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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脚下
离城两里地的地方已经搭建好了几排夯土房,墙面用黄泥和着稻草垒得厚实,还砌成双层的。墙内留出烟道,与灶台火炕相连,让屋内更暖和些。
屋内用土坯和碎砖头砌成床铺形状的空腔,连接灶台。为了更多人休息,屋内三分之二的地方都砌成大通铺,上面铺着编制好的草垫。
几个负责登记难民的书生围着把每个屋子里都检查了个遍,具体这些屋子怎么分配目前还没确定。但是为了能抢到阳光最多的屋子,那可是就地站着就开始辩论起来。
“这屋子要留给体弱的妇孺!”“什么?这屋子肯定要留给病患养病才对,妇孺身体康健,有太阳自己会去晒的。”“嘿,你这么说的话还有年老行动不便的人呢,那还是要留给他们住。”
简禄负责登记无父无母的孤儿,孤儿们不会住在城外,而住在城内福安镖局里。因此他不必为自己登记的难民争论,还有闲心观察这几排屋子。
“左边这排的屋子上午的太阳会好些,右边这排的屋子下午的太阳会很好。反正是男女分住,不如我们到时候先登记,是哪类的需要照顾的人最多,就安排他们住进去。女人们可能好些?年迈的妇人和带孩子的妇人估计少,人少的话可以住在同一间屋子。”简禄数了数,按照难民的人数,这些屋子是完全够住还有一些富余的。
“倒是可以,其实左右屋子差别不大。到时候先登记吧,要是哪一类人数刚好就先住进去。前面先预留出三间最容易被照看的给老弱病残,大家都没意见吧。”书生们停止争吵,觉得简禄这个方法不错。
“那就定了,咱们去找赵典簿说屋子暂时就这么分。其余难民到时候就按年龄分配住宿,到时候同年龄段也好分配活计。”负责登记安置老者的书生安抚众人,他们不必在这些小事上较真,其他事还有的忙。
“若是他们中有人愿意回到家乡,在镇北城赚够银两就可以回去。若是想在镇北城落户或者入伍,必须要干够百日,先偿还完吃住的费用,没有任何不良的行为。青壮想入伍,可以预支饷银。重点在于如何将难民化整为零,逐一融入镇北城,而不是聚集着自成一派。”北辰认真说道,底下坐着的全是差役典簿和书生。
识文断字的都拿着纸笔记着,差役们则坐着听。北辰尽量把话往白了说,在座的都是会跟难民相处最多最近的人,再没有人比他们更能了解每个难民的品性和诉求。
镇北城百姓少,人少什么都发展不起来。商铺没人买,壮丁不太够。镇国将军府下人相比主子来说要多,可若是换成京城里的大户人家,那还是少得很。
于峦身为有品位懂奢贵的公子哥,还忽悠着镖局剩下的镖师们去外面做生意。趁着时局大乱,什么珍奇珠宝古董字画,就等着他去收入囊中。
可镇北城买不起,山南要是有能买得起的也只可能是照州的名门。还是缺人,还是没钱。
因此安置难民到底可不可行,就看这次的情况如何。此事可行,那么镇北城会再帮助分担大半的难民。
人群散去,北辰说了那么久的话,唇干舌燥。刚松了口气,就看到门外站着探头探脑的简璨。“今天不是说还要休息吗?怎么又要过来找我?”
简璨手里拿着壶热饮子,带着点花香味的热饮子喝起来实在暖胃。他笑着说道:“休息啊,闲着也是闲着。我爹在跟于峦掰扯出去做生意的事呢,他向来胆子大。我现在走不了镖,听到这话又羡慕又难过。就想着过来给你带点水喝,听你们没聊完,就等了一会。”
“简叔可不会被崇阿糊弄住,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现在谁也走不了镖,家里只是相信你能挡得住鞑子。说起来,你不是要带着手下的兵去帮忙看管难民嘛,正好提前过过眼,看看里面有没有可塑之才。”北辰渴得不行,喝了半壶才张嘴回话。
“可塑之才是啥意思?你是想说有没有从军的好苗子?行,我最会看人了。我知道你其实想把青壮都拉去入伍,不过嘛,人多了也有坏处,咱没那么多军饷。”简璨摸摸下巴,还是觉得不行自己拿本书念念吧,不然真成白丁了。
北辰瞪圆眼睛问道:“你还算出来了?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实施,还是术业有专攻。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懂这个呢?”
“嘿,小瞧我了是不是。这次总兵大人让我做主将,我那可是当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别说军饷了,我连口粮都是精打细算。这次从鞑子身上扒下来不少盔甲布料马匹,有些上交的交了,那剩下的我都省下来了,缝缝补补还能用。”一说到省钱节俭,那可到简璨的长处了,他掰着手指连自己营里羽箭多少支都一清二楚。
北辰眨眨眼睛道:“你这样精打细算,将来别说藏私房钱了,就连媳妇的嫁妆你也得攥自己手里吧。”
说起这个,简璨突然问道:“我听说你要当代王府的纪善了,连你的饷银代王都提前拨给你了。别说还我一百两的事,将军府的钱再加上代王府的钱,你手里怎么的也得有十两银子了吧。吃住将军府都包了,衣服嘛,你也没少穿我的。我问你,你现在兜里还剩多少钱。”
北辰万万没想到这火还能烧自己身上,嗫嚅了半天才说:“都存着呢,没花多少啊。”
简璨眯着眼睛道:“城东范家糕点铺的老板都能买新衣了,你猜他赚的是谁的钱。还有你房里那件又丑又贵的羊皮斗篷,估计没有二两银子下不来吧。桌子上那个杯子我也见着眼生,还有你买了个特别软的枕头,谁骗你说里面是鸭绒的,掺了芦花诓你呢。”
北辰越听脑袋越低,简璨看不惯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这样吧,不如你把钱都交给我,你要什么跟我说,我去帮你买。”
“那不行,我也有自己看到喜欢想买的东西。”北辰难得顶嘴,本来现在就得省吃俭用了,简璨再管钱,他可太受制了。
“你确实是看到喜欢的就买,买了才发现不合适,又不喜欢了,这就叫冲动。当时拽着我硬要买的兔皮围脖,为什么现在又撂我房里了。”简璨说起这个就头疼,当时非得说那兔皮毛色好看,买回来才说扎脖子。
北辰在脑海里回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恍然大悟道:“是跟梅鹿油一起买的吧,我的香膏正好用完了。那这个就拜托你帮我买吧。”
简璨愣了一下说道:“我之前从京城不是给你买了两盒吗?”
北辰振振有词道:“又不是光涂手涂脸,我胳膊腿也起皮呢,用的就快。”
他又生怕简璨批评他,赶紧借口自己还有其他事,不能聊闲话了,小跑着溜了。
简璨拎着空壶晃晃悠悠来到脂粉铺子买香膏,把每个味道都闻一遍,每种膏质都捻了捻。脂粉铺老板已经跟简璨杀价多年,也就给了他最低的实惠价。掏钱的时候简璨才想起来,北辰压根没给他钱,怎么到头来还是自己付啊。
分派到负责伤残军士和工匠对接的两个书生已经忙碌工作几天了,毕竟双方都是懂规矩肯沟通的人。授课也不找什么学堂桌椅坐着,大家就都站在工坊里,边唠嗑边干活。书生忙来忙去打下手,偶尔还帮着搀扶身体不便的军士。
书生们写的手抽筋,从一开始听到有用的消息就嚷嚷着让大家再重复一遍自己记下,到自己先记着,等闲了就埋案奋笔疾书。工坊尘土飞扬,回家总是没个干净样。俩书生回家都贴着墙根走,生怕被家人责骂。
可是跟着工匠和军士干活还挺有意思的,聊天说笑很有意思,干活制作也有意思。他们还一起出去看路,走走踩踩,再比划比划。多大多宽的一条路,又会有多少人和车走过。
路是实实在在踩在脚下的,好像看着这条路就有了意义。
其中一个书生突然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听了几天,修路说是要把土夯成不容易松散的样子才能做路基。那掺和点咱们城墙上防火的涂层行吗?”
“你是说这段给它挖宽些?然后搭个桥吗?”于峦用笔在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工匠说的模样,然后说道,“可是吧,这段路拐过去底下是干河沟。冬季枯水,夏季丰水。我怕桥修得不高,容易被淹。”
工匠没有实地跑过这个地方,听了于峦的话不免陷入沉思。于峦在纸上默写出地点和问题,搁置在一旁,又比对着其他道路继续跟工匠们讨论起来。
明年雨水就得开工,他们可没时间往后拖。谁知道鞑子这次战败会给他们留多长时间喘息,一切都得往前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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