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下的你我

　　“哦哟哟，哦哟哟，这不是黄老汉吗，怎么还来稻庄里面晃啊，是附近婆娘长的不和你胃口。”
　　秋雨沁湿了空气，平息了躁动的灰土，也黏软了泥土。
　　庄稼地男男女女都苟着腰，弯着袖一簇簇的割着菜身，又摘了豆苗。
　　赤着脚，裤腰挂了片黑步，干瘦的身体披着皱皱黑的皮肤，长期的劳作将手脚磨的粗粝宽大，佝偻的腰身突出在皮下弯折的腰骨。
　　耕地里，那手脚钩着泥泞，黝黑的脸上满是见了稀奇的打趣。
　　听着男人的声音，在那片绿绿葱葱的菜田中，一溜烟的冒出了几个青年的头颅，女人们的身形却只是微微一颤，破布的衣服上，缝补的布丁和草绳，却仍会漏出些小洞。
　　并不规整的衣服也只是用于遮住身躯皮肉，不至于在北京些他人的污言秽语淹的断了腰折了骨最后又丢了命罢了。
　　只是这些长短紧松的烂衣破布，将本就干弱松垮，双腿与腰背都成圆环样的身体，缩的更加低小，弯腰埋头像是是要将身体如脚上踩踏的土地融为一体土地中，爬行到潮湿昏暗的西瓜虫。
　　而另外几个冒头的青年，比起身旁老态佝偻女人的瑟缩，更多的是好奇和新趣，也是些皮包骨头的干棍身板，也是在腰间披了个黑布，就光着膀子下地干活，那四五个黑溜溜的脑袋一同冒出，就像田地里的老鼠般，模样也是跟老鼠也跟那说话的老汉像的。
　　见自己的儿子们探望，那在旁不远处，已经抹了抹身上泥巴，从耕地里上到泥巴道，叉着腰挺着松皮垮肉的肚子的夹了些白发的男人，已经来到了黄老汉身旁，露出的口缺了牙的凸嘴笑道：“崽子们，叫你们黄老伯。”
　　浑厚而又口齿不清的声调，从上至小的传开，也是让这片安静的绿菜传来些此起彼伏的黄伯好。
　　听的黄老汉又是喜悦又是羡慕嫉妒的，看着绿意地里探出的几个男娃脑袋，那活泼又热闹的样子，让黄老汉心底就想起了，那只留的几个婆子转的空落落的家里，要是他黄老汉有这么些个儿子，用来撑门楣，把黄老汉他爹倒货的生意撑起来，到时候他黄老汉再娶几房媳妇，那他的人生那真是圆满了。
　　只过，这份羡慕嫉妒转眼，就被身旁那挂腰布的老汉，用强烈到凝结出实质的，去看着黄老汉手中提着的潭酒，给夺取了思绪。
　　“嘿嘿嘿，老黄你在这来，可不是，为了站在泥巴档这里，看我家收菜唠嗑的吧，你这酒怎么地儿，也是一个人喝不完的。”
　　黢黑的男人皱着脸皮笑着，眼瞳如有火炬的盯着，随着黄老汉手中摇动而发出声响的酒坛移动。
　　也是那老汉的话，将黄老汉，从那几个黑油头活跃的青年身上，家家户户都有儿子的艳羡情绪中带出，他荡了荡手里的酒坛，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
　　对嘛，他来此的目的不就是过来通知过来炫耀，他黄老汉终于要有后了吗！
　　都怪这么些年，那二老婆下不了蛋，搞的他黄老汉成天仰着别人门户家的男娃，羡慕嫉妒贯了，都能把着头等大事忘了。
　　想着即将出生的大胖儿子，便是乐的喜笑颜开，从绿菜地里那几个小伙子身上挪开了视线，对上了身旁口水咽的声音更更响，眼珠子都要掏下来黏到酒坛上的黢黑的男人。
　　额头一拍，黄老汉掩饰不住的得意，又便是装模作样的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笑道：“那肯定不是了，老李。
　　老子闲得慌，是看你们几个汉子在这耕地，还是看你家那老婆娘的肥皮，有这个功夫老子去玩几个女人不快活。
　　老子最近来喜了，今个又是是高兴，让哥几个沾沾光，等会去村里那把老张头，老王头那几个喊着，去村口那店家搞几个菜，老子来买单！”
　　黄老汉这么说着，将手中的酒坛盖子上揭了口，便是扑鼻浓郁的酒香直冲面门，想的那黢黑的李老汉翘着鼻孔猛吸，黄混的眼瞳亮的放光，口水不住的咽又不住的吞，也不管这黄老汉发什么神经，个没儿子的，要找那村里，儿子最多的几户人家喝酒。
　　那李老汉已经被那酒气味魅的七荤八素，管他黄老汉说啥子，都是一个劲的同意。
　　在泥巴道旁对面的水渠，擦了擦手脚，也不管身后几个割菜的人，转过身就要跟黄老汉离开了。
　　“爹，你某个时候回来啊，今天要把这片菜地割完啊，怕忙不过来。”
　　说话声，是在耕地四五个青年里体格最高最壮硕也最为沉稳的青年，在喊了声路过的黄老汉后。
　　他便率先弯下腰走到哪皮肉松垮的白发女人身旁，主动的接过李老汉原来的耕地，安静同身旁佝偻着腰身的女人一并割菜。
　　这话在李老汉看来，相当是将他男人的地位，和在这个家至高无上的权利丢到了地上。
　　本是在黄老汉身边摇尾乞怜的讨好模样，在听到这话时瞬间暴虐如弑人罗刹般的双目圆睁，脖颈处的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在转过身的同时，嘴中咬牙怒斥着：“兔崽子，不要命了，敢管着你老子的事了，是不是想死了，等老子打死你，把你剥了炖汤，让那婆娘再生几个出来了。”
　　弱者挥刀向弱者。
　　因为什么都没有拥有过，所以，李老汉的内心便是格外的敏感自卑，又因为在这个扭曲贫瘠而又恶毒的村庄内，李老汉成了个尽管什么都没有，但仍会以男人的身份而处在这个村庄的内女人孩子之上得地位。
　　所以，当他的无能和软弱，在外所受到的任何伤害，便会成百上千的积压憋闷在心中，而回家又成百上千倍的发泄在，那天然就比他地下的女人孩子身上。
　　仅仅不过一句话的提示，便像是被忤逆了，戳中痛楚的傀儡皇帝，除了疯狂的虐杀，那些无能为力反抗的老弱外，能说的能做的，也不过是继续被强者打压，而憋闷在内心越发的扭曲病态的内心。
　　所以，当李老汉彻底的扭过头，赤红着双目在他那些瘦弱的儿子中搜寻，发出那方才落了他的面子的是那个不要命的兔崽子时。
　　在李老汉离开之前，原本的耕地上，已经在这话语间又弯了大半笼绿菜的，比李老汉高大许多佝偻着背脊 目光却是坚定平稳的黢黑青年，同样在腰间围着个黑布，同样光着身体笔直上去，对上了李老汉那愤怒羞恼到狠辣的目光。
　　看到是自己那最健壮，又在那些个儿子中最有信服力，干活干的最多的大儿子。
　　李老汉像是被塞子堵着的流水瓶，一下子就噎住了，在原地红着脸指着那青年，破口大骂。
　　却瞧着那青年并未理会，而是在这谩骂声中，继续跟着身旁瘦小白发女人继续割菜的动作。
　　将李老汉，气到骂的更加的凶了毒了，那黢黑的脸上都能看出些血红的狰狞。
　　不仅是带着那青年本身，更是带着另外几个不吭声的儿子。
　　以及在菜地里，将背脊缩的更厉害，默默割菜的女人，连带着骂了咒了。
　　却不似其他村户家里的老子，自己下去得着孩子揍，反倒是时刻关注着菜地里那个高瘦的大儿子的动静，眼底中是止不住的警惕和试探，有些狐假虎威之意。
　　但这也怪不得李老汉会倒反天罡的，怕大自己儿子。
　　这事，还是他们村出了名的笑话。
　　说起来黄老汉还是当事人，亲眼见过这稀罕事了。
　　当时，也是黄老汉组局，几个汉子围着一起吃酒吹牛。
　　说自己在家地位多高，怎么打怎么骂自己的媳妇儿子啥都，都躲都不带躲的。
　　都喝多了，气氛又热了起来，这原本在黄老汉那几人中，最没用也最没钱的李老汉在听到这个话题，也难得的插的进嘴，便也是跟着黄老汉几个说，他在家就算是要把婆娘手砍了拿去炖汤，他婆娘一个屁都不敢放的，自己就会把自己剁下来的手去炖汤。
　　虽然，这种杀婆娘的事情在这个村里并算不得少见，但说是连反抗都没有，还自己炖自己手的，不管在哪黄老汉那几个都没听过。
　　可他们几个当时都喝多了情绪上头，说不信李老汉的话，又起哄着让同样喝的烂醉的李老汉回家，当场提刀把他婆娘的手垛了炖汤，给他们哥几个当下酒菜才相信。
　　而平常在黄老汉几个人里，总是被欺压被排挤，又想讨些好死皮赖脸跟着黄老汉他们蹭吃蹭喝的李老汉，在见到自己有出风头，可以给那些个瞧不起他的汉子张威风的时候。
　　又想起了家里面那个畏畏缩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生了三个娃，胖的丑的皮肤糙的他李老汉这个男人没什么区别的婆娘，想着反正都生了三个男娃娃了，再多了他李老汉又养不起，不如正蹭着这个机会把家里的那个臭婆娘杀了算了，还能在哥几个面前涨涨威风，吹吹牛逼呢。
　　因为这么想着，所以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去到了李老汉的泥巴房里面。
　　因为当时，都喝醉了，黄老汉也不记得具体的事了。
　　反正哪天当晚，黄老汉几个人在泥巴房外面站着，等李老汉拿刀把他婆娘手垛了给他们炖汤当下酒菜的时候。
　　再外等了个十几分钟后，只是，听到一道响动的闷哼。
　　接着就是一脚，从泥巴房内踹出来的李老汉。
　　还有那紧随其后提着沾了血的寒刀，身体瘦削干薄，跟李老汉容貌极为相似，气质却狠辣成熟到跟山林里宰猪的猎户般。
　　看着那，被踹在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李老汉，就如看个将要被屠宰的畜牲般的冷冽。
　　那青年眼中满是平静的杀意，一步一步的逼近，提着那沾了血的寒刀，拉着手臂就要朝着李老汉的头颅砍去，仅仅相隔几厘米便能把李老汉的头劈开。
　　那青年却被身后从泥巴房跑出的，手腕上滴着血，眼中流着泪的臃肿又低矮的女人拦住，拉着那眼神漠然的青年，用沾着自己血液的手，去拉着骑在李老汉身上，刀寸在李老汉头上的青年，求求他，放他爹一命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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