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小贩小县令

　　灰蒙蒙的天空压在头顶，两旁的杂草早已枯黄，纪淮架着驴车孤零零行驶在田埂上。

　　随着驴车向前，充满生机的翠绿慢慢出现在眼前，打破了这片灰黄世界的单调。

　　祁夏拽住萝卜缨用力一拔，带着湿泥的白萝卜就被提出了地面。每个人的身旁都有一堆刚从泥土里解放出来的萝卜，像一堆沉睡的胖娃娃，静静等待着被运走。纪淮跳下车，将萝卜收进空间后也加入了劳作。

　　祁朗走到田边，打开水壶却发现里面早已一滴不剩。没办法，他只好拿着找到弯着腰专心拔萝卜的纪淮。

　　纪淮将灵泉注入水壶，看着一身单衣的他忍不住提醒：“佑佑天天待在学堂都病了，就算干活会热，你也不能只穿这么点。”

　　“你别拿他跟我比，天天穿得跟企鹅似的都能感冒，哥们这一身肌肉可不是白长的。”祁朗大口喝完水，摆着姿势向纪淮展示肌肉。

　　“……”纪淮无语地移开视线，“你就等着和祁佑一起捏着鼻子喝药吧，也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了。”

　　祁朗就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啧啧两声阴阳怪气道：“他能怎么样，躺在床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呗。饭菜和零嘴都给他备好了，还有石头照顾，比我们可舒服多了。你赶紧干活吧，别东想西想的，早点干完还能快些回去看他。”

　　周婆婆前几天托人说地里的萝卜可以收了，反正最近生意也不好，赵美兰干脆等祁夏和纪淮有空了关店一天，专门回村收萝卜。

　　正巧学堂放假也是这天，加上祁志远要留在醉仙楼，少了一个劳动力的他们就想把小不点一起带回去。

　　哪成想祁佑居然发烧了，要不是石头主动说可以帮着照顾，还得分一个人留下来照看他。

　　“阿嚏————”本该躺在床上的祁佑此刻却在马车上，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围脖全副武装，只有一双眼睛漏在外面。

　　石头知道他不舒服，关心道：“要不你还是回家去吧，有我们三个就够了，肯定帮你把幕后之人问出来。”

　　“不行！”小家伙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打坏人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呢！不过咱们这是要去哪啊，什么时候才能到？”

　　“世麟说他让人找到了那两个混混常去的地方，这会子应该在赌坊呢，很快就到了。”

　　一旁的郑世麟听到此话，立刻神气道：“我早就说了，这事简单得很。你们瞧好吧，一会儿肯定打得那两个人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哼，你就等着叫我哥哥吧！”

　　祁佑自动忽略郑世麟的后面话，眨着两只眼睛问：“你找了几个人？靠谱吗？那个大高个可是很厉害的。”

　　“就一个，我怕人多了管不住嘴。不过你放心吧，那一个人能打好几个呢，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是吗？”

　　就在祁佑撇嘴的时候，陆晏声突然起身推开车门让小厮停下，面对车厢里询问的视线，他看向郑世麟淡淡道：“永安虽是你的贴身小厮，可舅舅、舅母才是家里的主人。你冬日里不常出门，回去舅母肯定会问，还是提前下车免得他为难。”

　　“哼，就你会做好人。”

　　郑世麟嘴上虽这么说，却老老实实跟着下车，让永安在原地等他们回来，然后领着几人往赌坊的方向走去。

　　魏石已经在赌坊外等了许久，根据他这两天跟踪下来的结果，那两人再过一会儿就要被赶出来了。

　　乱糟糟地头发、满脸胡子和一身补丁的衣裳，郑世麟在赌坊门口环视一圈，很快便精准地认出他找来的打手。

　　有些嫌弃地看着那几天都没换过的衣裳后，他走近了伸手戳戳正专心看着赌坊门口的魏石：“大胡子，那两个还在里面吗？”

　　“？”魏石低下头，看到来人是自己的雇主，忙带着几人往一旁的小巷子去，“小东家，那两个人很快就出来了，你们还是别在这儿为好。”

　　“是吗？那你一会儿可得用点力，记着要问清楚是谁让他们这么干的才行。”郑世麟一副小大人模样吩咐道。

　　“小东家放心，此事小人一定办妥。”

　　得了保证的小东家带着祁佑几人躲在暗处，果然如大胡子所说，不到一刻钟那两人便被赶出来了。

　　齐老三从地上爬起，吐了口唾沫对着赌坊门口骂道：“一群狗娘养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吗，爷又不是给不起，只不过这两天手头紧而已。呸！到时候你求爷爷来都不来！大个儿走，喝酒去。”

　　魏石跟在两人身后，待他俩喝得醉醺醺，对着老板骂骂咧咧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齐老三抱着抢来的酒壶走得歪七扭八，像个没骨头的泥人。大个儿则是红着脸闷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七拐八拐来到一扇破木门前。

　　最后一滴酒喝完，齐老三直接将酒壶扔在地上扶着墙进了院子，只是他没想到院子里已经有人在了。

　　“嗯？你们谁啊？”齐老三靠在大个儿身上站定，眯着眼试图将院中人看清楚，可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认出院里的三人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傻笑两声，指着魏石说：“兄弟，这破院子好久没人住了，没什么好偷的。”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魏石沉声道。

　　齐老三歪着脑袋看他：“嗯？那你来干嘛的？”

　　“有人托我问二位几个问题。”

　　“问我们问题？”齐老三伸着脑袋向魏石走去，没两步便左腿绊右腿摔在了地上。

　　“敢问二位，是谁出钱让你们去祁家食铺捣乱？”

　　“嗯？出钱……捣乱？”齐老三抬起头盯着魏石看，两只眼看着看着竟慢慢合在了一起。

　　“酒鬼就是麻烦。”

　　魏石说完搬起一旁的水缸，直接对着地上的人淋了上去，没一会儿齐老三就湿了个彻底。

　　趴在墙边的祁佑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水要是浇在他身上，就是躺上一个月都好不了。

　　“啊！下雨了！！”齐老三被淋醒后立刻手脚并用爬起，却发现那雨只在他头上下。

　　一缸水倒完，齐老三依旧迷糊。魏石摇摇头，直接一巴掌问候上去，把才刚清醒一点儿的齐老三扇得晕头转向。

　　齐老三捂着脸趴在地上发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人打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魏石吼道：“他奶奶的，居然敢打老子，你不想活了吧？大个儿，给我揍他！”

　　“大个儿！你听到没有，给我上……啊？”他大叫着回头，却只看到一大坨肉靠着墙根睡得正熟，甚至已经打起鼾来了。

　　“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齐老三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朝大个儿扔了过去，然后啐了口唾沫起身盯着魏石。

　　看着眼前人明明站都站不稳，却非要做出一脸凶狠样，魏石摇摇头道：“我再问一遍，是谁让你们去找祁家食铺的麻烦的？”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破店老板找来的人。”

　　齐老三上前一步，戳着魏石心口恶狠狠道：“我齐老三虽然只是个混混，却也是讲义气的。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是规矩，怎么能轻易出卖老板呢？你回去告诉他们，想知道就花钱来买，也不贵，只要三十两银子就成。”

　　“三十两？你还真是敢开口。只是小东家已经花了一份钱，我若是让他再出一笔，岂不是显得我办事不力了？还是劳烦兄弟受点苦吧。”

　　“什么苦？嗷————”齐老三前一秒还在疑惑魏石是什么意思，下一刻就被踹飞到大个身边和他作伴了。

　　“哇！！！！”祁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一个人一脚踹飞，立刻忘了自己是在偷看，直接哇出了声。

　　一旁的郑世麟也没想到自己随手雇来的人居然这么厉害，他对着小不点得意地说：“怎么样，我就说了他很厉害吧！”

　　“嗯嗯嗯！”祁佑根本没心思听他在说什么，满眼都是魏石痛揍齐老三的帅气模样，只随口敷衍两声就开始小声给魏石助威起来。

　　惨叫没一会儿就盖过了加油声，一刻钟后，齐老三没了刚才的嚣张，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小声求饶。

　　魏石上前一把抓起头发，对着他那张五彩缤纷的脸低声问：“现在还需要三十两银子，才能知道是谁让你去祁家铺子找事吗？”

　　“不不不，不用！！”齐老三拼命摆手，只怕慢上一瞬就要挨打，“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是刘老头让我去找事的。”

　　“说清楚点，哪个刘老头？”

　　“就是那铺子的主人，前些日子他突然找到我，让我想办法让那食铺开不了，还特意说不能动手，事成之后给我十两。”

　　魏石抓着头发又往上提：“你别唬我！那铺子都租出去了，原主人为什么要花钱让你去找食铺的麻烦，难不成会故意让铺子黄了收不了租？！”

　　“疼疼疼疼疼疼！！！”齐老三用手撑着身子，试图缓解一些疼痛，“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两个老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那儿原先是个汤面铺子，他们眼热人家生意好，还觉得是自家铺子地段好的功劳，到了租期之后直接把租金翻倍了。原先的店家不同意想换地方，谁知道他们直接以对方没提前说不续租为理由，把店里的东西全扣下了，连碗筷都没放过。”

　　“别人家的事你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当混混实在是屈才了呀。”

　　魏石说着又要动手，齐老三吓得赶紧用手挡着脸：“别别别！你当之前的店家为什么愿意把那么多东西留下，还不是因为有我们两在场镇着。那食铺的生意这么好，两个老家伙这次肯定也眼热了，估计是想逼他们主动搬走好接着干。”

　　“他们在说什么呀？怎么听不见呢？哎呀你们扶我一啊————”祁佑光顾着努力踮脚把脑袋往齐老三那边伸，完全没注意脚尖离杂物堆边缘越来越近，蹦了两下后直接踩空摔了个眼冒金星。

　　余下三人赶紧将他扶起，郑世麟看见石头拉着他转圈检查，忍不住吐槽：“穿得跟头熊似的，能摔坏才怪呢。反正也暴露了，我进去看看。”

　　祁佑抱着脑袋往石头身上靠：“石头哥哥，我头好晕啊。”

　　“啊？是不是磕到脑袋了？”

　　“不知道。”

　　石头伸手进帽子摸了摸：“坏了，好像起包了，一会儿得去找大夫看看。”

　　可恶，居然没一个人理我！

　　被忽视的郑世麟忍不住跳脚喊道：“喂！我说我进去了！”

　　“知道了，你快些去，一会儿还要去医馆呢。”

　　“哼！我偏不，急死你们。”

　　郑世麟气冲冲地来到齐老三面前，不等对方看清是谁就一巴掌扇了上去，然后才对着魏石问起刚才的谈话内容。

　　齐老三没想到雇人打自己的会是一个小屁孩，才被打灭的火霎时燃了起来，但那火苗在看见郑世麟身上的衣裳后就立刻熄了下去。

　　“你说是铺子主人让他们去的？不会是他骗你的吧？”郑世麟瞪向齐老三。

　　“不不不，小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骗人就天打五雷轰。”

　　“哼，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本公子警告你，要是再敢找祁家食铺的麻烦，我会让人打得你再也不敢在清河待下去。”郑世麟说完从荷包掏出银子扔在地上，“这是十两银子，你们俩去通知清河县的混混不许接刘老头的单，否则就和你们一个下场。通知完之后记得和刘老头说你们不干了，办完了找大胡子要剩下的二十两。”

　　“大胡子，你负责看着他们俩，要是敢不听话，就狠狠地揍！今天之内办不完，也给我狠狠地揍！事成之后有赏。”

　　“是。”

　　吩咐完后，郑世麟背着手大摇大摆往门外走。路过大个儿的时候看他睡得香甜，立刻捡起一旁装着水的破碗，直接朝他脸上泼去，然后招来魏石交代把他也好好揍一顿。

　　打得过齐老三算什么，要把大个儿也打得哭爹喊娘那些人才会怕呢。

　　惨叫声不绝于耳，齐老三捂着脸看都不敢看。他都不知道今天是幸运还是不幸了，虽说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可他又得了十两银子。

　　按小屁孩说的，只要把事办完还有二十两，这到底是散财童子还是小霸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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