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以眠为何结婚

作者:路今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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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夏悉在外敲着车窗。

      贝特打开了车门,夏悉钻进祝以眠的车里来,刚要劈头盖脸怒斥祝以眠不顾生命危险,这么恶劣的天气还死命在路上开那么快,是生怕台风吹不翻他的车是吧,结果一看见祝以眠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满脸的泪痕,就什么话都骂不出来了,抽了车里的纸巾帮他擦掉眼泪,哄他说别着急,等风小了,雨小了,他们就回去找傅燕同问个清楚,也许没有他想得那么糟糕呢?

      夏悉。傅燕同在那头隐约听见夏悉的声音,便喊他帮忙照看祝以眠,别让他再乱跑。

      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车内响起,夏悉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祝以眠的手环亮着,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信号一直不好,但两人都没有挂断电话,祝以眠的手环已经发烫,快要没电了。夏悉赶忙应了一声,让傅燕同放心,他们已经在地下车库,暂时很安全。

      “你在赶过来吗?外面风太大了,要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等风过去吧。”

      “没事,我很快就到了。”

      尽管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有些话,夏悉不好替祝以眠问,只好陪祝以眠一起等,握住他冰凉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祝以眠怎么可能不担心,看着导航上贝特调出来的,傅燕同移动的轨迹,隔几分钟就叫傅燕同一次。傅燕同次次都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傅燕同的车终于缓缓出现在祝以眠的视野中,他立刻奔向前,待车停下,就打开傅燕同的副驾驶钻进去,扑进他的怀抱,哽噎凄切地叫他。

      “哥。”

      傅燕同用手臂环抱住他的脊背,抚摸他后颈的发尾,重重亲吻他的耳朵,安抚道:“乖,不哭了。”

      祝以眠身体颤抖,紧紧抱着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他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路况确实有些不利,树干四处倒伏,挡住了去路,风雨也遮盖了视线,但再难,他也来到了祝以眠的身边,对他说没有,只有一点颠簸,没有被风吹跑,也没有翻车。祝以眠不信,后怕地检查他的全身,确认身上没有伤口后,双手停顿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

      那里包裹着傅燕同换来的机械心脏。

      掌心剧烈颤抖,祝以眠几乎要被这个事实击穿,喉头不断发哽,到难以呼吸的地步,抖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解开傅燕同的衬衣扣子。傅燕同并未制止,任他解开自己的衬衫。结实的胸膛上,有长长的一道疤,肋骨里面的心脏,早已经没有了生命力,抚上去,感受不到任何跳动。以往睡觉,祝以眠都会压在傅燕同胸口,试图听他的心跳,尽管知道没有,他也还是喜欢这样做,那时候,他仍以为傅燕同胸腔下的,是一颗活生生的心脏,可当知道了这颗心脏变为了死物,祝以眠就徒生万般不忍,他觉得很残酷,不管是傅圳昀,还是这一个世界,都变成了张口就要吃人的怪物,他们吃掉了傅燕同的心脏,也挖走祝以眠的心脏,他难以承受,难以释怀,更无法原谅。

      眼泪水一样从眼眶里滚落,冰凉的手指不断抚摸那道伤疤,指腹颤抖着,摩挲着突起来的沟壑。只要一想到原本完整的皮肤,曾被手术刀用力割开,剖出鲜活的心脏,祝以眠就悲恸得喘不上气。从小到大,傅燕同都很健康,几乎没生过什么病,连发烧都少有,那么健康的,健全的一个人,如今却被折腾成这副模样,即便还能存活,却再也不完整,移植心脏后承受的痛楚,他在傅寒身上亲眼见过,那时傅寒尚且有他陪伴,那傅燕同呢?

      什么都没有,傅燕同什么都没有,他孤零零的承受了所有。

      灭顶的痛楚,笼罩祝以眠,他视线模糊,含着泪水的眼睛望向傅燕同,艰难问出声:“痛吗?”

      他竭力压抑住汹涌地哭泣,问傅燕同:“哥,做手术的时候,你痛吗?”

      没有人可以代替从前的傅燕同说不痛,就是现在的傅燕同也不可以,那时候,傅燕同不仅失去了心脏,同时还失去了祝以眠,这双倍的痛楚,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傅燕同良知在先,捧住祝以眠的脸,指腹拂去他的眼泪,深邃的眼睛注视他几秒,然后替十八岁的傅燕同说痛。

      直到现在也还有后遗症,怎么会不痛。

      祝以眠快要窒息,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低头又看他胸口上的伤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是傅圳昀逼你的吗?就算是为了爸爸,他也不能随便拿走你的心脏,哥,你只有一个心脏,拿走了,你就死了,他怎么能拿走呢?他不能这样的,他做这种事,要遭天谴的......”

      祝以眠已经知晓,傅燕同也不可能再编出谎言来瞒着他,沉默半晌,说,傅圳昀确实丧心病狂。我也是在母亲去世后,才知道自己是克隆人,生出来,是为了给傅寒提供健康完美的心脏。

      祝以眠顿时哀痛,发出悲鸣。赵文嫣去世的时候,傅燕同也才十岁。也正是他与傅燕同相识的那年。那时候,小小的傅燕同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行尸走肉生人勿进的模样,他以为傅燕同是失去了母亲才这样,根本想不到傅燕同还承受了另一种巨大的痛楚,一种等待被挖走心脏的煎熬剧痛,从十岁到十八岁,傅燕同一直在被这种痛苦折磨,以至于,完全没有办法接受他稍显幼稚的求爱。傅燕同,是带着死去活的,拒绝他的情意,与他分手,在生死剑的悬梁之下,显得无足轻重。

      傅燕同寻着记忆,缓缓陈述:“这件事,傅寒并不知情,他病重之后,傅圳昀便着手准备移植手术的事,我去军校,也是他安排的,一来,我可以在军区医院得到很好的治疗,二来,如果我死了,傅圳昀也可以骗傅寒说我在战区发生了意外,好在,我度过了危险期,成功活了下来,但同时,我也失去了记忆。”

      祝以眠心如刀割,他知道,傅燕同应当是看着那些刻意留存的录像,才将他重新纳入自己的世界里,傅燕同根本不想忘了他,即便失去了心脏,也还是想要再次爱他。祝以眠含泪道:“所以,你很早就叫贝特记录了有关于我的录像。”

      “是的,傅燕同很爱你,在这个世界上,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傅燕同答道,眼底有不明的情绪蔓延。也不知道傅燕同这三个字,指的到底是谁,总之,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很痛就是了,痛到他想吃止痛药来抑制。傅燕同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就像回到了手术结束后的那三个月,每一天,他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痛,像被强行塞了一颗石头,磕碰着他脆弱的血肉。

      祝以眠再次拥住傅燕同,埋在他怀里,哽咽道:“我也爱你,对不起,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记恨你,怨你跟我提分手,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拿走你的心脏。”

      “不是你的错,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死的可能就是傅寒,傅燕同不愿意看他死掉,自己选择了剖心救父,没有什么好埋怨的,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让他拥有了人类的情感。”傅燕同深吸一口气,胸膛中,不舍的,痛苦的情绪攀升,来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好要跟祝以眠坦白一切了,无论后果是什么,他都愿意承受,并且,他不会放开祝以眠,不会与祝以眠离婚。注视着祝以眠的头顶,傅燕同好一会儿才艰难揭开真相的面纱,挥刀剖开假面外衣,将自己赤裸裸展现在祝以眠面前,用沉重的语气,“祝以眠,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祝以眠注意到他地用词,像是旁观者一样有些怪异,抬起头,怔怔地问:“什么?”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也替你们遭遇的事情感到不幸,但我不得不说,”傅燕同扣紧他的腰身,望进他的泪眼,“祝以眠,癌症是假,重生不是假,我不是你从小就认识的哥哥,原来的傅燕同,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占据他身体的一抹游魂。”

      死这个字眼,令祝以眠身躯一震,他心慌极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说这种话,抬手摸了摸傅燕同的额头,没有发烫,嘴巴向下一撇,又凄凄切切地哭了起来,望着他担忧地说道:“哥,是不是失忆的后遗症啊,我已经知道你被换心了,你怎么还在说胡话,你是不是被折磨得疯掉了,才以为自己是重生的鬼。”这么一想,祝以眠愈加心痛,眼神漫上一丝愤恨,咬牙道,“哥,你别怕,我去替你讨回公道,傅圳昀这么做,完全是草菅人命,他没有良心,爸爸知道后不会原谅他的。”

      站在祝以眠的视角来看,重生只是傅燕同为了隐瞒换心所编造的谎言,如今真相大白,确实就不再存在什么灵异鬼魂。傅燕同不得不捉住他的手腕,皱眉道:“我没有疯,祝以眠,我确实不是你哥,那时医生已经宣布傅燕同死亡,我在太平间醒来,虽然记不得自己从哪来,但我可以肯定自己和傅燕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又因为那些关于你的录像爱上了你,所以才决定回来跟你结婚。”

      什么东西,祝以眠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了,自己抹了眼泪,直起身将傅燕同抱进怀里,满脸心疼,无以复加的安慰他:“哥,不是的,你就是失忆了,又不想记起那些痛苦地回忆,所以才以为自己产生了第二个灵魂,傅燕同,不要害怕,你现在好好的活着,是我的哥哥,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外面风雨呼啸,傅燕同的脸色也微沉,祝以眠不信他的话,这简直比让他当傅燕同的替身还难受,他在这世间,是不被承认的存在,连他最爱的祝以眠,也不知道他的痛苦,只以为他精神出现了问题,傅燕同被抱在瘦小的怀里,简直闹心得很。人都是自私的,一旦豁开了口子,就忍不住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得更多,傅燕同渴望被承认,哪怕只有祝以眠一个人相信,甚至害怕他,推开他,他也认了。傅燕同忍不住推开祝以眠,捉住他的双臂拧眉强调:“我说了我不是你哥,他死了,死在第二次心脏移植的手术台上,我是我,他是他,我偷走了他的身体,偷走了他的记忆,回到你身边的,跟你结婚的,不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而是我,你能明白吗?”

      祝以眠被他拔高的声量唬住,又敏锐的捕捉住他话中的重点,睁大泪眼颤抖道:“你说什么,第二次心脏移植手术?你还做了两次手术?”

      “重点不是这个,”傅燕同的眉头与山川一样起伏,好像能夹死两只蚊子,“重点是我不是你哥,祝以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你知道我占据了你哥的身体,你不伤心吗?不害怕吗?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他也确实承受了很多痛苦,但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八年前他和你分手,抛弃你是不争的事实,你不要再喜欢他了,喜欢我,可以吗?”

      祝以眠都快被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折磨得疯了,心已经被揪疼了不知几千遍,傅燕同不仅精神出现了问题,还做了第二次心脏移植手术,也就是说,傅燕同胸膛上不止挨了一刀,两道刀疤叠合在了一起,心脏被拿走一次又一次,傅燕同当时得有多痛啊,精神问题已经是小事了,能活下来就不错了,祝以眠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再次颤抖着说:“明白,可以,我最喜欢你了,哥,你能跟我说说第二次移植手术是怎么回事吗?是第一次手术后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祝以眠根本不在乎什么真假傅燕同,傅燕同看出他在敷衍自己,只觉得心头火起,又不得不按捺住,沉声解释:“因为傅燕同想活得更久一点,第一次手术时置换的机械心脏寿命不够长,军区研发出了可以延长寿命的机械心脏和特效药,他就去做了第二次移植手术,想着能够回来找你,陪你更久一点,但没想到最后死在了手术台上,接着,我就借着他的身体重生了。”

      竟是这样,傅燕同为了他,竟冒着失去性命的风险,去更换第二次心脏,只为了能陪他到白头。

      祝以眠双眼已是哭得通红,连眼尾也红了一片,他又去抱傅燕同,将他紧紧拥在怀里,不知第几次泣不成声,哭得满是心痛。“傻子,”他哭骂傅燕同,“你是傻子吗?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哪怕你只能活二三十年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死就好,何必要去多挨一刀,你不痛吗?”

      傅燕同仍旧在意自己的身份问题,语气不满,闷声道:“痛,我痛死了,祝以眠,我知道你很心疼那个男人,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抢走你很冷血,但你能不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过去的傅燕同已经是过去式,无论你怎么哭,他都不会回来了,替他承受术后创口的是我,替他艰苦复建的是我,一遍遍看着录像爱上你的是我,你能不能只看着我,只心疼我?”

      当真是鸡同鸭讲。

      明明是很值得悲伤的事情,傅燕同怎么老是说一些奇怪的话破坏气氛。

      但好在活下来了。

      唉,祝以眠不知该喜该悲,不断抚摸他的后脑勺,哽咽着哄他:“好的,哥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以后,我只心疼你,只看着你。”

      “你不知道!”傅燕同受不了他忽视,再次推开他,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注视着他,压抑着怒气道,“祝以眠,你在敷衍我,你根本不相信我不是傅燕同,真的傅燕同已经死了,我是假的,你不能再拿我当他的替身,你明白吗?”

      “什么死不死的呀,你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哪有人一直说自己已经死了呢?好,你说你不是傅燕同,那你从前叫什么名字?又是从哪里穿越过来的?既然你重生了,那你总记得前世吧?”祝以眠心痛,头也痛,终于肯正视这个傅燕同一直强调地问题。

      傅燕同冒着火,硬声说:“我记不得。”

      “记不得就不要乱说,”祝以眠耐心而包容地看着自己精神错乱的丈夫,“即便你真的狸猫换太子,夺走了我哥哥的身体,那你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我怎么办?和你离婚吗?你要拿着我哥的身体去逍遥快活吗?”

      “不能离婚。”傅燕同哽住了,他不想离婚,只好更加冷硬地说,“我只是吃醋了,看不得你心疼他,也不想再带着傅燕同的面具做人,我想,做回我自己。”

      这种在电视剧里才有的剧情,也是让他遇到了,祝以眠更加确认傅燕同就是被傅圳昀逼疯了,抬手抚摸他不悦的脸庞说:“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不是假的,就是真的,你就是被逼得心里太痛苦了,才会产生自己不是傅燕同幻觉,重生穿越,一般只存在影视剧里,新世纪是不允许有妖魔鬼怪出现的,你连自己从前叫什么都答不上来,想必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傅燕同,我听说过心脏移植导致精神错乱的案例,患者会产生第二个人格,但其实只是记忆被抹除后的排他行为而已,只要加以引导,是会痊愈的,有时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医生,好不好?”

      竟是这样吗?傅燕同狠狠皱起眉。难道,他真如祝以眠所说,是精神出现了问题?而不是什么夺舍重生?

      “我的直觉很准,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精神病,祝以眠,你不要把我当做傅燕同的替身,这样我会很伤心,虽然我也很不想被你抛弃,我很爱你,如果我不回首都,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傅燕同的尸体,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傅燕同还是认为自己不是傅燕同,他强大可靠,不会任人宰割,而傅一同,喜欢忍气吞声,受人摆布,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祝以眠:“......”

      祝以眠用手捂住他的嘴,轻斥道:“什么尸体啊,你现在是个大活人,说这个会折寿的。”

      傅燕同捉住他的手腕,攥得很紧,凝视他的眼睛,说:“好,我可以去医院,但如果医生鉴定我脑子没病,你也不许和我离婚。”

      祝以眠点头,哄他说:“好的,不离婚。”

      还在敷衍,傅燕同很生气,竖着眉毛,把他拉进怀里,狠狠封住他的嘴唇,边咬他的唇瓣边道:“你最好是。”

      如果,如果傅燕同的身体里,真的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傅燕同,而是另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占据了傅燕同的躯体,继而像个变态一样窥视自己,爱上自己,和自己结婚,祝以眠确实会感到害怕,恐惧,但更令祝以眠接受的,是傅燕同的死亡。祝以眠不愿意去设想这样的情况,所以一点也不愿意相信傅燕同有前科的谎话,只像饥渴的鱼儿一般承受傅燕同给予他的热烈的吻,任他用坚硬牙齿咬住自己的舌尖肆意□□。

      傅燕同连吻他的习惯都和十八岁一样,怎么可能换了一副他不认识的灵魂。

      他的丈夫,真的太令人心疼了,竟被逼得精神错乱。

      祝以眠心中泛冷,憎恨的念头,如燎原大火焚生,他必须,要去为傅燕同讨回公道,哪怕代价是这个温馨的家庭,走向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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