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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第一轮比赛很快便在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氛围中落幕。紧锣密鼓地,第二轮对阵即将开始。甲组擂台这边,围观者不算最多,毕竟相较于其他几组动辄名门大派掌门、长老级别的对决,甲组的看点似乎稍显平淡。
季芷柔早已等得不耐烦,见裁判示意,她冷哼一声,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翩然跃起,如同穿花蝴蝶般轻盈地落在擂台中央,这一手轻功虽非绝顶,却也引得台下一些年轻弟子低声喝彩。她傲然立定,目光挑衅地望向擂台另一侧。
星一则与她形成鲜明对比。他提着裙摆,沿着台阶,一步步稳稳地走上擂台,姿态寻常得如同日常登楼。这过于朴实的登场方式,让原本因他之前混战侥幸晋级而对他不甚在意的一些人,反而生出了几分疑窦。
寻常人参加这等盛会,谁不想显露几分身手?如此藏拙,若非真无半点武功,那便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再加上他那顶始终不曾摘下的帷帽,更添了几分神秘,台下窃窃私语,多数人竟更倾向于后者,觉得这炽雪或许真有不凡之处。
季芷柔见他上台,眼中怒火更炽,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立刻横眉冷对,语带讥讽:“没想到居然是你!真是冤家路窄!”
她见星一双手空空,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未携带,心中鄙夷更甚,只当他虚张声势,嘲讽道:“怎么,以为今天还会像昨天那样,有不知死活的小子帮你吗?识相点,现在跪下来给本小姐磕十个响头赔罪,本小姐心情好了,或许还能让你输得好看点!”
“十个?”星一隔着轻纱,声音调侃,甚至还带着点认真的考量,“那我直接投降认输不是更划算?省时省力。”
“投降?”季芷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扬起下巴,冷哼一声,“投降是懦夫的行为!你要真想当个懦夫,本小姐倒是不介意,正好让大家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那倒不必了。”星一轻轻摇头,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能不能打败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但打败你……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
他原本打算随便应付几招就认输,免得瞳瞳失望,也省了后续麻烦。但季芷柔这般嚣张跋扈,若真输给她,未免太过憋屈。念头一转,他已在意识中吩咐:“小千,兑换一套能应付她、但又不会太扎眼的武功。”
“好的主人!”小千动作迅速。
几乎在兑换完成的瞬间,季芷柔已被他那句“一定能打败你”彻底激怒,娇叱一声:“狂妄!”手中长剑一振,挽起一道凌厉的剑花,便朝星一心口疾刺而来!她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让这藏头露尾的女人狠狠出丑。
剑锋破空,转瞬即至!台下响起几声低呼,有些心软之人已不忍再看。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星一衣襟的刹那,只见他身形微侧,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在剑身侧面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颤鸣响起!
季芷柔只觉一股巧劲从剑上传来,手腕微微一麻,剑势竟不由自主地偏了几分,擦着星一的衣袖掠过,刺了个空。
她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任何内力波动,怎会如此轻易地化解她的攻势?
“运气不错!”季芷柔咬牙,将此归结为巧合,心中怒火更盛,剑招一变,攻势愈发绵密狠辣,剑光如织,将星一周身笼罩。
星一依旧没有主动进攻,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兵器。他只是凭借着刚刚兑换来的身法和指力,在剑光中穿梭闪避。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悠然,但每每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锋锐,或是用手指、衣袖拂开剑脊,化解劲力。
一时间,擂台上只见季芷柔剑光霍霍,攻势如潮,而星一则如同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起伏,看似惊险,却始终未被吞没。两人一攻一守,竟打得有来有回。
星一只守不攻,看似被季芷柔凌厉的攻势压制,处于下风,但明眼人稍加留意便能看出,他气息平稳,举止从容,季芷柔的剑锋连他的衣角都未能碰到,更遑论造成实质威胁。他根本未尽全力,只是在防守,甚至……带着点戏耍的意味,如同灵猫逗弄爪下的老鼠。
季芷柔久攻不下,自己累得气息微乱,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反而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种被愚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台下投来的目光,在她看来也充满了质疑和嘲笑。羞愤交加之下,她脑中一热,剑招再变,目标不再是星一的要害,而是直劈向他面上那顶碍眼的帷帽!
“给我去死!”她厉喝一声,剑刃带着破空声,狠狠斩向轻纱之后!
这一剑又快又狠,角度刁钻,若被劈中,非死即伤!台下瞬间一片惊呼,瞳瞳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
巫九脸色一变,身形微动就要上前。白殊眼神一凝,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收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磅礴浩瀚、冰冷彻骨的内力,毫无征兆地自星一体内迸发而出!如同沉眠的火山骤然喷发,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嗡——!”
无形的气墙以星一为中心骤然扩散!
季芷柔的剑距离帷帽尚有三寸,便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不仅再难寸进,一股远超她承受能力的反震之力更是沿着剑身汹涌袭来!
“噗——!”
她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下面,又翻滚了几下才停住,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剑也“哐当”落地。她挣扎着想抬头,却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全场霎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中央,那个帷帽轻纱微微晃动,身形依旧淡然的身影上。
死寂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一个因极度震惊而尖利的声音打破:
“春……春风不度?!这是春风不度?!”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春风不度?你确定?!那不是骨河那个杀神——翦羽的独门内功吗?据说其性至寒,运转时如春风暗藏杀机,故名‘春风不度’,霸道无比!”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一个女子身上?”
“难道……这个炽雪就是翦羽本人?!”有人骇然猜测。
“绝无可能!翦羽身形高大,气质冷冽如刀,这炽雪骨架纤细,明显是女子体态,绝不可能是他!”
“那……难道是翦羽的相好?”有人语气变得暧昧。
“相好?江湖传闻,翦羽冷酷无情,连天下第一美人魅湮都能亲手斩杀,你觉得他会喜欢女人?”
“嘿,没准他不喜欢好看的,就喜欢丑的呢?要不这炽雪干嘛戴着帷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台下议论纷纷,哗然一片。先前对星一的好奇,此刻尽数化为了对“翦羽”二字的惊惧与探究。翦羽之名,在江湖中代表着神秘、强大与血腥,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存在。
而擂台上的星一,在内力不受控制迸发的刹那,心中就是一声“糟糕”。尤其是听到“春风不度”四个字,心下更加无奈,他也没想到翦羽留在他体内的内力竟会再次被激发。台下这些议论他尚且可以无视,但他真正担心的是翦羽听到消息后跑来找他。
他脑中正飞速思考着对策,一道凌厉的刀风已破空而来!
“嗖!”
一名身穿锦袍、腰缠玉带的中年男子,手提一柄厚背鬼头刀,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猛地跃上擂台,刀尖直指星一,声若洪钟:“说!翦羽那恶贼现在何处?!告诉我,否则今天你别想离开这擂台半步!”
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显然来者武功远在季芷柔之上。他气势汹汹,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台下巫九脸色一沉,骂了句“老东西不讲规矩!”身形一动就要上台。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在中年男子刀指星一的同时,一道白影如惊鸿般掠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星一身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正是白殊。
白殊面色冷寂,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中年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全场:“云岛主,武林大会有武林大会的规矩,还请放下你的刀。”
被称作“云岛主”的中年男子,看到挡在面前的白殊,眉头紧锁,脸上怒气未消,但似乎对白殊颇为忌惮,握刀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强压下火气,重重哼了一声,将鬼头刀“哐”地一声拄在擂台上,震得台面微颤。他死死盯着白殊身后的星一,显然不肯罢休。
星一隔着白殊挺拔的背影,看着怒气冲冲的云通天,有些懵:“小千,这人谁啊?”
小千迅速查询后,语气带着点无奈:“主人,他是蓬莱岛主云通天。之前翦羽为了保住你一口生气,塞进你嘴里的那颗定魂珠,就是蓬莱岛的镇岛之宝之一。”
星一:“……”他只觉得一阵头疼。翦羽这个惹事精!不仅留内力,还顺手牵羊拿了别人的宝贝!这烂摊子简直一个接一个!
心念电转间,星一已有了说辞。他上前半步,隔着帷帽,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云岛主,在下炽雪,并不认识你口中所说的翦羽,更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
“放屁!”云通天脾气火爆,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你不认识他?那你身体里这纯正的‘春风不度’内力从何而来?!这内力做不得假!天下独此一份!”
“云岛主误会了。”星一不慌不忙,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诌,“我体内运转的,并非‘春风不度’,而是家师所传的独门内功,名为‘嫁衣神功’。此功特性与春风不度确有几分相似,皆属阳和一路,但根源迥异,并非一物。家师隐居海外,功法不为中原武林所知,云岛主认错,也是情有可原。”
“嫁衣神功?”云通天眉头拧得更紧,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死死盯着星一,试图从那帷帽后看出些许端倪,“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
星一心中暗道,我证明个鬼。嘴上却依旧从容:“在下无法证明,家师已仙逝多年。不过,云岛主既然认定这是春风不度,那何不将翦羽本人寻来,当面对质?既然春风不度是他自创的独门内功,想必绝不愿被外人习得。若他前来,辨认真假,岂不一目了然?”
他这话说得巧妙,将皮球又踢了回去。谁不知道翦羽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云通天要能轻易找到他,又何苦在这里逼问一个“弱质女流”?这解释看似给了出路,实则等同于没解释,偏偏又让人无法立刻反驳。
云通天被他噎得一时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确实找不到翦羽,否则也不会一感受到疑似春风不度的内力就如此激动。再看白殊明显护着此女,态度坚决,他若强行出手,不仅理亏,恐怕也讨不到好。
权衡利弊,他只得狠狠瞪了星一一眼,撂下句狠话:“哼!巧言令色!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若让老夫发现你与那翦羽恶贼有牵连,定不轻饶!”说罢,提起鬼头刀,愤然跃下擂台,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裁判这才上前,宣布了星一的胜利。季芷柔已被季家堡的人匆忙抬下去救治。
星一随着白殊走下擂台,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好奇、探究、忌惮、贪婪……如同无数细密的针,刺在他身上。
显然,无论他如何解释,因为他体内那不容错辨的、属于翦羽的内力,在很多人心中,他已经和那个价值二十万两黄金的“骨河神杀”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赏金动人心,若非白殊方才明确表态维护,此刻恐怕已有不少亡命之徒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炽雪,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深藏不露啊!”巫九蹦跳着凑过来,脸上满是惊叹和兴奋,围着星一转了一圈,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般。
星一帷帽微动,传来无奈的声音:“侥幸而已。”他这倒不全是谦虚,那股内力自行爆发,确实出乎他意料。
巫九却兴致勃勃,摩拳擦掌道:“我已经开始期待和你交手的场景了!你可要一路赢下去,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星一帷帽下的嘴角微微抽搐:“……”他一点都不期待和这个武学怪胎交手。
今天的赛程安排得很紧,第一轮淘汰赛结束后,紧接着便是第二轮抽签。五十人淘汰一半,每组剩下二十五人,明日再战,直至决出各组魁首。
对于大多数参赛者而言,五十进二十五充满了不确定性,运气成分极大,抽到强敌只能自认倒霉。但像巫九、白殊、夜暮这等实力超群者,则全然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巫九的比赛在下午,他的对手是丐帮帮主,一手打狗棒法虎虎生风,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可惜,他并未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悉数学全,遇上巫九这等武学奇才,便显得捉襟见肘。
擂台上,巫九甚至不用兵器,仅凭一根树枝和诡异莫测的身法,不仅将对方的攻势尽数化解,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样画葫芦,使出了几招更为精妙凌厉的“打狗棒法”的变招,反将丐帮帮主逼得手忙脚乱,最终一着不慎,被巫九轻飘飘一掌送出擂台界限。
那丐帮帮主落地后,先是满面羞惭,随即看向巫九的眼神却充满了震惊与敬佩。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上前一步,对着巫九躬身一礼,诚恳求教:“小友武功高绝,尤其对这打狗棒法的理解,似有独到之处,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巫九倒也大方,笑嘻嘻地随口点出了他棒法中的几处滞涩和破绽。丐帮帮主闻言,如醍醐灌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再次深深一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对巫九已是心服口服。
“丐帮的打狗棒法不是号称绝不外传的吗?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星一看着蹦蹦跳跳下来的巫九,忍不住隔着帷帽问道。这家伙的学习能力,简直匪夷所思。
巫九冲他挤挤眼,凑近了些,笑嘻嘻地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星一默默地将帷帽转向另一边:“……其实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哎哎,别这样嘛,开个玩笑。”巫九连忙拉住他的袖子,笑嘻嘻道,“那打狗棒法也没什么稀奇,我看他使一遍,大概就明白了其中的劲力运用和变化精髓。武功这东西,万变不离其宗,抓住根本,招式自然信手拈来。”
星一:“……”行吧,对于这种妖孽般的天才,常识显然不适用。
与巫九的“玩闹”风格不同,白殊和夜暮的比赛,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白殊的对手是点苍派的一位用剑好手。对方长剑出鞘,剑光清亮如秋水,架势十足。然而,他剑尖刚刚抬起,白殊的身影已如一道淡漠的白影掠过。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只听得一声轻微的闷响,点苍派那位高手便已倒飞出去,落在擂台之下,手中长剑甚至还未完全举起。他落地后踉跄几步站定,脸上全是茫然,仿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丙组的夜暮,同样如此。他的对手是一名剑法凌厉的峨眉派高手。那女侠剑出如虹,气势不凡。然而夜暮只是静静而立,待剑锋及体,玄色衣袖微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女侠手中的长剑便已脱手飞出,“铮”地一声钉在擂台边缘的木桩上,兀自颤动不休。而她自己,则不知何时已被一股柔劲送下了擂台,落地时毫发无伤,只是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骇然。
两人皆是一招制敌,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强大的实力差距,令观者心生寒意,也让他们成为了本届盟主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
“小千,如果他俩在最终对决碰上,谁胜算更大?”星一在意识中饶有兴致地问。
“目前来看,五五开吧。”小千分析道,“白殊剑法超群,内力精深;夜暮……呃,万俟无暮手段莫测,实力同样深不见底。”
“要是最后的决战是他俩碰上,那就有趣了。”星一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想着。
“主人,根据概率计算,你与他们相遇的可能性也存在。”小千适时地提醒道。
星一:“……还是不要了吧。”
五十进二十五的比赛全部结束后,再次进行了下一轮的抽签匹配。二十五人,意味着下一轮将有一人轮空,直接晋级组内的半决赛。能在混战和一轮淘汰赛后获得轮空资格,无疑是极大的幸运,能节省大量体力和精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执事手中那决定命运的签筒上。
当执事高声念出“甲组,轮空签,炽雪!”时,全场再次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
无数道目光,羡慕、嫉妒、质疑、探究……齐刷刷地射向那个戴着帷帽的纤细身影。
星一自己也愣了一下。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点?刚因为翦羽的内力被推到风口浪尖,转眼就抽中了所有人渴望的轮空签?这究竟是幸运,还是又将把他推向更深的漩涡?
他感觉到巫九投来的充满战意的目光,白殊看似平静却隐含关切的视线,以及远处,那道隔着人群,冰冷面具后难以捉摸的注视。
星一倒是没多大感觉。至少,明天可以暂时休息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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