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

　　新生的迎新晚会在开学后的一个月后举办，晚会是露天的，九月底的晚上已经退去了热度，变得清爽凉快，人群中新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刚从魔鬼阶段的高中解脱，眼神里还保持着对大学的好奇和探索，对自由想放开又放不开的渴望，还有军训后身上留下的印记。
　　韩冬看着这些稚嫩的脸感慨万千，一晃四年了，下一年再也没机会参加迎新晚会了，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下次就是自己了，只是不知道明年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后台准备中，孟燃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纹身——一副特别的彼岸花，纹了半个月，此时还有红肿没有完全退去。
　　“还有点红？”韩冬问。
　　“嗯，不过已经不疼了。”孟燃对着镜子，似乎对自己的花臂很感兴趣。
　　“你找的三毛纹的吧？他技术不错！”林喆凑过来对她说。
　　“你也认识啊！”孟燃好奇的问，“怎么我们一本正经的队长大人对纹身也感兴趣？”孟燃笑着。
　　“你不知道啊，他手机屏保都是满背！”一边的沈奕听到他们的对话，凑上来说了句。
　　“那你去纹啊！”孟燃道。
　　“不了，以后要是考公什么的，有影响。”林喆说的云淡风轻，只是眼神悄悄暗下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吉他弦。
　　“那你纹看不到的地儿啊！比如胳肢窝，屁股蛋儿之类的！”沈奕抱着贝斯大笑着。
　　“滚！”林喆翻了沈奕一眼，给了他一拳。
　　韩冬看着他们嬉笑成一团，所有所思地问孟燃：“你说的三毛，在哪？”
　　“怎么你也有兴趣？”
　　“嗯……我想纹个音符，在哪还得考虑考虑。”
　　“我回来推给你，来，先化妆！”
　　舞会的节目有独舞、团舞还有独唱歌手，中间穿插着互动小游戏，终于到了韩冬他们表演，上场前，林喆伸出手：“加油，演出成功！”几个人手叠在一起，异口同声的响起：“加油！”
　　几个人在黑暗中站定自己的位置，摆好乐器，韩冬给了调音台一个OK的手势。
　　“大家好！我们是IB乐队！”绿色的镭射光随着孟燃猛烈的鼓点闪着，第一首歌是一首快节奏很躁的歌，现场的气氛瞬间热起来，台下的女孩们尖叫着随着音乐的节奏挥着手。
　　两首快节奏的歌结束，现场静了一会，大家都配合着不说话，然后一束白光打在韩冬头上，把他罩在光中，这个时候人们才仔细看清他，孟燃给韩冬带了几个桃红色挑染的发片，灯光下还闪着细碎的光，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衬衣，带着条画着乐谱的领带，小臂的线条被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关睿和室友们站在最中间的位置，离韩冬只有两米的距离，韩冬抬头，撞进关睿的眸子，看到他安心一笑。关睿觉得自己心跳停了半拍，舞台上的韩冬真的和平时不一样，他的眼神多了份深情，连呼吸的频率都有种小性感，他心里忍不住想，还得是我男朋友，帅的炸裂，帅的惊为天人！
　　“这首歌，是我们的原创，也是我们第一次唱，希望大家喜欢，一首《壳》送给大家！”韩冬的声音轻轻响起。
　　随后林喆的吉响起，韩冬的声音带着气音，柔和低沉，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习惯了你总跟我熟稔的热络
　　但你身边的位置从来不是我
　　我窝在黑暗的角落
　　独自面对着廉价的真心
　　为你守着不存在的忠贞”
　　每个字清晰的打在关睿心上，曾经的画面像是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闪现，曾经他多少次的回头，总是会对上他的眼睛，那时候感觉的很心安，只是他忽略了那双眼里克制的深情……
　　“心安理得披着朋友的保护色
　　却在你靠近的时候慌张失措
　　表面云淡风轻的我
　　心在兵荒马乱中被淹没
　　我想着自己可以少喜欢你一点
　　可在每个你与别人亲密的瞬间
　　心被凌迟了一遍又一遍”唱到最后这句的时候韩冬的声音哽咽，好像把三年的委屈强咽下去。关睿想起那些他跟别人亲密的时候，他在他面前跟女朋友亲密，他跟林溪吵架找韩冬诉苦，甚至他怕齐心怀孕让韩冬陪着一起去买验孕棒……对于韩冬来说，这都是怎么样的残忍啊……如果是他一定没法撑下去，人要多有勇气，才能暗恋到这个地步呢……想着，一旁王淳章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好像在说我懂你，又好像在安慰，关睿回了他个微笑。
　　“我的壳保护着我
　　我在壳中痛苦着快乐
　　我的爱震耳欲聋的静默
　　我的壳封闭了我
　　我在壳中坚强着软弱
　　有天我的爱变成了罪恶
　　我想过有一天冲破这壳
　　站在你面前是真的我
　　可是我怕失去看着你的资格
　　我的壳保护着我
　　我在壳中痛苦着快乐
　　我的爱震耳欲聋的静默
　　我的壳封闭了我
　　我在壳中坚强着软弱
　　有天我的爱变成了罪恶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
　　可我仍不后悔沉沦过……”唱到最后一句，韩冬的声音颤的厉害，眼前也变得朦胧，只是在望向关睿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洒脱的笑，好像再告诉他“我没事，都过去了。”
　　关睿的眼眶发热，这首歌的每个字，都像一根根小小的针，精准的扎在关睿心里最柔软的部分，他终于懂了那天他跟韩冬告白之后，韩冬的那句：“你怎么不早说”的委屈，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忍过来的呢？他怎么能让一个爱他的人忍受这种痛呢？关睿的眼睛里其他人其他事好像都不在了，这一刻只有他们俩人，他好想现在就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只是思绪又被称为旁边的一个女生的声音拉回来：
　　“唱也太深情了吧！这歌肯定是他的故事，暗恋的人也太没眼光了……”
　　另一个接话：“是啊！这么帅还专一，他要是没对象，我立马冲！”
　　关睿钻着荧光棒的手骨节泛白，忍不住呛到：“别想了，他有对象了！”
　　两个女生看了一眼关睿冷着的脸，见他表情不好，也赶紧收了声。
　　最后一首歌《夏末的风》结束，室友们因为都不跳舞，就先回去了。关睿迫不及待的想去后台找韩冬，这时候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关睿？”
　　关睿回过头，原来声音的主人是林溪。林溪还是那么漂亮，只是比原来更多了女人的韵味，“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关睿跟他打了招呼，“你也来啦！”
　　“对，今天的演出有我们舞蹈社的学妹。”林溪笑着，仍然是那么漂亮：“你最近挺好的？”
　　“嗯，挺好……”关睿漫不经心的答着，思绪早就飘到韩冬那里去了。这时候交谊舞的音乐响起，灯光变得柔和暧昧，林溪看了一眼舞池，大家已经两两结对的跳起舞，于是朝关睿伸出手：“关大帅哥，要不要跟我跳个舞啊？”
　　关睿愣住了，没想到林溪还邀请他跳舞，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我好久不跳，怕跳不好啊！”林溪大概是觉得自己没面子又加了句：“咱俩好歹也好了一场，这么不给面子吗？”
　　关睿一看没办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搭上她的手，整个人心绪不宁的，总往后台瞟，搭在林溪腰上的手僵着，还踩了林溪好几脚，给林溪都踩笑了：“我说你这舞技不至于生疏成这样吧！”关睿皮笑肉不笑地回：“是，很久没跳过舞了，不好意思啊！”
　　他就祈祷韩冬不要看见，他刚听他唱完暗恋的告白，转头就跟前女友跳舞，这个事太炸裂了！结果好不容易跳完一首歌，刚转过头离开人群就看见斜倚在不远处灯杆下的韩冬插着胳膊看着他，关睿感觉自己头顶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心虚地跑过去，韩冬看见他过来，用鼻音哼着：“舞跳的挺开心啊！”
　　关睿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她非找我……”
　　韩冬的视角下关睿拉着他衣角眼睑下垂嘟着嘴的心虚的样子，看的他心痒，心里那点醋意早就烟消云散了，不过就想看他愧疚的样子：“好啦，我又没真生气。”他顿了顿，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反正原来看多了你跟别人亲密，这都不算什么了……”关睿抬起头，看向韩冬的眼睛，刚刚那首《壳》里的词又闯到他的脑子里，一瞬间眼眶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流下来，韩冬慌了，他摸着他的脸，声音软了下来：“我错了，我不说了，我真没生气，开玩笑的！”关睿的脸往韩冬手上又贴了贴，轻声说：“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话音一落，韩冬感觉自己心停跳了几拍，然后轻轻笑了笑，声音轻的快被风吹散：“都过去了……”关睿突然紧紧把他拥在怀里，韩冬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看周边有没有人，只听见关睿的声音清晰的响起：“以后的日子，我赔给你！”
　　韩冬伸过手，也轻轻环了过去，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咳嗽声，孟燃朝这边喊了句：“韩冬，聚餐去！”俩人又赶忙分开，韩冬冲孟燃喊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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