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以眠为何结婚

作者:路今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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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歇,车窗被敲响,傅燕同松开祝以眠,按下车窗。夏悉站在外头,说进入风圈了,得赶在下一波暴风雨来前回去,不然今晚就要滞留在这里了。傅燕同嗯了一声,问祝以眠,回去吗?祝以眠点点头,与夏悉说,夏悉,你开我的车回去吧,身上都湿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夏悉望着祝以眠红红的眼睛,想他们应该已经谈完了关于傅燕同的事,忍不住扶着车窗低声问傅燕同:“傅燕同,你真是克隆人?”

      傅燕同沉着点头。

      夏悉面上一沉,又问:“那你的心脏......真的换给了傅寒叔叔?”

      嗯,傅燕同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夏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紧紧皱眉:“傅叔叔怎么能拿你做牺牲品,他也太没有良心了,不仅犯法,还道德沦丧。”

      “我是自愿的。”傅燕同说,“傅寒也不知情,为了他的身体着想,这件事继续瞒着比较好,如果让他知道,心也就白换了。”这话,也是说给祝以眠听的,将此事揭过,一切如初,是最好的办法。再者,让有心人知道,借由克隆人的事发难,他也难逃一切。

      祝以眠沉默着,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虽然我很不赞同,但我尊重你们的决定,”夏悉说,“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还有,眠眠,蔺泽丰的事,我回去后就帮你调查,多一分把柄,多一份安全,总能有用得到的时候。”

      “蔺泽丰?”傅燕同还不知道祝以眠也是克隆人的事,听到蔺字,下意识警惕起来,“调查他什么?”

      “我回家再跟你说,”祝以眠按住傅燕同的手臂,让他稍安勿躁,“走吧,回去吧,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风刮起来又走不了了,我不想在这里过夜。”

      于是众人趁台风眼来临打道回府,到家之后,风果然又刮起来,梧桐叶在院里翻飞,又重重扑打在落地窗上,紧紧贴着不肯下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保姆准备好晚餐,两人吃过后,傅燕同问起蔺泽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蔺骁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找上你了,他叫自己的父亲来威胁你。

      没有,祝以眠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哥哥,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克隆人。

      傅燕同黑眸微缩,将他捉起来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沉声道:“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克隆人。”

      “我知道的时候,也像你一样震惊呢,”祝以眠苦中作乐,将傅燕同的手掌捉在手心,浅浅笑道,“当然,还有一点害怕。不过知道你也是之后,我觉得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以眠便同他说:“我其实不是妈妈亲生的,妈妈她,曾经被蔺泽丰强迫过,然后发现了他肮脏的秘密,就把我从克隆人研究所偷偷抱了出来。蔺泽丰曾经有过一个情人,叫楚眠,而我,便是蔺泽丰为了缅怀死去的楚眠而制造出来的复制品,蔺泽丰,完全就是一个喜欢虐待人的变态,有了一个复制品不够,还要制造另一个我出来,这些年,蔺泽丰一直在找寻我的踪迹,蔺骁也是为了避免蔺泽丰发现我,才会做出封杀我,绑架我的事情。”

      傅燕同一双浓眉紧皱,得出结论:“所以,不仅蔺骁觊觎你,蔺泽丰也在觊觎你。”

      祝以眠点点头,坐在傅燕同腿上,双臂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肩头道:“我知道这些以后,就想要去找妈妈问清真相,没想到阴差阳错,知道了你也是克隆人,还被傅圳昀这样残忍对待,哥哥,一想到你失去了原本的心脏,我就恨不得杀了傅圳昀。”

      手臂环紧,傅燕同也抱紧祝以眠,胸膛起伏不定,眼眸晦暗,像藏了某种肃杀之意,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来觊觎他的宝贝,蔺骁十恶不赦,蔺泽丰更是千刀万剐,身为帝国重要官员,暗地里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与冷血残忍的傅圳昀简直毫无分别,傅燕同简直不敢想,祝以眠被蔺泽丰找回去之后,会承受怎样非人的痛苦,或是被鞭打,或是被挖去内脏,做一些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腌臜事。

      “傅圳昀惨无人道,蔺泽丰更要提防,”傅燕同眼眸冰冷,复又安抚祝以眠,“眠眠,你别怕,我会想办法为你解决后患,谁来都动不了你。”

      祝以眠却摇头,依赖地贴紧他:“我不要你为我去涉险,蔺泽丰官职那么大,没有那么容易扳倒他的,哥哥,我已经想好了,等妈妈出狱了,我们就离开首都,惹不起,咱们就躲得远远的,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离开首都?”傅燕同未曾想他心里藏着这样地想法,顿时心中不是滋味,恨自己无用,“那你不打算继续演戏了?”

      祝以眠轻声说:“不演了,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去做什么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在娱乐圈混。”

      傅燕同这八年来一直注视着他,知道他是喜欢演戏的,又何况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怎么可能说退圈就退圈,祝以眠就是想,他也不会同意的,他还想着看祝以眠站在领奖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呢,如此灰溜溜地离开首都,放弃一直以来坚持的事业,绝不是他赞同的风格。

      蔺泽丰......

      傅燕同心底默念这个名字,他必须想办法,为祝以眠铲除这个祸害。

      “好,这几个月,你暂时待在家里,不要出去露面了。”深思熟虑之后,傅燕同亲吻祝以眠的发顶,对他说,“无聊了,可以去公司给我当贴身秘书。”

      祝以眠微微直起身,皱眉看着他:“你还要去帮傅圳昀管理公司吗?他都这么对你了。”

      “为什么不,”傅燕同说,“这是傅一同用心脏换来的报酬,几百亿的资产,不要白不要。我不去上班,谁来养你?”

      “......”祝以眠问,“傅一同是谁?”

      傅燕同回答:“你死去的哥哥,这是我为他取的名字,现在我才是傅燕同。”

      行吧,又犯病了,祝以眠无奈,又暂时不想与他纠结这个,只想着明天就带他去看医生,说:“我有钱的,可以养你,再说了,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了,我也不想你再去为傅圳昀卖命,我讨厌他。”

      “现在公司股权有一大半都是我的,”傅燕同捏捏他的脸,“我是在为自己卖命,我知道你心中芥蒂,但傅寒始终是你的养父,你忍心看他家破人亡吗?傅一同当年为这个家牺牲了那么多,不就是希望傅寒能活下去,你也好好的吗?一旦与傅圳昀撕破脸,你和傅寒,都不会好受,眠眠,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过不去。”祝以眠眼底发红,突然腾的从他身上起来,站在他面前直挺挺的梗着脖子,倔强地说,“我永远不会原谅傅圳昀的,死也不。”他的语气中,像是带着受伤的委屈,与无尽的恨意。

      说罢,快步离开客厅,气冲冲的往楼上走去。

      傅燕同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上楼的单薄背影,半晌,抬手捏了捏眉心,重重叹了口气。

      夜里,祝以眠无法入睡,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傅燕同躺在手术台上被开胸剖心的画面。

      傅燕同也睡不着觉,今天发生的事,沉沉萦绕在心头,祝以眠受伤的心灵,祝以眠的身份,未能得到信任的灵魂,蔺骁的后续处理,蔺泽丰潜在的威胁,几件事情在心头堵得难受,他睁缓缓开眼,扭头看祝以眠熟睡的脸,撑起身体,轻轻,亲了他一口,随后悄无声息下床前去书房,一通电话播去给了蒋越野。

      “阿野,是我,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和夏悉帮忙......”

      卧房里,祝以眠睁开眼。

      静了一分钟,他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走到书房门口。

      傅燕同刚与蒋越野通完电话,忽然想起已经有三天没吃药了,便拉开抽屉,拿出心脏特效药,拧开瓶盖倒了两颗出来,干服进了喉咙里。

      书房门未关,祝以眠见他吃药,当即瞪大眼睛,冲进来夺过他手里的药瓶,质问道:“这是什么?安眠药吗?”

      傅燕同愣了愣,这才发觉自己忘记关门了,关于心脏方面地问题,傅燕同没理由再隐瞒祝以眠,便回答,不是安眠药,是防止异体排斥的特效药,能保养心血管。

      祝以眠神伤,问他吃了多久。

      傅燕同说,做完手术后,一直在吃,一周三次。

      一周三次,祝以眠眼眶湿润,觉得自己好蠢,傅燕同一直在吃药,他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再也没有比他更不合格的伴侣。

      傅燕同怕他又要掉眼泪,赶紧哄他,“好了好了,怎么又要哭,吃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怕你担心我才一直瞒着你。”

      吃一堑长一智,祝以眠将药瓶紧紧攥在手里,开始盘问他心脏目前的具体情况,他不能再糊里糊涂的被傅燕同骗了。傅燕同见他表情凶巴巴的,要哭不哭的样子蛮可爱,就无奈地笑了笑,主动将这几年在北区接受治疗的病历交给他看。足足有400多页,祝以眠将傅燕同赶去睡觉,又将病历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看完,不敢有任何遗漏,又亲自打电话给傅燕同在北区军医院的主治医生,得到他目前确实没什么大问题的答案后,才稍微放下心来。但这远远不够,祝以眠又连夜恶补有关于机械心脏方面的资料,记录相关维护禁忌事宜,确保在日后的生活中做到万无一失,保护傅燕同的身心健康,以求长命百岁。

      早上,傅燕同醒来,一摸床边,是空的,发现祝以眠通宵了一整夜,有点不悦的赶到书房。祝以眠熬红了双眼,傅燕同心疼死了,勒令他不许再这么做,并将他抱回卧房,命令他睡觉。可是祝以眠就是睡不着,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傅燕同看着他明显疲惫的小脸,却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估摸着他就是熬过了头,精神亢奋了,于是就低下头吻他,并扒了他的裤子。祝以眠赶紧拉住自己的睡裤,瞪眼:“干嘛呀。”

      傅燕同说:“想做。”

      祝以眠心脏不规律地跳,推开他,露出严肃的表情:“不许胡闹,心脏病患者养护守则第一条,每个月只允许同房一次。”

      “没搞错吧。”傅燕同露出天塌了的表情。一脸黑线道,“你这不是在保护我的心脏,是在折磨我。祝以眠,即便我不是你哥,也还是你老公,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性生活权。”

      祝以眠板着脸,说没有在跟他开玩笑,这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不遵守的话,那就离婚。傅燕同很生气,觉得自己得不到重视,乱吃傅一同的飞醋,气笑了,沉着脸说:“你心疼傅一同的身体,那谁来心疼我?祝以眠,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傅一同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念念不忘?明明我才是那个最爱你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手,和你离婚,傅一同呢,只会瞒着你所有事情,对你冷言冷语,然后再和你分手一走了之!”

      什么傅一同,傅二同,以为在打麻将吗?祝以眠看他又犯病了,只得打起精神来照顾他,告诉他傅一同没有他说的难么不堪,不要总是这样贬低自己,不管是傅一同还是傅燕同,对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不论哪一个受了委屈,他都很心疼。

      这样的端水,还是寒了傅燕同的心,他只想要祝以眠独一份的爱,不愿意祝以眠的爱分给另一个人,他嫉妒得发狂,咬住祝以眠的嘴唇,说不许心疼傅一同。祝以眠挣扎,想要推拒,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他厚实的胸膛,然后波及心脏。

      祝以眠阵地失守,熬了夜身体又处在极度虚弱的时期,只得任他折腾,同时不忘提醒他轻慢,如果傅燕同真的因床.事太激烈而死去,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傅燕同坚持很久,清理后抱着祝以眠,同他耳语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会替你好好保存你哥的身体的,我还要用它跟你过一辈子的。”

      回首都之后,傅燕同确实跟变了个人似的,祝以眠真想撬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他照顾过失忆的傅寒,傅寒是真的将一切都忘了,醒来后对这个世界很茫然,什么事情都需要重新适应一遍,像刚出新手村的新人一般,但性格倒是没变,不像傅燕同这样千奇百怪的,好像忘了,又好像没忘干净,还坚持认为自己不是傅燕同,总是吃自己的醋,祝以眠翻身面对他,指尖摸了摸他的唇角,说:“哥,你真的失忆了吗?”

      “不然呢?想必你已经看到贝特记忆库里的东西了,我是靠着这些,才把傅燕同模仿得惟妙惟肖,”傅燕同吃饱喝足,却仍有警惕之心,未敢忘却自己的身份,抛弃自己的灵魂,【不可描述】说:“祝以眠,你好放荡。”

      祝以眠:“?”

      傅燕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祝以眠说:“在没确认我的身份之前,你就敢跟我做。”

      祝以眠面色爬上晕红:“......明明是你欲求不满,天天,像发情的小狗,还有,你居然把我们从前嘿咻的录音保存到现在,跟个变态似的,要不要脸啊。”

      “是傅一同,不是我,”傅燕同略微沉着眉头强调,“没想到你们这么小,就敢有肌肤之亲,祝以眠,我现在一听那些录音就火大,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没事给他下什么春药,一想到你给他下过春药,我就嫉妒得发狂,我的眼里,容不下沙子,所以,我希望你也给我下一次。”

      神经,祝以眠佩服他的脑回路,都是同一个人,给谁下不都一样,但一想到他脑子有病,就柔着声音哄他:“不行,你忘了吗,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吃那种药。”

      “你就是只爱他,不爱我。”傅燕同眼里漫上痛苦,压抑地把他抱进怀里,被强烈的嫉妒心占据理智,咬着牙道,“祝以眠,明明现在陪在你身边的是我,可你心里只想着他,我就是被你拿来当替身的玩物,每时每刻,都要承受你不爱我的痛苦。”

      “.....”祝以眠虽然无语,却也看不得他这样难过,看看,傅圳昀都把傅燕同逼成了什么样!祝以眠生气的同时,不忘哄傅燕同,亲亲他的下巴,说,“我没有把你当玩物啊,我现在变心了,只喜欢你,你别痛了好不好?”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虽然知道祝以眠是敷衍的,并且还是不愿意他承认他不是傅一同的事实,但傅燕同还是稍微回暖了一点,他用鼻尖蹭蹭祝以眠的额头,细软的发丝触感良好,带着淡淡的香味,傅燕同迷恋这种味道,闭眼低声说:“人们都说日久生情,我也不奢求你能忘记傅一同,只要你喜欢我,我就知足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被我的真心打动,祝以眠,你的□□,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傅一同就是想看,也看不到了,我总是胜他一筹。”

      ”哎呀,“祝以眠真是受不了他的胡话,捂住他嘴,“你别说梦话了,我要睡觉了,很累。”

      “睡吧。”傅燕同给他盖上被子,一手让他枕着脑袋,一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他的胸脯,垂眸吻在他的眉心,“不许梦到傅一同。”

      “......”

      祝以眠只睡了四个小时,醒来时头很昏沉,但他没有再补觉,傅燕同去公司了,不在家,他起身洗漱,换衣服,出门让阿龙载他去枫园。

      一路上,他面无表情,常与他搭话的阿龙都看出他心情不好,周身带着低气压,估计是昨天在监狱里遇着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在台风天飙车回首都,把傅总都惊动了。阿龙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攀问,尽职尽责的将祝以眠送去了枫园,并寸步不离地跟着。

      今天仍是大雨,傅圳昀不在家,傅寒畏冷,披着披肩在书房看书。祝以眠敲书房的门。傅寒闻声抬起头,见是他,露出一个惊讶地笑,“眠眠回来了?”

      祝以眠心中一痛,嗯了一声,抬步进去,抿唇关上书房的门。

      傅寒目光柔和,望着祝以眠:“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回来?”

      祝以眠一步步走到傅寒面前,眉眼些微沉冷:“爸爸,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傅寒从未见过祝以眠露出这样的表情,很冷漠,又很麻木,仿佛夹杂着痛苦,傅寒收起了笑,轻声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燕同欺负你了?”

      祝以眠明知不该,但他还是来到了枫园,站在傅寒面前,对他说出了真相,他无法预料傅寒听了之后会如何震惊,痛苦,只知道如果他不说,他的心上的刀会割他一辈子,瞒着,不尊重傅寒,更辜负傅燕同的付出,所有人都以为这样做是为了傅寒好,可傅寒的意愿呢,傅燕同的意愿呢,没有人在乎,也没人想去在乎,傅圳昀一意孤行的做出这样的事,合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祝以眠甚至恶毒地想,既然你想和爸爸永远在一起,那我就偏不如你所愿。

      做出这样的决定,祝以眠也很心痛,他也不想伤害傅寒,不想他的幸福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有谁在乎他的痛,有谁能把傅燕同的心脏还回来呢。

      傅燕同总说把心脏给傅寒是自愿的,可祝以眠知道,并不是的,傅燕同根本不想,傅燕同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八年,没有哪一刻不想着离开,他想要活下去,可是傅圳昀没有给他机会,他甚至不用想,都能知道傅圳昀是如何威胁傅燕同的,拿赵文嫣,拿傅寒,甚至是拿他,每一个人,都爱傅燕同,都对傅燕同如此的重要,可是傅圳昀却拿他最爱的人威胁他,以最亲近的身份,以父亲的身份威逼利诱,傅圳昀打碎傅燕同的幸福,叫他失去了活着的希望,想着不过是一颗心而已,想要就拿去吧,反正这世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傅燕同迷茫而痛苦,被一步步推着走,走向傅圳昀设定的结局,走向命定的死亡,可是,祝以眠唤醒了他的生存意志,祝以眠令他冰冷的白骨开出了花,他想活下来,想回到祝以眠身边,想长命百岁,不惜为此上了第二次手术台。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问过他,是否想健康的活下去。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在等待死亡的这八年里,是否每一天都很痛苦,很想逃。

      “爸爸,”祝以眠目光虚无,又在傅寒的心口聚焦,里面有傅燕同的心脏,鲜活的,会跳的,会开心的,会难过的,会痛的,会爱祝以眠的,曾经只属于祝以眠的,只有祝以眠会怜惜,会渴望,会保护的,再也回不到傅燕同身体里的,令祝以眠痛不欲生的,“你知道你身体里的心脏,是傅燕同的吗?”

      书房陷入一片死寂。外头的雨,好似下得更大了。墙上的壁灯,照亮了傅寒苍白的脸。

      “当年,”祝以眠继续说,双拳在身侧紧握,才不至于失态,让痛苦溢出来,“是傅圳昀逼着燕同把心脏换给你的,燕同不是你地亲生儿子,傅圳昀骗了你,他为了让你活下去,丧心病狂制造出了克隆人,只有燕同的心脏,才能让你没有异体排斥,才能让你没有风险,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怎么可能?”傅寒坐在椅子上,明明没到冬天,却如坠冰窖,他想站起来,却腿一软跌在地上,满脸恍然,喃喃道,“这不可能的,眠眠......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祝以眠不忍,蹲下身去扶他,“爸爸,我们都被傅圳昀骗了,你的心脏,根本不是从什么将死之人身上找到的供体,而是燕同换给你的,我有这些年来燕同在北区的诊疗记录。”

      傅寒抖着手,翻看祝以眠放出来的刺目界面,那些字眼,深深剜痛了他的心,佐证了祝以眠的惊天之言。傅寒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身体能这样冷,从头到脚,宛如被冻成了冰柱。如今维持他生命的心脏,竟是傅燕同的,而傅燕同,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傅圳昀为他量身打造的克隆人,傅圳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夺取傅燕同的心脏。

      “我......我......”傅寒嘴唇颤抖,心脏阵阵剧痛,他有些喘不上来气,话未出口,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来,他转头看着祝以眠,见祝以眠也是一脸难以言喻的伤心,不由深深闭上眼,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对不起,眠眠,对不起,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

      事已至此,再悔过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再让傅寒把傅燕同的心脏还回来,祝以眠握住傅寒的手,说:“爸爸,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告诉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把心脏还回来,只是想让你知道,傅圳昀不是什么好人,他虽然爱你,但他的爱,真的太可怕了,爸爸,再过几个月,我和燕同会离开首都,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离开首都?

      傅寒失神地看着祝以眠,在安稳了二十多年后,再一次被逼上了绝路。傅圳昀纵然可怕,但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如果他跟着祝以眠离开,傅圳昀势必会再度纠缠,他是不能离开的,他的身心已经被傅圳昀困住了,再也去不了远方。

      但他也不能轻易原谅傅圳昀。

      那可是他疼爱的儿子,傅圳昀把傅燕同的心给了他,是剜他的心,是绝不可饶恕的。

      傅寒苍白脆弱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在碎裂的现状下,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神智,颤声道:“不,我走不了,眠眠,你放心,爸爸会替你讨回公道的,爸爸,爸爸可以把心脏还给燕同,只要你们好好的,爸爸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去,你去把燕同叫来,我们一起去医院,我把心脏还给他,还给他......这是他的心脏,我不能要,燕同,我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天杀的,为什么要这样,燕同......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把心脏还给你......"

      说到最后,傅寒控制不住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

      祝以眠也忍不住落泪,将父亲抱进怀里,心头隐隐作痛:“不能再动手术了,爸爸,再来一次,你们都会死的,我不要你们死。”

      不知过了过久,两人才平复下来,傅寒还有些恍神,如同被利剑击穿一般脆弱无助,山痕累累,但他身为长辈,必须要替孩子们做主,便努力保持平静,给给傅圳昀去了一通电话,让他立刻回家,挂断后。

      两人人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暴雨终于停歇,院里传来雨后蟋蟀的欢歌,久到他听见楼下有小狗在汪汪叫,那是傅寒新养的小狗,每次傅圳昀回来,小狗就会欢快地叫,迎接主人的归来,他撑起无力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书桌的抽屉,从深处拿出一把漆黑冰冷的枪。

      祝以眠大惊失色,忙去捉住他的手:“爸爸,你拿枪做什么,不要冲动。”

      傅寒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手从祝以眠的束缚下挣脱,柔声道:“这笔账,总要替你们讨回来,眠眠,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要求你们原谅他,他做出这样的错事,即使千刀万剐也无法赎罪,所以今天,我做主替你们给他个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为人,为父,又何为良心。”

      祝以眠被傅寒眼中的哀伤和狠厉给震住了,怔怔地看着他转身,脚步悬浮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出了书房。

      心跳重重地跳了两下,祝以眠没有追上去阻止,因为,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他要借傅寒的刀,狠狠痛击傅圳昀泯灭的良心。失去最爱的人的信任,被最爱的人捅刀,才能感同身受他与傅燕同所承受的痛楚。

      但是为什么有点喘不上气?祝以眠不由扶住桌沿,眼底漫上湿润,为什么曾经幸福无比的家,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破裂,离心,憎恨,痛楚,再也抚不平的伤疤,找不回的温馨,这真的是他想看到的样子吗?他贸然前来,告诉傅寒真相,肆意的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恨,是正确的吗?

      傅圳昀抱着一束新鲜的郁金香,摸了把小狗,进到屋里,换上拖鞋,刚要上楼,便见傅寒走到了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和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傅圳昀。”

      傅圳昀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抬首遥遥看着爱人,柔声问:“怎么了,突然着急叫我回来?”

      傅寒笔直站着,白衣白裤,尽管年纪上来了,仍有年轻时的风韵,一张脸俏白无比,声音也冷清:“关于我的身体,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关于傅寒心脏的这根弦,傅圳昀已经松散太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边拾阶而上,一边说:“我能瞒着你什么,你的身体我供起来还来不及,反倒是你,有什么不舒服都自己忍着,拖严重了才跟我说。”

      他的语气亲昵熟稔,藏着自然而然的宠溺,两人生活在一起太久了,傅寒了解他的脾气,了解他对自己的爱,所以从不怀疑他会因自己做出草菅人命的事,傅圳昀从来不是好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可了解不代表理解,所以在触及傅圳昀目光中难以掩藏的爱意时,傅寒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和痛苦,这份爱,太沉重,太罪孽,踏着他们共同养育的孩子流出来的血海,怎么会有人冷血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敢伤害呢?

      “那,关于燕同呢?”傅寒再给了他一次解释的机会,藏在背后的手,死死握着那冰冷的枪支,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傅圳昀终于警惕起来,眼神稍显变化,停住了上台阶的步伐,右手搭在了楼梯扶手上,微微紧握,左手里的花束包装纸,也发出细微的摩挲声响。

      “燕同今天来找过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反驳,就是有,傅寒摇摇欲坠,眼眶漫上无尽的痛楚,好半天才艰难出声:“我的心脏,是燕同换来的,对不对?”

      刹那间,傅圳昀握着扶手的手掌握得死紧,瞳孔也紧缩了起来,他沉下脸,要重新上楼,去触碰傅寒。刚抬脚,傅寒就猛地拔高声音喝道:“别上来。”傅寒朝傅圳昀举起了黑洞洞的枪口,双手颤抖,咬牙诘问,“傅圳昀,你凭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做,十八岁,当初傅燕同才十八岁,他那么小,你怎么敢逼他把心脏换给我,你还是不是人!”

      声声谴责,击穿傅圳昀的心,他在无形的呼啸中沉默,高大身形巍然不动,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的平静。傅圳昀算无遗策,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傅寒当面揭穿,责问,他甚至以为这件事会藏到他们白头入土。他这一辈子,做过很多出格的事,唯独有两件,他从不曾后悔半分,所以,当真相赤裸裸,他的卑劣再无所遁形时,他依旧挺直着脊背,直直望着台阶上对他持枪相向的傅寒,薄唇微动,声音晦涩,又夹杂着一点卑微无助:“没有燕同,你就会死,小寒,我找不到适合你的心脏。”

      他精心谋划,也铤而走险,只要傅寒能够好好的活下来,不再那么痛苦,他付出什么都无所谓,即使是众人向善的人伦道德。

      傅寒听他亲口承认,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旋转颠倒,有一张巨盆大口将他吞没,他急促喘息,在这窒息之中,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彻整个枫园。

      那束傅寒最喜爱的郁金香,也滚落楼梯,摔得花瓣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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