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觊觎
这一句话让偷听者与被偷听者都陷入尴尬境地，池苒转身，看着始作俑者——希泽。
希泽走到池苒身边，才发现长廊石柱后面的两个静止的人影。
和煦阳光投射的阴阳分割线中，两道影子仿佛两只惊弓之鸟。
希泽毕竟是神职人员，估计平时也会代替主教行使倾听忏悔之责，对于类似的事早就见怪不怪。
他说：“餐后甜品是布丁和派，我对鸡蛋过敏，打算先撤了，要不要一起？”
池苒用余光扫了一下，风吹过长廊，吹皱影子的裙摆，他心知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与希泽一同离开。
冬日的花园不像夏天那样充满生命力，嶙峋枯枝缠绕墙壁，褪去了鲜艳颜色的植被们倏尔变得寡淡，只余大片大片的转基因玫瑰艳丽得近乎妖异。
“这些转基因玫瑰是实验室培育的新品种，只要存在于泥土里，无论季节怎样都可以永生不死，”希泽低头欣赏着这些花，眼神温柔近乎怜惜，“这是一项伟大的技术革新，不是吗？”
池苒没有心思赏花：“如果这项技术用于粮食生产就更好了。”
希泽莞尔：“转基因玫瑰可以让玫瑰免于气候对植物的限制，那转基因人类呢？”
池苒抬眼看向他：“你是说GRE基因编辑？”
希泽姿态要比池苒松弛许多：“一直以来，文乔的GRE基因编辑实验饱受争议，许多不知内情的人只看到了实验带来的风险，看不到成功后将会为人类带来的福祉，有时候真的挺心疼你们指挥官的。”
想不到教廷里居然会有人支持文乔，这让池苒有些意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过，我和你们指挥官是朋友。”希泽笑着说。
池苒直言不讳：“以前倒没听他提起过你。”
“他那种人，哪会主动向人提起自己以前的事？”
池苒沉默。
他想起主城旅店那个阴雨天，文乔以为他睡着了，那时也曾剖白过。
希泽见池苒不说话，继续道：“听说文乔对你很特别，跟对其他人都不同。”
“你听说错了。”池苒似笑非笑说。
希泽停下脚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是背着文乔私自参加宴会吧？否则以他对你的保护欲，不会让你只身前来的。”
二人此时已走到庄园门口，那里停满了皇室的车辆，都是西奥多王子的护卫保镖，看到他们走出来，立马机警地向这边瞄了一眼。
池苒睨了希泽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通讯设备：“你又猜错了，我并非只身赴宴。”
希泽笑着摇摇头，走向他的车辆。
但很快，池苒就发现通讯设备完全连接不上，无论他如何操作，显示屏的信号图标上始终显示“×”。
他向门外又走了两步，原本琉卡停车的地方停靠了一辆新的车辆。
“怎么？联系不到队友了？”希泽的车停在池苒面前。
池苒眉头微蹙。
希泽会心一笑：“皇室成员现身，周围总要屏蔽信号，你的车辆可能也遭到清空驱赶，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池苒看了眼他的车，这是一辆黑色的四座轿车，驾驶位、副驾驶位坐着两名身着长袍的神职人员，希泽正坐在后座上，小臂搭在车窗上，不像副主教，倒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地下基地，多谢。”池苒开门上车，坐在后座。
*
GRE实验室。
防菌气密门打开，文乔摘下口罩和防护眼镜，迈着长腿走了出来。
“A组实验体表现出角质化装甲进化，B组实验体表现出高效率自愈天赋，C组实验体目前结果有待观察，其代谢系统目前转向厌氧呼吸，毒素无效。”史蒂文教授紧跟文乔的脚步，边走边说道。
梅佐教授手里托着一台笔记本，单手敲击键盘：“模型显示，这三组实验体基因均呈现开放式结构，它们会有意识捕捉新的基因排列组进行靶点融合，看起来像……像是高度智能的基因掠夺进化平台，模型进行16次演示，实验体捕获基因392次，均未达到进化上限。”
史蒂文教授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实验体进化效果可以反复叠加，并且无限进化？”
梅佐回之以同样凝重的表情：“恐怕是这样。”
文乔声音平静而冷峻：“持续跟进，未来96小时内具体观察同源性靶向融合和体内表现。史蒂文教授，B组实验体数据尤为重要，我需要你围绕它在不同环境下的自愈周期进行研究，务必找到核心抑制元件。”
一阵嗒嗒嗒敲击键盘声，梅佐教授扣上电脑屏幕：“明白。”
史蒂文也点了点头。
连日的封闭式实验让文乔眉宇间多了几分疲惫，他揉了揉眉，拿出通讯设备。
“您呼叫的设备受信号屏蔽、气候影响，暂时无法联通，请稍后——”
文乔果断挂断，输入另一组频道号码。
这次很快接通。
“队长，实验结束了？”任屹的声音传了过来。
“池苒呢？”文乔问。
“两小时前就跟琉卡出去了，没向您报备吗？”
报备？池苒是会事先报备的人吗？
文乔将口罩和防护眼罩扔进实验器具灭菌柜：“立刻联系琉卡，让她给我回话。”
“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他对池苒的了解，越是安静乖巧，越容易给他闯祸。
果然，几分钟后，琉卡的通讯请求连接过来。
“队……队长……”琉卡声音透着些许心虚。
“在哪？”文乔言简意赅地问。
“在……”琉卡向外面扫了一眼，无数豪车拥堵的上将府邸门口，一辆黑色轿车恰好经过，“我们在康纳德上将这里——”
“滚回来。”文乔语气冰冷。
琉卡知道这次队长真的生气了，声音越来越低：“小池他还在里面参加宴会。”
通讯骤然挂断，文乔起身向外走去。
还没到停车场，警卫兵匆匆忙忙跑过来：“指挥官，女王殿下派人来通知您立刻过去。”
*
冬日昼短夜长，西斜的夕阳撑不住沉重的身体，隐没在手持宝刃的钢铁女神像身后。
华灯初上后，路上人影逐渐稀少，整个主城变得空旷寂寥。
池苒侧目面向窗外，路灯将他俊秀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主城的夜晚要比你想象的安静，对吗？”希泽笑着问。
池苒没有看他：“城外更安静。”
没有路灯，甚至没有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所有人都把煤炭收集起来用于做饭取暖，但更多的时候是一家人蜷在一起互相取暖。
“第一次见你们指挥官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当时天气已经很冷了，所有人都换上了厚衣服，只有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衬衫出现了，后背笔挺，神情冷漠，像个冰雪雕琢的人。”
希泽的声音伴随着静谧的夜色和不断映入车窗的单调灯影，将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当时我们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刚步入军校不久，都已经拉帮结派分配好阵营，突然闯入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人，都有些不习惯，于是以军方子弟为首的人开始对他的捉弄。”
“你可能想象不到，军校那种纪律严明的地方也会发生这种事，其实如果不是当时女王殿下亲自带他来办理入学手续，那帮人还不会欺负得这么狠，也许是出于对他出色成绩和女王厚爱的嫉妒，或是对他这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高傲态度，欺辱和捉弄逐渐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那群人得知他母亲死亡的消息。”
池苒回过头来。
“射击课上，不知是谁把他母亲的照片粘贴在移动靶子上，他一上课就发现了这些，但报告教官请求撕掉照片时，却被当时的上将教授一口回绝，理由是军人当以任务为重，即使敌人以亲生父母要挟也要毫不犹豫地开枪。”
希泽说着，从车上摸出巧克力：“来一块吗？我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池苒摇头。
希泽撕开包装，将巧克力送入口中，他吃相优雅，直到将巧克力完全咽下去，才接着说：
“那天课上，所有人对着他母亲的照片开枪，文乔静静等待所有人训练完毕，轮到他训练时，一枪正中靶心。接着，他调转枪口，剩余的16发子弹，一发没有浪费，每一枪都准确擦着那些嘲笑他的同窗头皮而过，射进他们帽子正中，甚至没有落下那名上将教官。”
汽车又拐过一个路口，路灯朦胧黯淡了些。池苒望着阴影中希泽的脸听得入了神。
希泽这人大概是嘴闲不住，又递过来一瓶水。
为了催促他接着讲下去，池苒象征性泯了一口。
“那次过后，他得到了严厉处分，但与此同时，整个军校没人敢再得罪他。至于那名上将教官……”希泽哈哈一笑，“他再也没去军校教授过任何课程。”
“上将教官是康纳德上将？”池苒出声问。
希泽审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池苒又问：“那你呢？你在整个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
从希泽的讲述中，池苒能想象到文乔是如何饱受欺凌，又是如何反击欺凌者，可是在这整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希泽的戏份，他像是个摄像者，完美地隐身了。
希泽往身后一靠，无奈道：“我只是个身体羸弱的旁观者，什么都帮不了他，不然也不会中途退学转入修道院。但是我很佩服他，我仰慕他，在他之前，我从没想过人可以优秀成这个样子，优秀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你就这么自称他朋友的？”池苒语气渐冷。
“没办法嘛，我实在是想跟他更近一些，像他这么完美的人，简直是神的杰作。所以我复刻他的喜好，去他去过的地方，穿他穿过的衣服……”希泽的神情越来越痴狂，看向池苒的眼神也越来越灼热。
池苒眉头一拧，发现窗外的风景不大对劲，他想强行下车，车门却已锁。
“你想做什么？”池苒问。
但对方根本不回答他。
池苒眼中，希泽的身影层层叠叠，梦魇般模糊迷离，他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得癫狂。
他终于发现问题出现在那瓶水上，拼命掐着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你敢给我下药？”
滑腻腻的手抚上池苒的脸，希泽在他耳边低语：“他们都说文乔对你不一样，他尝过的东西，我也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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