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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猎场
秋日的猎场叶片渐黄,稍微一点风动,都能让叶片簌簌落满地,半人高的杂草将枯未枯,是绝佳的躲藏地。
明功峪静静趴伏在小山包上,借着落叶杂草的遮掩,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殿下,已经四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应该不会往这里来了。”另一名穿着淡黄甲胄的士兵小声在明功峪耳边说。
“不会,这里地缘开阔,一千人的队伍只能从这里过。”明功峪说。
他们所埋伏的这片林地,横亘在东西两处平原之间,树与树之间的缝隙极小,只容一人一马通过,千人若是在密林中分散开来,容易遭到伏击,走这条敞亮的大道是最安全的。
“可是喜鹊到现在都没来报信。”
己方只有百人,以一敌十是不可取的,只有以诡计取胜,喜鹊就是明功峪派去的内应,一共十人。
“再等一个时辰。”
明功峪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西斜,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该天黑了,离结束时间只有三个时辰。
敌强我弱,本最合适打游击,将敌军分而化之,逐个击破,但时间不等人,十二时辰内没分出胜负,便直接判定他们输了。
若是一个时辰内敌军未来,那晚上只能赌一把了。
幸好上天不负有心人,一刻钟后,零散的马蹄声响起,十名禁军骑着高头大马,疾步掠过林间小道,眼睛四下巡视,是敌军的先探。
明功峪眼皮一跳,头伏的更低。
巡遍周边,确认环境安全后,先探分出一人,带着后面的部队入林。
只见那打头的带着长棍,身后不过两三百号人,还有两支队伍留在入口处分批通过。
“就是现在!”
明功峪低吼一声,身后的士兵吹响木哨,哔——的一声,惊动了林间的飞鸟,远处传来另一声尖锐的哨声。
“有埋伏!”
敌方的领队大吼一声,身后的士兵纷纷凝神戒备。
林间路口的地方传来一声微不足道的喀嚓声,道旁的大树一棵接一棵地往下倒,七八棵两人合围的树干挡住了他们的来路。
“危险!趴下!”
昏阳下,带着红的笔直木箭朝着众人激射而来,即便将领反应迅速,及时打落周身的箭矢,还是有不少士兵中了箭。
箭矢被摘取了锋芒,在箭头处涂以红色的染料,以迅雷之势朝向道中央疾射,在士兵的甲胄上留下一道深红的印记。
被打中的士兵茫然看向四周,有不少还搞不清状况,面面相觑。
“被箭矢打中的人!你们已经死啦!都下马!放下武器!”
跟在明功峪身后的士兵,操着一口大嗓门,站在山坡上,朝下头的士兵喊。
“放箭!”将领也看到了喊话的人,率先拿起弓,搭箭射人。
“跑!”
逆着光,箭矢失了准头,那士兵往下一滚,堪堪躲过,摔了个屁股蹲,连忙朝山坡另一边疾奔。
林中树杈四布,身后的人骑着马,是万万追不上的。
“所有人,下马!给我追!”
将领当机立断,弃马奔袭。
朝着山坡上跑,夕阳逐渐被吞没,视野阴暗,加上枝叶的遮掩,敌方的士兵很难注意脚下。
一个士兵脚下一空,两掌宽的深沟将他绊倒,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有将近一半的兵士陷了进去。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声音。
“跌倒的士兵!你们已经死了!不能动了!”
将领蹲下身子,四下摸索,在离深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好几排埋在土里的枝干,无一例外,这些都被上了红色的染料。
将领在心里骂了句娘,余晖渐渐消失,林中陷入黑暗,所有人都犯了难,在撤退与追击之间摇摆不定。
骤然,从不远处窥见一丝火光。
“大人!那边起火了!”
“我他娘的还用你说!”百户恼羞成怒,说话的士兵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发出哎哟的惨叫。
不过此时百户可顾及不到这些,起火的方向是大部队的位置。
“所有人!跟着我!撤退!”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可惜进林容易,出林难。
撤退的路上,不断有士兵被四面八方射来的暗箭“杀死”,没有马的助力,这些人且战且退,连敌人的位置都没摸清,踉踉跄跄退回来时的小路。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山林。
将领看那有两人高的火焰,心底泛起丝丝寒意。
“这他娘的谁顶得住。”
“大人,我们怎么办?”
所有人看着冲天的火光,不知何去何从,那边的路被倒下的树挡住了,往前走又要从林间绕道过去。
“往前走,前方不远处有溪,去取水!”
将领抓紧马绳,身下的马不安地来回踱步,调转马头,带着几十名士兵和百来名“死尸”往前走。
明功峪站在山头,眺望不远处的大火。
“柴二,他们是倒了多少油?!”
“全倒空了。”柴二语气感慨,揣着打着补丁的袖兜看那边,悠哉悠哉。
“……你们倒是挺恨对方。”明功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油是他们狩猎野猪练出来的,里面还加了许多易燃的毛絮。
“那可不,这些人天天不是抢我们的俸禄,就是抢我们的口粮,有机会那肯定是把他们往死里整!”柴二咬牙切齿。
他出身农户,能被安排进禁军,是地底八辈祖宗积德,可没想到禁军内部斗争也很激烈,官大一级压死人,扣俸是经常的,过分一点饭都吃不上。
对面的一千人皆是官宦子弟,有的世代从军,有的上有余荫,总之都是有背景的。
此次明功峪挑选百人,看中的就是这股子怨气。
“走吧。”看着火圈收紧,明功峪估摸着时间往山下走。
“去哪啊,殿下?”柴二连忙跟上。
“救火啊,再不救就烧成炭了。”明功峪语气中带着感慨,不然怎么说众怒难犯呢,可不就被逮着机会报复了。
猪油练得多,只要一半的量就够了,全倒下去,不知道得烧多久。
“好吧。”柴二不情不愿,摸了摸胸口的甲胄,跟在明功峪身后。
快马骑到着火点,火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殿下!”步绩快步走上前来,眼里担忧,“火势太大了,不能再烧了。”
所有人包括明功峪脸上都围着一块沾湿的布块,裸露在外的只有手掌和眼镜。
“去太医院叫人了吗?”明功峪问。
沾着油燃烧的不是普通的树枝,其中含有少量的夹竹桃,毛絮也是夹竹桃的,这浓烟滚滚,都够他们吃一壶了。
“叫了,一早在场外侯着。”步绩回答。
“让让!让让!快救火!”
明功峪转身,身后马蹄轰隆,方才被困在里头的将领,不知哪里搞来的桶,挂在马上,大声呼喊着,让明功峪等人后退!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浇水!”明功峪连忙让人拦住。
以步绩为首,抄起地上的石块,有的朝马扔,有的朝桶,有的对着人。
对面的马受了惊,连连后退,马背上的水撒了一地,不可避免的,好几桶水流进火坑里。
“你们干什么!”将领怒目而视,要是手上有刀,两边免不了有人流血。
明功峪上前几步,按住即将暴动的将领。
“温百户,慎重,你们看着就是,他们不会死的。”
被水泼到的树枝,短暂熄灭了一瞬,而后,更以熊熊之势燃起。
温百户将信将疑,看着明功峪脸上的蒙面,直觉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根筋的脑袋想不出所以然来。
“所有人!把土堆上去!”步绩处变不惊,周边早备有灭火的土沙,众人齐心协力,不到一刻钟,火势就变小了。
随着火扑灭,明功峪摘下脸上的面罩。
“殿下!殿下!”常喜下马,连滚带爬跑到明功峪面前,“您没事吧?有没有那儿受伤?”
“见过殿下。”
“杜大人。”明功峪笑着回礼。
杜大人可笑不出来,小小的比试,本想着走个过场算了,谁知道明功峪胆子大得很,居然用火攻,差点把猎场都给点了。
“他们这是?”杜瑜指着被围在火场中的人,全都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哦,夹竹桃中毒,这不,御医也来了。”明功峪不以为意,指了指奔走在将士间的几名御医,“兵行险着,幸不辱命。”
杜大人有苦说不出,千言万语都吞进肚子里去,只点点头不说话。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落,不知杜大觉得我这场仗,打得怎么样?”明功峪偏头,故意忽视杜瑜为难的面色。
杜大人沉吟片刻,语带感慨,“殿下大才,己方伤亡不过两手之数,全歼敌军千人,难得,难得。”
但凡明功峪不是皇子,他的惜才之心都不会无处安放,可惜,可惜。
明功峪轻轻一笑,就当杜大人是在夸他了。
利用这些底层将士的怨气,从一开始就偷袭了对方的大部,偷偷放了耳目进去。
借着地形便利,将千人拦腰斩断,借着夜色的遮掩,将之以机关陷阱“射杀”,剩下的人,因地制宜,一场火让所有人失去反抗能力。
“常喜,稍后你去取些银两来,这百名将士,每人三两银子,对方千人,一人赏一两。”
“是。”
这钱自然是从明功峪的私库出。
“谢殿下!”
跟着明功峪的百人喜不自胜,抱拳致谢,吼声在夜里传遍了猎场。
——
一场仗,打得明功峪精神抖擞,不料回宫后被告知噩耗,皇帝已经决定了人选,不是明功峪,是杜大人举荐的一名将军。
得知自己被摆了一道,明功峪恼火,趁着夜色跑到乾阳殿,打断了皇帝批阅奏折的朱笔。
幸而皇帝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明功峪一番软硬兼施,他还是松口让明功峪到边关溜一圈,顺道看看封地,离山治府也挺近的。
不过这是有条件的,皇帝三令五申,不允许明功峪上前线,且在明年开春前必须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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