑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冷清，倒也不是没有预想到的情况。周珊对自己掌控不了万人直播间的情况还是假设的太早了。
　　眼看着小黄零碎说着话，周珊也缓过来了不少。“大家想看什么衣服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紧跟着小黄的节奏鹦鹉学舌一样模仿着自己之前看直播时候人家的话术。
　　哪怕丢人不过也只有几百个人看到而已……拿了人家的钱至少怎么样都要把这一场撑下来，周珊硬着头皮坚持完了几个小时。
　　这份工作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下来的，哪有这样中途没有休息的工作？就老杨给自己那点钱给包身工都不愿意接下这份活。
　　“怎么咱们这个数据看起来不行呢？我觉得还是你和小黄太拘谨了。”老杨坐在办公室看着用昨天临时改造出来的场地进行的直播回放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知道有回放，周珊就算不要这份窝囊费可能也不会同意接受这个临时的工作内容。眼看着老杨突然的暂停，正好定格在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瘪嘴翻着白眼的镜头上，周珊也不敢发作。“要不咱们还是找个专业的主播来吧……”
　　老杨双手环抱在胸前，没有应声，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双眼依然盯着惨痛的粉丝数量无法挪开，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会呢？”
　　这样的历史性一刻当然离不开姐妹的截屏庆祝。十分注意着远离各种镜头的周珊在头二十年清清白白在人世，没想到在互联网正发达的现在留下了高清而不堪回首的记忆。
　　“苟富贵，勿相忘！”蒙露坐在办公桌前，就算看着哑巴视频也得及时支持周珊的工作。或许以后周珊就能成为她在娱乐圈的重要人脉了。
　　潘雨薇坐在下班回家的公交上急忙点开了直播回放，像是观看女儿幼儿园毕业表演的母亲一样激动。
　　“真是没想到珊姐还有这个本事啊。”蒲阳凑过脑袋看着一旁侯宁的手机屏幕，站在后方半天没说一句话的周珊，咬着笔头轻声嘟囔道。
　　或许周珊全部的表演欲望都留给了周荣继承下来。
　　侯宁有些意外，附和着：“我也没想到。”
　　好在工作日的下午周荣没有时间看手机，周珊唯一感觉庆幸的就是周荣甚至不知道自己打工的店铺叫什么名字。不然或许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片刻安宁。

　　“我真的觉得你可以。”老杨那一副正儿八经的面孔不像是在说假话敷衍周珊。
　　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小黄显然是被老杨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昂首挺胸走出来的样子和前两天刚下播的时候判若两人。
　　趁着小黄还没走两步离开的时候，周珊急忙拉住了小黄，“老杨给你说什么啊？这么高兴？”还以为兴许老杨痛定思痛决定放弃这一步离谱的决定了。
　　小黄见到周珊咧开了嘴，“杨总说让我们继续直播啊。”从上次开始，周珊就已经是她十分重要的重要搭档了。
　　“那你高兴什么？”周珊深吸一口气，这个消息无异于是晴空霹雳。上次和自己耷拉着脑袋一起走出临时的直播角落的小黄还哭喊着“没脸见人了”，现在就迫不及待等待出现在下一次镜头前了。
　　人和人的差距竟然这么巨大。
　　小黄歪着脑袋，“珊姐，你别灰心啊。刚开始观看人数肯定不多，后面人多起来咱俩说不定也能成网红呢。”
　　工作了半年多，按理说小黄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了，怎么还会这么天真被老杨牵着鼻子走呢？
　　周珊看着小黄，只觉得老杨嘴脸丑恶。如果待会进办公室老杨这样给自己画饼，她必须告诉老杨什么叫做义正言辞的拒绝。
　　“你不用说话，你就站在后面展示就行了。”老杨靠着椅背，看着拍案而起的周珊语气轻松。“小黄能说，你配合她就行。到时候按销量给你们俩加提成行了吧。”
　　怒火还差一点就要爆发，就差那么一点就被可能变多的薪水浇了个熄灭。
　　“有钱能使我推磨。”周珊皮笑肉不笑的走出办公室，坐在工位上像只被激怒的河豚。周珊只恨自己没有老杨的把柄能够拿捏住他。
　　潘雨薇听着周珊的转述只觉得有趣。“反正涨工资了，有什么不好的呢？”手里不停搅拌着杯子里的塑料吸管，说完便低头喝了一口。
　　为了这一点钱，周珊突破了自己的原则，折弯了自己的脊梁。周珊的吸管已经被当做老杨咬成了扁平状。
　　“你争取多卖出去一点，这样老杨还能来我这多贷点款。你涨了工资，老杨赚了钱，我有了业务，咱们这不是三赢吗？”潘雨薇摆着手指头给周珊说明着。
　　谁再说潘雨薇现在脑子转不过来，周珊可能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反对。“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算了，绝交吧。这姐妹没法处了。”
　　周珊故作生气甩开潘雨薇的手，脑袋歪向一边。只等着对面的潘雨薇认错，再开口多给自己赔上一顿晚饭才算绝交结束，能点头答应原谅她。
　　“走吧，现在过去电影应该快开始了。”潘雨薇看了一眼时间，拍了拍周珊的手背。收拾着东西招呼服务员过来结算。
　　躬身弯腰的服务员态度很好，难得周珊拿着自己出镜的钱出来吃顿好的，感觉果然不一样。
　　“您好，这桌的费用那位先生已经给你们结清了。”说着服务员侧身指着在站在前台还在说着什么的男人。
　　或许是感应到了这边发射来的灼热视线。男人转身向这边点头示意着，在同行人的召唤下还没来得及过来说些什么就出了门没了身影。
　　周珊回过头看了看潘雨薇，一脸又发掘到了什么大新闻的样子。“你熟人？”
　　“不认识啊……”潘雨薇思考着半天，不记得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至少她能够肯定他不是自己的客户和潜在客户。
　　“反正不会是冲着我来的，但是这顿饭还是得算我请的，下次你请我了。”在潘雨薇继续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信息的时候，周珊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山楂排骨放进了嘴里。
　　眼见在这之前明明已经伸了筷子却被这个男人打断了动作后排骨被周珊叨了去，潘雨薇瞪大了眼睛也没办法。“那可说不定，万一是看了你直播的粉丝认出你了呢？”
　　周珊就知道这会成为自己绕不过去的一个坎，“那也一样，我榜一大哥出钱也算我请客，下次还是你请。”既然反驳不过，不如加入她们的阵营一起自黑起来。
　　“少吃点吧你，上镜胖十斤呢！”潘雨薇拉着周珊起身。
　　想不起来的人就说明也不是很重要，就当是天降横财好了。两人没去在意这个突如其来的偶遇，还不到十分钟走到楼上电影院，连这个请客的男人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了。

　　“这么巧啊。”
　　走进电梯里刚准备按上关门键的男人看见一路小跑刘海都被掀飞起来的潘雨薇急忙帮她留住了门。
　　这个时间电梯里的人并不多，至少不会像是高峰期一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潘雨薇看着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又不是上班打卡迟到的人，就算赶下一趟电梯也没什么，只不过看见快关上门的电梯脚步就不自觉加快了起来。
　　对于这个陌生男人的问好，潘雨薇没接话，只是职业性的笑了笑。她没少来过鑫良建材的公司，认识的人除了刘鸿文还有财务那个办公室，但显然身旁这个人谁也不是。
　　没被搭理，男人也没继续搭话，生怕被潘雨薇当做职场骚扰。
　　“我等了好几趟人都没见你，下次进电梯了再给我发消息。”看见潘雨薇探头探脑走出来，小柴才从靠着的窗边起身朝潘雨薇走来。
　　潘雨薇并不是有意迟到，公交堵车实在不是她能预料到的情况。要不是赶上了这趟电梯，或许还得再晚几分钟。只能合掌对小柴表示着歉意。
　　“这么巧，段总你也来了？”小柴看着潘雨薇身后顺势打了个招呼。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潘雨薇回过头，身后正是刚才给自己留了门的男人。
　　只是和小柴打了声招呼就熟练的走进了公司里，转过角没了身影。
　　潘雨薇碰了碰小柴，“这是哪个部门的段总啊？”该死，她怎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上次和你们秃头经理在工地上见到的那个包工头。”小柴一脸嫌弃，领着潘雨薇朝着财务走去。怎么她一个需要拉业务的人竟然连这样过目不忘的技能都还没修炼出来？
　　还好还好，不是这个公司的上层领导。潘雨薇松了口气，生怕自己一个过失丢了这个钻石客户。
　　潘雨薇知道从这个出门的时候资料会很多，于是今天离开家之前特地换了自己最大的包。只是她显然错误预估了这个公司的体量和材料的数量。
　　“需要帮忙吗？”
　　潘雨薇费力地准备按下下楼电梯，肩上的单肩挎包肩带也顺势滑落了下来。忙着把肩带抽回肩上的时候，手里的口袋也让她手指勒生疼。
　　段玺满面春风从潘雨薇刚才目送他进去的地方走了出来。看着潘雨薇这幅行动艰难的模样礼貌发问。
　　“没事，段总。这也不是很重。”潘雨薇蹦跶了一下企图通过这个动作让背包别继续顺着今天有些打滑的外套面料坐着滑滑梯下落。
　　段玺看着潘雨薇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个子不高，像是要被这些资料压垮了一样。直接从潘雨薇手里拿过东西，在开门这一瞬间走进了电梯。
　　“你想起我是谁了？”段玺拿着东西转头看向潘雨薇。
　　还好刚才跟小柴聊天的时候顺道问了一嘴，要不是这会话都接不上。潘雨薇点了点头，“当然啊，之前在工地上不是见过嘛，肯定记得。”
　　中途停顿，电梯里进了些人。段玺朝着潘雨薇这边靠近了一点。“上次在餐厅里朋友有急事，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不过看你这样子，你那时候估计也想不起来我是谁。”
　　潘雨薇一怔，“不好意思啊段总，上次我没戴眼镜，离太远了没认出来是您。”果然这个年代，谁有那个冤枉钱会给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吃饭买单啊。
　　“那今天戴了吗？”段玺扭头看了一眼潘雨薇。
　　本来她也不近视，要她戴什么？潘雨薇觉得这个男人有些没事找事。
　　“戴了戴了。”潘雨薇还是努力应付着。毕竟人家大小也是个总，干她这行她敢得罪谁呢。没戴眼镜，今天也带了眼珠啊。
　　段玺跟着人流一起走了出去，“你直接回银行吗？”一直提着资料走到了大楼门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才转头问到潘雨薇。
　　潘雨薇刚想从段玺手里接过资料，那一堆东西就被段玺打开车门放进了出租车后座。手放在门框上，准备让潘雨薇上车。
　　他知道这离自己上班的地方有多远吗？更何况还是这辆的士打表的那种。潘雨薇立刻钻进车里抱着这包资料又爬了出来。“不用了段总，我朋友马上来接我，您先走吧。”
　　连潘雨薇都佩服自己突然想出个这么完美的借口。
　　看着段玺自己上了车，潘雨薇立刻拿起手机搜索着回银行的路线，两块钱坐遍整条路线的公交才是最有性价比的选项。如果哪天打车能够报销，谁愿意慢慢晃悠一个多小时才能到目的地。
　　“走吧，我去你们附近有事，正好顺路一起过去。”车子刚开出去不到十米，后座上的段玺放下车窗伸出头来看着潘雨薇喊道。
　　幸亏这里车辆并不多，不然就这一个动作马上会让后面被堵成蜈蚣的司机出来伸头大骂。
　　潘雨薇看了看宽阔的马路对面，手机上显示下一趟她准备乘坐的公交车还要十分钟才能到站，心一横，一路小跑冲了上去。
　　有时候，生活也要小小的奢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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